没过几天，我就看到柳明月像个没事人在学校里大摇大摆地晃荡。
我在学生大厅遇到她，“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头上的纱布还没取呢，医生说没事吧？”短发上围着一圈一圈厚重的白色纱布，明明是可怜的病人模样，却在她流里流气的表情下，显得滑稽好笑。
“快期末了，我当然是要以学习为重咯，对我带伤求学的精神，你是不是很崇拜？”
“是，是，崇拜，很崇拜。不过，你额头不疼了吗？”我伸手轻轻碰了碰她额头上的纱布，就是轻轻碰了一下，没想到她就喊疼地避开了。
“看来没好啊，要不要再住院观察几天？”我甩下我多事的手。
“你真婆妈，我没事的，这点小伤还不至于把我给弄死，我是什么人啊，以前在外面什么苦头没吃过。”柳明月故作没事的摇摇脑袋，她的无所谓，她的执拗，让人心疼。
“你是超人，你最厉害，脑袋再晃就成拨浪鼓了。”再晃下去，再弄出个什么毛病。
“你有信心吗？”橱窗里挂满了学生各异的裱画，也有一些书法，文学作品。
临近期末考试，学校举办了“文化节”，一方面帮助学生减轻压力，一方面增加学习气氛。
“有啊，信心爆棚。”她盯着一幅作品，心不在焉地回答我。
柳明月也喜欢上字画了，是不是被我感染了？
“也不是唯一的出路……你不要压力太大了。”
连孔子都说过这样的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古往今来的名言警句也不少，像什么“读书改变命运”，“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读书就成了人生的唯一出路。我想不是，读书不仅限于读书，而是读一本好书，吸取的是知识，而知识不一定在学校里可以体现，人有志，有作为，更不可能是成绩可以代表的。
现在，没有学习成绩就在学生，家长，老师眼里，一文不值。
“默桐，你来看这幅画，画得好美！”柳明月把我拉过去，激动地指着挂在墙壁上一副单独的画作。
画得很有技术的才可以长年累月裱在玻璃框里让学生膜拜。而且，这幅画的尺寸很大。
“好看吧，虽说我是不懂艺术的粗人，但是这位画家高超的画技，给人直接冲击视觉的美，和这些三流的画作，简直不是一个档次。你说，这不是学生画的吧，是哪个年级的美术老师？”
“好看……”
我愣住了，痴迷地看着那幅画，不用看左下方的介绍，我就知道是他画的。
那个月夜，围绕深潭而落的人家，明亮的烛火，坐在竹椅上慢慢喝茶的人，与品茶闲谈，全幅寂静内敛的的画风不同的是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的女子……
寥寥几笔勾勒出的人物，看不清画得是谁。
在白衣女子的身后，一个同样白色瘦削的背影，笔尖随意划过，轻飘飘地没有存在感，站在湖边，像在注视水面的倒影。
“爱你，好像天上人间对影自怜的落寞舞蹈。你是，我的水月镜花……”不自觉得想到一句话。
再次看到韩静的画，我的触动仍是那样强烈。
“默桐，你说什么呢？”柳明月过来问道。
“没……没什么。”我再次恋恋不舍得抬头看着那幅画，画上的一男一女，是我和韩静吧。
他，还记得那些奇妙短暂的时间，是忘不了吗？
“你觉得这幅画的主题是什么？”
“怎么了？”她今天对画怎么那么感兴趣。
“你说是风景画，还是人物画，说风景画好像更为合适。”
“为什么？”我好暇以整。
“说人物画，有些牵强，画中的人物都是几笔带过的，特别是这，这，两个人，是不是画得太简单了？”柳明月指了指画上的我，和韩静。
“不去精心描绘，求得是神似。”韩静的画风，我想我能理解得透彻。
“神似……默桐，这个饿鬼怎么看着有点像你啊。”她突然像发现了什么的，若有思地转过来看着我。
“哪里像我了，我像饿鬼么？”我不能承认。
“高一（一）班，韩，静。沈默桐，你认识他吗？”柳明月手滑到左下角的简介，有点困难地读出了草书。
“……不认识。”我想，韩静之所以这样画，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
可是，他说的，我们俩就是同学么。
“真得不认识？”她步步紧逼。
“柳明月，看这些多无聊啊，这些字画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我们去听演讲。”我拽着她的手往学生阶梯教室。
“听演讲不更无聊。喂！你跑慢点，我还带着伤呢。”
“听一听振奋人心啊！鼓舞士气！”
高中部的阶梯教室，正上演着一场演讲，这是学生组织的，并不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参加。
但意外地的竟是座无虚席。
前排乌压压的都是人，我和柳明月只能从后门进，幸运地还在最后排找到了一个位子。
“这么多人无聊啊，挤死了。”柳明月埋怨地和旁边女生挤在一起，“有什么好看的啊。”
人，前面都是人，只看得见一颗颗黑色的后脑勺。
我着急地往前凑，想看见站在讲台人。
朗诵的声音响起了，我瞬间静下来，安稳地坐在椅子上。
记忆里清新空明。韩静，他就站在我看不到的讲台上。
一段简洁的介绍后，女生们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他今天，一定还是穿着白色的衣服吧，白色，衬得他肤光胜雪，像坠落人间的天使。
女孩们，一定着迷死了。
可惜，我看不见。
“人生不过是一场幻梦！”
灵魂睡着了，就等于死了，
事物的真相与外表不同。
人生是真切的!人生是实在的!
它的归宿决不是荒坟;
“你本是尘土，必归于尘土”，
这是指躯壳，不是指灵魂。
我们命定的目标和道路
不是享乐，也不是受苦;
而是行动，在每个明天
都超越今天，跨出新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