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依昏了头就要往外跑,被音无一把抱住,箍得她动弹不得。其余两个丫鬟也是上前拉住夕依的衣角,泪目道:“小姐,您要镇定啊!您是不能露面的……”
是了,如今是古代。那万恶的包办婚姻,就算这么疯疯癫癫地跑去,也是奈何它不得的!昨儿才说了一句,就立马被南宫城斥责了;今日若要闹起来,除了让人看笑话外,完全没用处!
如今是火烧眉毛,自己却如同浑身被撒满了汽油,点哪儿爆哪儿,轻举妄动不得。夕依坐下来,略一沉吟,对绿蝶道:
“你立即去找大哥,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给我把这事儿拦下来!”
女儿家不准插手,那身为兄长的夕瑜总可以发表点意见吧。
绿蝶一点头,匆匆而去。夕依在屋里如坐针毡,心想,若要圆满解决此事,还需对症下药。先要弄清楚古代提亲的程序。
自己平日里注重看书积累,以此来弥补时代错位的劣势。但原主年岁还小,还未到婚配的最佳年纪,因而自己对古代婚姻必需的“三书六礼”,并未上心。
现如今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夕依就地拉了紫秀,开始取经:“紫秀,你快详细跟我说说这纳彩,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紫秀也暗道原来小姐是真不懂。其实对于闺阁小姐来讲,整日就在房中修炼女红、研习诗书,不太懂娶亲之事也算正常。但小姐竟连“纳彩”的名儿都没听过,就实在是太异常了。
这么吐槽着,紫秀还是乖乖回话了:“小姐,奴婢幼时娘亲曾经干过私媒,所以略知道些。纳彩,也就是说男方请媒人携礼物到女方家提亲,探探意思。百姓家常常用木梳、布匹、头绳做礼。至于高门大户,礼物自然厚些,另外还需用雁。”
夕依只听音调没反应过来,奇道:“雁?什么雁?”
“就是天上飞的大雁啊。”
我去,古人送礼怎么送得这么奇葩!该送些鸡鸭鱼鹅什么的才正常啊,就算是送头大水牛夕依都能理解,毕竟它是农家的好伙伴、农田的生产力嘛。干嘛送只大雁?要一起吃野味么?
见夕依满脸疑惑,紫秀忙道:“大雁是有寓意的,具体是什么,奴婢没学问,说不好……”
夕依听她这么解释,若有所思,转头对音无道:“去书架上拿那本《礼记》给我。”
音无照做了。夕依接过书,细细地翻看起来。当查阅到纳彩之礼时,思虑之色便如火焰般在眸中跳跃起来。
不多时,绿蝶也回来了,夕依头也不抬地问她道:“如何?”
“回小姐,少爷听说这事,很是生气。就立即飞鸽传书给……给六殿下了。”
我说南宫大少爷,你能不能有点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什么都要事无巨细地报告上级领导,工作效率还怎么高得起来?再说了,这是我南宫家的家事,跟他云沐月有半毛钱关系?
绿蝶见夕依咬着嘴唇不说话,只道是她忧心此事,便安慰说:“小姐无需太过担忧。奴婢临走时,大少爷收到了回信,六殿下说已有法子帮小姐了。”
这火钳都落到脚背上了,谁还能乖乖地等他远水来救近火!到时候父亲母亲把头一点,黄花菜都凉了!
夕依料定沐月如此爽快,必然没安好心,便立即对绿蝶道:“你回去告诉大哥,叫他不必管了,我不需要欠六殿下的人情!”
随即她又对音无招招手,音无会意,快步上前。夕依便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言语了几句,直听得音无捂嘴浅笑。夕依一嘱咐完,她便点点头,领命轻盈而去。
门厅里,南宫城和杨氏坐了上方,厅中央站着一个身材微胖的婆子,花布衣裳,罩着殷红比甲,头戴几朵大花,手尖捏了一方红帕子,正满脸堆笑地口唇翻飞:
“老爷夫人,这可是头等大喜事啊!如今在咱们京城有多少人家想和探花郎结亲啊。这郭公子的才学是不必说了,那可是皇上钦点的!以后的前途那是不可限量!相貌是万里挑一的好,老爷夫人也见过,老身也就不多言了。家底殷实,名副其实的万贯之家。关键是这人品贵重,哎哟喂,不愧是读书人,懂道理知礼节。更重要的是啊,”官媒李婶子压低了声儿道,“郭公子口碑甚好,从来没传出过什么风流韵事。屋里连个丫鬟都没收用过,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
南宫城与杨氏听李媒婆说得这么天花乱坠,对望了一眼,也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的眼色。
南宫城自然是在意郭仕安的似锦前途和殷实家境,他本来也有点这个意思,那日送郭仕安出府,他就言语暗示了一番。想不到这孩子聪明,立即就懂了,还请来了官媒。由此可见,求亲的心意是诚恳的。
而杨氏对郭仕安印象极好,又听媒婆说他为人稳重知礼,更是欢喜。虽隐约感觉女儿不太满意这门亲事,但夕依总归还是个孩子,聪慧是有,婚姻大事却不一定能看得远看得深。再说此举若能使自己与郭氏化干戈为玉帛,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李媒婆察言观色的技能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一见两个家长都面露中意之色,就连忙唾沫四溅地展开第二轮攻势:“老爷夫人请看这边,”她右手这么一指,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便抱着手中的东西上前来了。丫鬟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箱,小厮手里则抱着一个大铁笼,里头关着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大雁。
“老爷夫人,郭家可是把纳彩礼都准备妥当了。这小丫鬟手里捧着的,是两对累丝金钗,一双碧玉盘,三对银镯子外加八匹蜀锦。这小厮手里的是雁,顺乎阴阳,往来有序,一生一对,大吉大利!”
南宫城笑容满面道:“好,好,很好!郭家颇懂礼数,行事中规中矩,不愧是培育出探花郎的家族。”
媒婆一听,这就是有戏的意思啊,急忙喜道:
“老爷,既然如此中意这门亲事,那我立即回了郭家去。明儿我再上府来行‘问名’之礼,届时再请将贵府小姐的芳名与生辰八字说与我,我好拿了去郭家祠堂合一合。”
南宫城正要开口应允,突然,那大铁笼中的大雁哀叫了两声,就奋力扑腾起来。
“怎么回事?”南宫城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惊道。
那大雁狠命扑腾了几下,又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趴在笼子底不动弹了。
门厅里没人敢说话,安静得有些诡异。
南宫城立即起身,快步走到那提笼子的小厮面前。小厮也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打开笼门,南宫城用手摸了摸大雁的脖颈,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这雁,居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