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香料,花向晚知道的并不多。只是此次花家因为香料的事而陷入经济危机,她就不由得就多想了想。
那日,她曾去过花家的库房,在一众家什中找到了那些堆放已久的香料。未经加工的香料确实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香味,若是不明此里,则会以为这是异域奇香。
其实不然。她虽不懂香料,但那香料里充斥着一股子刺鼻的香味儿,再加之她因一时的好奇,点燃了一撮香,闻着那熟悉的松木焦烟,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那所谓的异域奇香不过是一堆木屑加之谷物屑再加香精合成的。表面上看起来和真的香料没什么不同,但若是点燃或是制成香脂则是万万不能的。
不说木屑和谷物屑焚烧可产生有害气体,但就合成香料里面加入了滑石粉,长期焚烧可生成二甲苯,而二甲苯则是国际公认的致癌物质。但因其每次焚烧的二甲苯含量极微,一次两次也不至于出什么事儿。可是有了这层关系在里面,花向晚就不由得上了一点心。
她可不知道大庆朝对于癌症的概念是什么,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原本早就想将这批香料再进行一道加工处理,但因为之前张谦的那番话让她打消了这个主意。此次,看着她老爹身陷牢狱,她的心莫名地有些不安。而那李县令也不知跟她爹有什么过节,原本可以花钱解决的事儿,却又一波三折,让她脑海里瞬间就冒出一个想法来。
以散播各种商业诈骗手法只是为了将这件事闹大,让百姓们都重视起来。虽然绝大部分老百姓都不从商,但花向晚特意在那些文章里面加入了一些骗钱的例子。那些例子都是前世现代玩得烂到不能再烂的手法,然而放到古代,却足以引起关注!她并非刻意要造成恐慌,只是想将目光吸引过来,这样的话,他爹所犯的诈伪案就会有更多的人关注。李县令万不敢在上面即将来人的档口,当着众多人的面儿弄虚作假!
而一旦公开,她就有办法让他爹全身而退,赎刑则是最下的招数,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赎刑的好。
一瞬间,花向晚的脑海想了很多,然而在接触到两双诧异的眼神后,忙将思绪抛开,继续说道:“那些香料并非是没有用途的,却不可以直接焚烧和做成香脂,那样会对人体造成不同程度的危害。”她知道,现代的有些人对香精滑石粉之类的东西过敏,而滑石粉是可以做成化妆品的。
高远对于香料同样也是外行,所以当初出于谨慎倒是没有参与到香料生意当中。却因为人是他介绍给花仲祥的,所以对于此事多少觉得心中有愧。这次之所以毫无顾忌的帮助花家,有一半儿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现在,听说了花向晚这番话,不由得呆愣了片刻,同时无数疑问不断涌出心头!
岳氏目光复杂地看着花向晚,他发现,花向晚那张往日与记忆中重合的脸,此时竟忽然变得模糊不清!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站在她面前的,已不再是她养育了十五年的‘女儿’,反而倒像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花向晚可不知道她的想法,此时,她的整副心神都用在怎么将那些香料进行加工处理。一张精致秀丽的面孔不断转幻着色彩,云纹素锦曲裾将她刚刚舒展的身材紧紧裹在其中,明明纤细柔弱,却因那姿容妍丽丰富多彩的表情而栩栩生辉,仿若春日里盛放的雪白梨花!
忽听她又道:“本来侄女之前想的是,拿着这个方法去县衙救我爹,只要证明这些香料可以用,岂不是可以让我爹摆脱诈伪罪的嫌疑?”
高远听此,眉头一皱,却不言语。
花向晚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此事不可为,庆幸当时先找了张管家,也庆幸张管家及时阻止。因为当时她只顾着怎么拯救濒临破产的花家,完全没有考虑过,若是这般做,那么告诉者,也就是原告就等同于诬告。到时候,花仲祥也许平安了,但也因此得罪了来富县的商户,说不得信誉就会大打折扣!
高远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而他之所以想得出,只因他本身也是一个商人,而且一旦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考虑的总会是双面性!
“高伯伯,侄女想了很久,还是不愿意花家就此落寞了。不是因为舍不得那锦衣华食,而是怕有人针对花家。”花向晚也不完全确定,但她是真的很想在这个古代大展拳脚,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事业。把前世的憋屈和未完成的梦想统统发泄出来。
她不敢直接说她想要入商道,毕竟这在古代也属于惊世骇俗!大庆朝是有女子经商没错,但那些却是因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也有的家庭富裕,却已经嫁作人妇,经营的多半儿是自己的嫁妆产业一类,而且不会怎么抛头露面!从来没有说哪个好人家的女儿出面经商的,若是传出去,怕是名声也别想要了!
古代女子的思想比较传统保守,到头来,无非是寻得一个良人就此托身。即便事业再怎么成功,也不如嫁给一个好人来得重要。所以,名声对于古代女子来说,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儿,不是被逼入绝境,绝不敢随意作践!
花向晚心中那个想法可是一点都不敢在任何人面前透露,只是心中犹自打着小算盘,等时机成熟,她自有理由说服家人。至于名声差什么的,她又不是做那等见不得人的事,真要因此没人敢娶,她说不定还得偷着乐!
见着高远迟迟没有表态,花向晚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说明,只是道:“如今世道艰难,骗子固然可耻,浪费亦是不可取。”连日来酸的掉牙的文绉绉话语,如今她也算信手拈来!
看来环境造就一个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花向晚也是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以后不可能不同人打交道,若是不能适应古代的话,用一口直接流利的现代语,那是绝对十分不明智的。因为你会发现,你说了一大堆,别人也不一定理解你的意思,气量小的人或许会觉得你寒碜人呢,无意中得罪了人也不知道。
“侄女可跟你爹商量过?”高远不敢轻易应承,他是知道他这个侄女是他老弟的宝贝疙瘩,他怎好越俎代庖?
“还没,没来得及。”花向晚如实答道。“只是偶然间看到一些香料的处理方法,想试试。到底是侄女心急了些,高伯伯莫怪。”是啊,还没拿出实物,就凭自己这小丫头的一面之词,谁信?亏得高远和花家交情深,若是换了其他人,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侄女严重了,你也是为你爹着想,伯伯又怎么能怪罪。”果然,高远对于此事也只是一笑了之,并不怎么看重。
花向晚见好就收,自然不会再提此类话题。却是想着改明儿可以试一试,反正香料摆那儿也是浪费,还不如给她做实验呢。
忙将话题转移到正事儿上。
“高伯伯,恕侄女冒昧问一句,您是怎么认识那名胡商的?”在排除了高远是同谋的嫌疑,花向晚忍不住出声询问,语气也是恭谨有礼。她知道她问的这句话,实在是没有规矩。不说高远是她的长辈,单就这句话,其中隐含的质问显而易见。
高远本就心中有愧,此时听了这句问话,脸色更是不好。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眼神状似无意地扫过岳氏一眼,却发现岳氏正在发呆,整个人好似老僧入定般!又将头转过来,看见花向晚垂低的眉眼,瞬间有些了悟。
花向晚做这样的姿态,已表明对他的尊敬和感激,他又想了想她刚刚的问话,才知道,这个侄女怕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既然人家一个小姑娘都能这般心下坦荡,他若是再不说话,岂不是更惹人怀疑?
当下便道:“是有一次,我外出经商,途径山路的时候遇到几个强盗,那胡商算是我的恩人。”寥寥数语,却又简明扼要。
花向晚不是笨蛋,看着高远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便知道,怕是他怀疑那些强盗和那胡商有关。并非是高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那胡商本身就是一个骗子,他这样的人,做事没什么信义。偏生这样一个人,正巧路过救高远于危难,说是巧合难免让人心生怀疑。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那这个胡商的来历就有些不简单了。
“高伯伯还记得那几个强盗的样子?”
高远摇摇头:“只可惜,当时情况危急,那些人又都蒙着面,倒是没看清楚长什么样儿。”
花向晚也觉得有些可惜。据她了解,大庆朝多有外来人口,如果能知道那些强盗是哪里人,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呢?可惜想法虽好,奈何对方行事太过谨慎,她也不敢贸然断定那些胡商与那强盗是一伙儿的,况且连人长啥样儿都不知道。也许某一天这些人和高远擦肩而过,他也不一定能认得出。
有心想了解更多,比如高远走的是哪条山路,遇到强盗时是白天还是夜晚?可她一个十五岁的室女,又不是公差,这么询问一个长辈终究不妥。况且当务之急是应当救她爹出县衙大牢,其他的事,以后慢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