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湟之地,瑰伟雄奇。山势东来,河声北去。穹庐苍苍,碧空如洗。边荒茫茫,野草千里,好一派塞外风光。
一支大军行进在旧河道上,逶迤前行的队伍中,有兵甲鲜明的军士,有束手被缚的俘虏,有如云的牛羊,有如龙的骏马,一眼望不到队伍的头和尾。
一骑伫立在河道旁的小丘上,俯视着行进的大军。丘下行人遥遥望去,只见得此人身材壮硕修长,顶盔掼甲,擎刀操盾,挟弓带箭,雄踞马上,任谁看了都道是一条勇武的好汉。
如果能给个脸部的特写镜头,就可以发现,此人虽然面目还算清秀,但难掩双目无神,一脸呆滞,双唇微张,口中似乎在喃喃念叨着什么。
因为,他是一个穿越者。
他叫王大锤,某某大学考古学专业毕业。毕业后就开始了两年的失业生涯,当他决心从宅男转职成职场精英,并且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进入全球五百强企业任厕所所长后,不是没有对未来的憧憬和畅想。但这些想法杂念不得不胎死腹中,因为他穿越了。
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真让人接受不了啊。
时值大业五年,杨广亲征吐谷浑,王大锤魂穿附体在一个名叫慕容煚的队正身上。
初时,得知身处的年代,再加上他那个读起来很囧极富隋朝气息的名字,他以为这是妥妥的隋末争霸。
及至军中同僚提起四大门阀,散真人宁道奇,方惊觉这是黄易笔下的大唐双龙位面,不过离剧情开始足足有七八年时间。想起可以亲眼目睹高十二丈的五牙大舰、三十丈的古城墙,心情还有点小激动呢。
常常自诩为一专多能的高级人才的王大锤,表示自己情绪十分稳定,稳定于“茫然”这个情绪。
继承了身体的原主人的灵魂和肉体的记忆,知道他叫慕容煚(以后都用这个名称),二十五岁,辽西营州人。在这个官员武将普遍都是武功高手的位面里,自然而然也有着不错的身手,没有落入原著主角双龙那种,没有从小习武人就废了的窘境。
但所谓身手不错,也仅仅是相对于队正这个层次而言。勉强算是二流好手,离高手还有老大一段距离,比起宗师更是难望其项背,大宗师如宁道奇对其来说可以说是传说了。
比起身手,更引起慕容煚注意的是此身的军职。虽然只是左武卫大将军郭衍麾下小小一个兵头,统率五十名府兵,但也是有编制的正八品官员了。
去年铁勒犯边,杨广勒令其攻击吐谷浑自赎,吐谷浑大败。杨广又命令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大破吐谷浑于曼头、赤水。
趁吐谷浑国力凋敝,疆土残破,此次杨广亲征,可以说是掌中观纹,专为炫耀武功。
内史元寿南屯金山,兵部尚书段文振北屯雪山,太仆卿杨义臣东屯琵琶峡,将军张寿西屯泥岭,把吐谷浑国主伏允包围在了覆袁川。
左武卫大将军郭衍则出金山道,所部熊渠军轻骑四出,抄掠吐谷浑散落各处草原河谷的人口六畜。慕容煚所在的队伍由鹰扬郎将贺兰宜带领,正在押解俘虏途中。
这是一个汉皇开疆拓土,蛮夷四方来朝的年代,也是隋朝最最鼎盛的时期。谁也无法想到偌大的帝国将在之后十年里急转直下,分崩离析。
慕容煚还记得描写河湟最出名的,是唐末司空图在近三百年后的那首《河湟有感》。
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湟隔断异乡春。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现在映入他眼底的景象却是胡儿尽做汉儿语,和诗中描写恰恰相反。想起日后此地几百年的风云变幻,不由得感慨沧海桑田日月流转,皇图霸业尽付笑谈。发自心底的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毫无头绪。
这个位面不是他熟悉的历史位面,而是一个牵涉到争霸的武侠世界。在这个宗师满地走,高手不如狗的世界里,没有强大的势力,有如无根之萍,没有高明的武功,有如无根之木。
想去扬州抱主角金大腿,可估计双龙还是江都到处行窃的熊孩子。想找石龙拿《长生诀》,可是离剧情开始这么长时间,长生诀到了石龙手里都不清楚。想去找石之轩卖身投靠,可以他的身份和朝中“五贵”之一的裴矩层次相差太远,恐怕还没来得及揭破身份就被一脚踹死。更别说慈航静斋门朝哪边开他都不知道。
而且还有一个他一直下意识回避的关键问题,作为一个整天在论坛上高喊廓清妖氛,荡尽胡尘的皇汉,他现在是个鲜卑胡人。
慕容煚是辽西鲜卑人,可能是鲜卑或杂胡冒姓慕容氏,这在辽西很普遍。其祖、父皆效力于北齐营州刺史高宝宁,祖父战死时任幢主。开皇三年高宝宁兵败被部下所杀,其父归降隋朝。开皇十年,隋文帝杨坚大索貌阅,发布均田令,移居到关中屯垦,仁寿三年病卒。
大业三年,二十二岁的慕容煚从京兆郡左武卫温阳鹰扬府征召,进入军中轮戍,到现在已积功升任从八品队正。
也许是家传武功不甚高明的缘故,虽然在军中历经战阵厮杀多场,但慕容煚的武艺毫无寸进。也就是一些地方帮派的高级头目的水准,如果是那种天下闻名的大帮会,譬如名列八帮十会的关中联那种层级,慕容煚连头目都混不到,只能算喽啰中的高级打手。
突然脑中闪过一丝灵光,慕容煚整个人都振作了起来。
黄易先生的武侠位面,边荒传说,大唐双龙,破碎虚空,覆雨翻云一脉相承,而边荒中的慕容垂号称北霸枪,相比宋缺在大唐位面里的地位不遑多让。此世的身份大有文章可做,魔门两派六道武学能传承至今,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慕容垂的事迹武功就这么烟消云散无处寻觅了。
想得兴起处,慕容煚一勒缰绳。身下战马人立而起,呼律律一声长嘶,前蹄重重落地,在他的驱策下向前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