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战马小黑在马厩里燥动不安，它没有心思吃草料，不时地前蹄跑地、昂头长嘶。
老班长顾喜顺端着簸箕走了过来。他把簸箕里的豆饼与草料拌匀，对小黑关怀地说：“又在叫哩……来，今天给你喂点好的，加点营养，让你长得壮，体力好……快吃吧……”
小黑只是不停地晃着头，连食料嗅也不嗅。
顾喜顺好像知道它的心思，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你想小赵了……他现在可是大忙人了……他要工作，要进步，不能天天陪着你……待他有空啊，我一定让他来看你……你要好好吃，不然饿瘦了，小赵会怪我这个老头子的……”
小黑好像完全听懂了顾喜顺的话意，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县政府办公室，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一名工作人员拿起电话：“喂，我是康阳县政府……”
耳机里传出姜大宽的声音：“我找孙县长……”
“好，你稍等。”工作人员随即报告，“孙县长。你的电话。姜区长来的……”
孙玉华接过话筒：“喂。我是孙玉华。老姜啊，有什么事儿？”
耳机里姜大宽的声音：“报告孙县长，我们昨晚抓了个俘虏。经过突审，他交待他叫胡秃子，是野鹭岛上桂子金派来的。任务是潜伏到荷塘镇来作内应的……”
孙玉华“做内应？就一个人？”
姜大宽的声音：“是的，就一个人。他说这样目标小，不容易暴露……”
孙玉华：“那他们要有所行动？”
姜大宽在电话中说：“对。……他交待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孙玉华：“什么重要情报？”
姜大宽在电话里说：“他们准备攻打荷塘镇……”
孙玉华：“具体什么时间，他说了没有？”
姜大宽的电话音：“他也交待了，明天的凌晨……”
孙玉华：“能肯定吗？”
姜大宽的电话音：“肯定！”
孙玉华：“好。我们商量一下，再给你回电话。”
姜大宽的电话音：“好的。我等你的电话。”
放下电话后，孙玉华顿时感到问题严重，他沉思了片刻后，喊道：“小梁。”
通信员梁小牛跑了过来。
孙玉华：“你去通知驻军李连长，让他来一下。”
“是。”梁小牛回答后跑了出去。
在一旁俯案书写的周汉民，特别关注地细听了孙玉华接的电话。他假装什么也没听见，连头也不抬一下。可他明白，野鹭岛上的国军已按他的指令开始了行动。
童书文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忙走了过来：“老孙。怎么啦？”
孙玉华边思考边答道：“刚才老姜来电话说，据他们抓的一个俘虏交待，野鹭岛上的国民党部队明天凌晨进攻荷塘镇……”
童书文：“他们怎么想起来要打荷塘镇呢？”
孙玉华：“是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是岛上没吃的了？不会呀。岛上有粮库，有的是粮食……是配合国军行动……也不会。最近国民党部队都在东线，这一带没有国军活动呀……”
童书文：“也许是他们在岛上憋久了，想出来活动活动……或者是想试探我们一下……”
孙玉华：“只有这个可能。不过时间、地点都太明确了……”
童书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是真还是假，有备无患呀……”
“报告！”精练的李连长走了进来，“县长们。有什么任务？”
孙玉华看李连长来了，说：“让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对策。刚才得到一个情报，说野鹭岛上的国民党兵要攻打荷塘镇……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李连长：“什么时间？”
孙玉华：“明天凌晨。……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李连长：“管他是真是假，我们先做好准备。我倒希望他们来真的。来打好哇……保证叫他们有来无回。说不定还可以乘机收复野鹭岛哩……”
孙玉华：“我们还不知道他们会来多少人，要不要向军分区领导报告一下，请求他们支援……”
李连长：“不用了……现在野鹭岛上总共只有二百来人，就是全部都来也不怕。对付那一伙残兵败将，光我们这个连就足够了……再说，分区独立营正在外线执行任务，临时调回来，也来不及了……”
孙玉华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好。你回去马上安排一下，除留下值班的外，其余同志马上跟我们出发去荷塘镇。具体战斗方案，我们到那里再定。”
“好。”李连长回答后，返了回去。
孙玉华：“老童。时间紧迫，我不多说了。咱们还是老规矩，你留下来值班，我和李连长带着队伍去荷塘镇，不管他们是真打还是假打，我们都得有个准备。……咱们随时保持联系……”
童书文：“好。你放心去吧……”
一旁“认真”工作的周汉民，十分留心地把他们的对话都听进了耳朵里，他心里暗自高兴……
下半夜。荷塘镇下起了小雨，使本来就已冷下来的天气更充满了寒意……
荷塘镇的工作队员，民兵分队和解放军战士们，按计划悄悄进入了阵地潜伏起来。
白天，孙玉华和李连长带着解放战士们赶到后，就立即召开了军事会议，研究了作战方案。根据作战方案，决定把伏击地点放在荷塘镇外不远处的一片江滩上。一来江滩上面是一道堤坝，便于部队隐蔽。二来，不伦敌人从哪里登陆，要进攻荷塘镇必须要经过这里。三来，这里地势较高一些，可以有利地观察到面前的江滩、坡岸及怀江上的一切情况。为了能消灭敌人而又夺取船支，孙玉华还决定，全体人员要让敌人上了岸后，必须听到命令才能开火。
夜雨淅淅，寒气逼人。潜伏在堤坝后的同志们的衣服都已经被淋湿，他们的脸和手都冷得发麻，但他们个个精神抖擞，一动也不动，只是瞪大着眼睛，注视着前方，静等着敌人的出现。
孙玉平已伤愈回到区政府，也在潜伏的人之中。根据安排，他带领一队人，负责左翼阵地。他为自己能这么快治好了腿伤，而又能赶上这次战斗感到庆幸。他密切注视着江面，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玉平。”韩雨婷猫腰走了过来，趴在了他的身边。低声唤他。
“你怎么来了？”孙玉平小声地问。
“全区政府的人都来参加战斗，我能不来？”韩雨婷说。
“看你，身上都淋湿了……”孙玉平爱护地把身上的蓑衣摘下披到她的身上，“打起来千万不要害怕呀……”
“有你在身边哩，我不害怕……”韩雨婷神气地说，“我恨死那些国民党兵了……你看……”她把手中的步枪拍了拍，“我还要亲手打死他们几个哩……”
“会使用吗？”孙玉平问。
“刚学会的……”韩雨婷说。
“记住。开枪时一定要沉住气，瞄准了再打……”孙玉平提醒她。
“嗯。”韩雨婷点了点头。
“好了。不说话了，注意隐蔽……”孙玉平说。
两人身体挨着身体，相互取暖，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过去，天刚蒙蒙亮时，一支载有十几个国民党士兵的小船从江面上的雾霭中冒了出来。
“看。有船来了。”眼尖的姜大宽指着江面兴奋地说着。
孙玉华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就一只，人也不多……”
姜大宽猜测地：“也许是敌人探路的……”
李连长性急地：“管他来多少，消灭了再说。”
孙玉华命令着：“通知大家，做好战斗准备……没有我的命令，先不要开枪。”
“是！”姜大宽回答后，快速把孙玉华的指令一人接一人的传达了下去。
木船慢慢悠悠地向岸边划来，还没有等到靠岸，船上的轻重机枪，卡宾枪、步枪就开始了往荷塘镇方向猛烈的射击。
“狗日的。这进的是什么攻？人还没登陆，就胡乱放枪，这不是自己暴露目标吗？”李连长有些沉不住气地说着。
“也许是试探吧……看我们有无准备……”姜大宽说。
“再等等……”孙玉华冷静地说。他注意观察了一下敌人射过来子弹的弹着点，奇怪地说，“好像不太对头……子弹完全没有目标……”
“是啊……”李连长有经验地说，“有些枪完全是对天在放……”
“瞎打枪，就是不靠岸……”姜大宽也感到有些疑惑。
孙玉华瞬时察觉到事情不妙，联想到王政委电话中说到的敌人在打粮食的主意的话，还想到了那个来县政府不久，十分可疑的周汉民。他赶紧吩咐着：“老李，你注意监察敌情。老姜，你赶快回区政府，给县里挂个电讯，问问童副县长有什么可疑的情况……”
“是。”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姜大宽迅速跳下堤坝，往区政府跑去。
天刚有一点亮，周汉民就早早地溜进办公室，他看还没有人来。熟练地把电话机底座拆开，用力把里面的零件扯出后，又把电话机装好，放回原处。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撬开了童书文的房门。
童书文刚起床，他看到周汉民不请自到地闯了进来。还没有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问道：“这么早，你来干什么？有什么事？”
“把公章拿出来！”周汉民凶相毕露，掏出手枪，指着童书文。
童书文一下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怒斥着：“你这个狗特务……”然后猛地推开周汉民，奋力往外跑。
周汉民早有准备，他往旁一闪，躲让过去，随手举起枪把狠狠地往童书文后脑勺上一砸。
童书文瘫软地倒在了地上晕厥过去。鲜血从脑后浸了出来。
周民汉拿出带来的绳子把童书文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又把他弄到床上，扒开他的嘴，把毛巾硬塞了进去。最后扯开被子把他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这一切做完后，他撬开书桌的抽屉。找出县政府的公章，在事先准备好的《通知》和《派车单》上盖好，装进了衣袋。他这才走出了门。出门后，他又把门锁上。
“周秘书。你来得这么早……”一名早来上班的县政府工作人员看到他从楼上走了下来，跟他打招呼。
“哦……”周汉民先是一惊，当他看出这位工作人员并没有发现什么时，很快冷静下来，“……是童副县长把我叫来的，他一大早就有急事出去了。他安排我今天去给部队送粮食。你们今天就别出去了，在这里守电话、值班。不要随便打电话，别耽误了两位县长打来的电话……”
“好”工作人员回答。
周汉民趁其他的工作人员还没有来上班，赶紧抄近路穿过大厅后面的小门往粮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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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船上的枪声一直不停，真是像李连长说的那样胡乱打着。船向岸边行行，又退了回去，又向岸边靠靠，又退了回去，就是不靠岸。再往江面上看，根本见不到其它的任何船只……
看来，敌人原本就没有登陆攻打荷塘镇的意思……这是为什么？孙玉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脑子里在飞快地思考着。
过了一会儿，姜大宽快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焦虑地报告：“孙县长。县政府的电话打通了，可是一直没人接……”
“不好！我们可能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了……”孙玉华再也不能犹豫了，果断地说，“姜区长。解放军留下一个排，归你指挥。我和李连长必须马上带其他人赶回去，城里可能出大事了……”
“好。你们快走吧！”姜大宽说，“这里交给我了，我不会让这些狗日的有好果子吃……”
孙玉华和李连长迅速带领一部分解放军战士撤出阵地，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区政府登上卡车，火速往县城方向驶去。
周汉民穿过县政府的后门，走到了库区门前，他把《通知》递给了正在值勤的卫兵。
卫兵看了一眼《通知》后问：“怎么孙县长没来？”
周汉民：“他昨天不是跟你们李连长一起去荷塘镇了？！……你难道不知道？”
卫兵：“那童副县长呢？他在家呀……”
周汉民：“哦……他今天一大早有急事出去了……临走前专门交待我来办送粮的事……你看……”他指了指《通知》，“上面都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卫兵又仔细看了看《通知》，没发现什么问题，递还给了周汉民，打开了铁栅门放他走进库区。
周汉民一进库区后，首先就是看看卡车还在不在，如果卡车不在了，他的虎口夺粮计划也只是一个泡影。当他一眼看到两辆大卡车正停在院子里时，心中大喜，这和他预料的完全一样。一辆卡车已开往荷塘镇，留下的两辆虽然少了一些，但也毕竟能运走十几吨的粮食，完成他精心策划的夺粮计划，以解决国军的燃眉之急。
周汉民不敢耽搁，赶紧从值班室喊出司机：“司机同志，卡车加油了吗？”
一位司机回答：“油是满的。”
周汉民又是一喜：“好。现在接到上级通知，马上运两车粮食到前线去，我们的部队已经断粮了……时间紧急，马上装车出发……”他把《派车单》递给两位司机看了一下。
两位司机看过《派车单》后深信不疑，立即上车发动。将车倒到仓库门口。
周汉民又用同样的手段骗过了仓库保管员，打开了粮库大门。值班的战士们还以为真是上级下达了送粮任务。纷纷争先恐后地把一袋袋的粮食装到了车上。
两辆卡车很快都装满了，周汉民迫不及待地钻进第一辆车的驾驶室，对司机说了一声：“抓紧出发。让后面的车跟上……”说完，就押着两辆满载着粮食的卡车开出了库区大门，向城南门驶去。
到了南门，值班门卫把车拦了下来，问：“干什么去？”
此时的周汉民有些紧张，他强显出镇静，将《通知》和《派车单》一并递给了值班门卫，小心地说：“给部队送粮食去……”
门卫看过伪造的《通知》和《派车单》后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只是好心地问着：“就你们去，怎么不带押车的呢？”
周汉民先是一楞，但马上反映过来，脸上堆着笑回答：“这一路都解放了，安全得很！你们人手也少，我一个人押车，去办个交接就行了……”
“注意安全，早去早回。”门卫礼貌地摆了摆手，让两辆卡车开出了城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