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栓子同志率先起身坐到了餐桌的上首位置，将旁边的位置留给了王淑贤，王淑贤拉住秋夕坐在了她旁边，秋卫国和张红梅捡了秋栓子旁边的位置依次坐了，张雨菲咬咬牙，思索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张红梅下手，敬陪末座。
一时毫无声息，王淑贤边吃边给秋夕夹菜。张红梅开口讨好的问道：“妈，今天的菜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王淑贤头也不抬的说：“我这当婆婆的不要你伺候，你把秋夕照顾好就成，可是教你烧个夕夕爱吃的菜，你也做不来，这里面没有一个是夕夕爱吃的，饭桌上我不想说你，可是你既然问到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红梅嘴角的笑意僵住了，随即又恢复正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奶奶，我现在已经不挑嘴了，给什么吃什么。”秋夕给王淑贤夹了一块瘦肉丝，甜甜的说道，拦住了王淑贤同志将要说出来的话。
“就你嘴甜，都知道孝敬我了，懂事了！”王淑贤见秋夕给她夹菜，还是很开心的。
“是啊，秋夕现在大了，人也懂事了，都不要我咋操心，可省事儿了。”张红梅努力讨好自己的婆婆，想化解刚才的尴尬局面。
“我们夕夕本来就懂事听话，学习好，长得好，可是你当妈的也该上上心，孩子再大也是孩子。”王淑贤同志继续敲打儿媳妇，她觉得这个儿媳妇严重的拎不清，太忽视夕夕了。
张红梅伸手在秋卫国腿上轻轻掐了一下，秋卫国没反应，于是加重了力道，秋卫国转过头说：“媳妇儿，干嘛？”
“没干嘛啊，你有事儿？给你吃块排骨。”张红梅觉得自己的丈夫也没有眼色，不由得气结吗。夹了块骨头多肉少的排骨给秋卫国放到碗里。
秋卫国吃着排骨心里想，媳妇儿做饭就是好吃，连骨头都这么有滋味。
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吃完饭秋夕回屋了，打算去洗澡，当她洗完澡出来，听见有人敲门，秋夕打开了门，看见的是穿睡衣的奶奶。
“奶奶，你怎么还没去睡觉啊？”秋夕拿干毛巾擦着头发。
“大晚上的不要洗头，湿头发入睡容易头痛，小心感冒了。”王淑贤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选择坐在了床上。
“夕夕，你来帝都这么久了，还习惯吗？”
“还行吧，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呆久了就熟悉了。”秋夕随口回答。
“来在被子里窝着吧，你刚洗完澡，小心感冒了。”王淑贤将被子拉开，示意秋夕坐床上。
“你最近功课怎么样？紧张吗？”王淑贤将被子盖在秋夕身上，然后接过毛巾仔细的给秋夕擦头发。
“就那样吧，不好不坏的。”秋夕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夕夕，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我觉得你现在总是心事重重的。而且你在自己家为什么还小心翼翼的？”王淑贤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她心里的疑问。
“没有，奶奶哪有的事？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其他的没什么。”是真的有些累了，秋夕有些想放弃这个叫秋夕的一切，她觉得自己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借了一个壳子在生活的假人。
听到秋夕语气里的疲惫，王淑贤擦头发的手一顿，继续给她擦头发，然后半响没说话。
“夕夕，你要是觉得学习太辛苦了，咱们就去学个手艺吧，或者你想干什么奶奶都支持你，可千万不能把自己累垮了。”王淑贤下定了决心，下面秋夕提什么要求她都答应过。
“奶奶，不是的，是我觉得自己的心累了。就感觉很疲惫，也不想做什么，感觉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秋夕不知不觉得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是不是上次摔到头还没有好？咱们再去医院检查一下。”王淑贤觉得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怎么能知道累呢？十五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爱说爱笑，就算再文静的孩子身上也透着一股生气勃勃，热血沸腾的感觉。这次秋夕给她的感觉就是特别疲惫，秋夕不会跟她撒谎，那么就是说她受了什么特别大的刺激？
“你妈妈对你好不好？”
秋夕沉默了，她不知道怎么描述张红梅对待她的态度，大多数时候是无视的，这是好还是不好？她以什么身份来评价？
“秋夕，你跟我回老家吧，你在这里不快活，你考不考的上帝都第一大学我不在乎，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健康的心态，咱们哪怕是做一辈子农活，只要开心怎么样都好。”
在奶奶说出：“你在这里不快活时”，秋夕忍不住泣不成声。
王淑贤拍拍秋夕的背，等她停止哭泣。然后说：“人这一辈子太长了，你的大伯，二伯，三伯相继去世，我的心就空了一大半，有时候做梦还能梦见他们冲着我笑，这是我的悲哀。当妈的从孩子落地就一直走在孩子的后面，扶着走路，注视着他不要跌倒，受伤。总有一天要走到孩子们的前头，这就是生命的终结，可是我没想到我的三个孩子走在了我的前面。”
说到了这里王淑贤顿了顿，秋夕睁大了眼睛，满眼的诧异和不敢置信，她知道小瑶给的秋夕的记忆里王淑贤确实有三个死在战场上的儿子。可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候从奶奶嘴里讲述，云淡风轻，却充满了悲痛。
人总是说苦难叫人成长，还不如说是苦难叫人知道了什么叫甜，什么叫满足，什么叫回忆起来嘴里都是苦涩的，却记得那个淡淡的微笑和温馨的话语。
奶奶的面部表情很平静，可是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悲伤，再仔细看时，又是云淡风轻，仿佛一片羽毛坠入湖面，泛起了一阵涟漪，很快消失不见。
“我不知道你在帝都发生了什么，我还是希望你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能过的开心，健康，享受作为一个女孩，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乐趣。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郁郁寡欢，你这么小，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你再多的想不开也只是为难你自己，人生从来都是靠自己成全，假如你一直是这样想不开，最伤心的人是我，一手将你带大的奶奶，还有你的小叔叔，婶婶，浩浩和壮壮。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度过了那么多快乐的日子难道抵不过你在这里的一点点小失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