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一大早就来到网吧联机。
打开游戏,我看着自己练的女巫发呆.
她的名字是“Olivia”。
这是她的英文名。老罗他们早就嘲笑过我,说这属于SY。
我要删掉她,却不知为什么愣愣的下不了手。
我举目四望,却发现弟兄们都在面面相觑。
大家的角色栏里一律空空如也。
“够意思!”我当时感动得不行了,毅然决然的删了号。
“你MB那个G8把我们存档删了??!!!”
忽然一声惊雷,老崔怒吼着。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一直干着同样的事。
一是查到底是哪个手贱的王八蛋删了我们的存档.
二是从社会公德心的角度劝阻别人删号。
那几天我们练的人物名字都以“bieshan”为后缀。
主要有:
Caonima bieshan
Nimabi bieshan
删的是孙子 bieshan
老子是十号楼xx宿舍的删了你******给我等着 bieshan。
最后一个名字是老罗的。
我告诉他这么长的东西用拼音写出来不可能有人看懂。
老罗说,至少让他删前多浪费几秒钟。
但是几天下来我们的存档照旧天天被删。
只有老板的除外。
老板一向喜欢给人物取一些自以为很酷的名字。
他当时练的男巫叫死神,英文是“DIE”。
我们都没注意到加上后缀一读就是“爹,别删”。
我们明白过来是由于有一天,老板开机发现角色栏里除了自己的号之外多了一个一级男巫。
名字叫“孝顺!”。
这种日子是这样结束的。
有一天网管实在受不了我们每天早上骂街15分钟,主动过来跟我说:
你们几个就不能自己把存档拷走?
“咋拷?”
“用3.5寸盘。”
“插口里边全是烟头啊。”
“那邮箱也行。”
“邮箱?听说过。干什么用的?”
这就我当时的IT水平。
网管沉默了两秒钟,然后飞快地帮我申请了一个新浪的邮箱。
“好了,你每次玩完把那几个存档文件当附件发给自己。下次开游戏再拷回存档文件夹。”
“存档文件是啥?”我问。
“附件是啥?”无能问。
“文件夹是啥?”老罗问。
这就我们当时的IT水平。
那天网管费了一个小时帮我们搞定了之后,我们成了朋友。
他叫吴奇,人称奇哥。
我们发现其实他跟我们住一个楼上。
“原来是法学院的,难怪你有点眼熟——不过怎么没大在宿舍碰见过你?”
“可能咱们作息时间不太一样吧。”
我们都在默数着自己这两年来早上10点以前起床的次数。
当时的上课时间是早上7点半。
“这学期公共课是计算机。要不咱们去上上吧——该学点东西了。” 我忽然觉得今天的经历很丢人。
“学个G8。宿舍有虎子,网吧有网管。”老崔不屑一顾。
“恩,有道理。”
我们这时的操作已经很熟练了,****安姐用时越来越少。
这当然要归功于丢存档——我们把第一幕打了不知多少遍。
半个小时下来,我们已经进军第二幕了。
这是我们首次没有后顾之忧地东渡。
看到过场CG里那扇门缓缓打开,透过来的那束光芒让我们莫名兴奋。
一如当初我们来大学报到的路上。
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金黄色的沙漠城市里,建筑精美壮观,街道布局严整。
阿拉伯人打扮的NPC们十分友好,主动上来打招呼。
“我忽然想吃羊肉串……”无能说。
“看看这名字…… Lut Gholein,耳熟,是不是新疆的地名?”2B说。
虎子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上网查了一下然后回来对两人大肆嘲笑。
“哈哈哈,你们俩SB说的还跟真的一样——这里叫鲁高因,不是吐鲁番。”
首先说一下我们当时的主力阵容。
我新练了一个野蛮人。
银川用的亚马逊。
老板练的圣骑士。
其余的全是男巫。
看起来搭配很合理,但打起来却很费劲。
鲁高因城外是一片沙漠风光,跟第一幕截然不同,这导致有些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观光。
另外当时大家刚过了第一幕,觉得自己很NB了,用不着按部就班的走主线任务。
老崔和2B就是代表。
俩人任务也不接直接出城门,结果被一群猴子在门口咬死。
老板是第一次用圣骑士,光环一律看不懂干什么的,12级了还是当肉搏人物用的。
“MB的这个人物真垃圾,一样是砍人还不如选野蛮人呢。”
我的野蛮人大名“李逵”,双持板斧,见什么劈什么。
我当时因为小曲的事已经有点变态了,玩游戏纯粹是为了发泄杀人的欲望。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杯具的是我当时太偏执——除了斧子我什么都不用,你就是给我把grandfather我还不要呢。
众所周知,暗黑里好的单手斧很难找。
不拿盾牌又导致我一碰上鹰啊蛇啊什么的经常莫名其妙地横死。
男巫们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尸爆和召唤之争终于结束了。
坏消息是大家全体转成了召唤系。
我们的屏幕上经常有接近30只旺财乱窜。
除了导致机器卡,还经常把路堵死。
而你也知道,第二幕里的迷宫大多数都曲折得如同唐骏文凭的来历,于是我们经常被堵得动弹不得。
“我X,我服了!”第n次用蓝卷轴从虫子洞里出来,银川感慨道。
当时我已经在村里抽了一会儿烟了,准备等男巫死光了再过去。
“你们这些SB,就该全杀了换20分钟的稳定。”马总书 记也火了。
总书 记比较冤,手太慢,尸体都被别人利用了,只好光杆在后边加个诅咒什么的。
不料几只甲虫从后边溜达过来,他于是无处可逃。
他们几个幸存的男巫在羊肠小道上也是互相乱骂,最后没见着大虫子就团灭了。
“你们啊,too young, too ******, sometimes……”大家正在开批斗大会,2B忽然接到个传呼。
“虎子回来了。叫咱们回宿舍。”
我这才注意到自从那天跟高妍她们喝酒以后,虎子就没来过学校。
回到宿舍,我看见虎子正在床上抽烟,左眼青肿。
“我X!谁干的?抄家伙去干了他!”我怒了。
虎子淡然一笑,掏出一叠钞票说:“已经解决了。今晚我请客。”
那天虎子的确是去临幸了一个校外女友,在对方租的房子里过夜。
与平时不同的是,那天他睡到半夜,突然眼前一片白光——灯亮了——接着脸上就挨了一拳。
“仙人跳?!”虎子说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其实不是。
那个女的的男朋友回家了。
那天虎子干倒了那小子就回家补觉去了。
“完全没靠装备——我当时光着呢。”
晚上就接到一个电话:“X你妈有本事明天晚上10点xx桥底下见,这事没完!!”
“他哪的这么狂?”我乐不可支的问道。
“xx政法学校的。”
我当时觉得这个事比较棘手。
xx政法学校在本市赫赫有名。
我们当地人提起它有个别名,叫“省监狱附中”。
该学校不愧是未来公 检 法从业人员的摇篮,跟政 法系统的关系真的很铁,几乎天天有警 车上门。
据统计该学校平均每星期出一次管制刀具伤人案,每个月出一次群殴重伤案,每学年会出一次杀人案。
我知道得这么详细是因为猴子就在那上学。
他每天早上起床后都要做100个仰卧起坐,100个俯卧撑,然后跑步3公里去上学。
“不这样在学校混不下去啊。”猴子感慨道。
“你找谁摆平的?怎么他妈不叫我们?”
虎子笑道:“什么时代了,还打群架?”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
对,真的是手枪。
型号嘛,敏感词。
虎子那天挂了电话就找了个关系,到市南山脚下花了1200买了把手枪,外加100发子弹。
第二天只身来到约定地点,面对50多人朝天放了两枪,那小子就成了光杆司令。
然后虎子拿到了2000块钱的精神损失费——这本来是那小子揣在兜里准备给虎子当医药费的。
期间唯一一次意外就是枪在途中从虎子的裤兜里掉出来一次。
当时他在公交车上。
虎子从容地把枪捡起来掖好,然后用眼神朝四周的乘客扫了一圈。
人人都把头扭到一旁。
下一站一到,车就空了一半。
“操,时代真的变了。”我想起以前一手拿一块红砖打群架的情景。
“虎子真乃大侠也。”老罗感慨道。
“我玩玩。”老崔要过枪,熟练地拆成零件又组装起来还给虎子。
“我爹以前也有枪。”老崔漫不经心地说,“后来让人偷了,一开始自己不知道。两年多以后单位上传达内部文件,说破案子缴了支有警号的枪,让自己查查。我爹才大吃一惊:这不是我的枪吗?”
老崔说这话的时候脚上穿着两只拖鞋,一只红的一只绿的。
T恤是老罗的,短裤是我的。
我明明记得他开学时带了两箱子衣物。
“这血缘,纯的啊。”我们感叹道。
“我玩玩!我玩玩!”无能把枪拿在手里把玩。
无能这个人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小脑萎缩,几乎没有协调性可言。
射门从来射不进去,齐步走一律顺拐,玩游戏光分清鼠标左右键就需要一个月。
我经常看见他把魔法设为右键,然后左键一点,冲进敌群里拿棍子打人。
结果枪响了。
子弹从2B耳朵旁边10公分处擦过,打进门框边的墙里,距离地面大约一米。
半分钟以后外交部发炎人老板开门进来,丝毫不知自己差点跟自己的外交部告别这个事实。
“你们这几个SB咋呼什么呢?”老板很纳闷。
我们不是故意的。
只是我们的耳朵都被震聋了。
有人可能觉得我这回写的东西太不可信:一群学生怎么可能有枪呢?
如同有人不相信我们一晚上只能打到血乌鸦一样。
这个嘛,在很多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以前,你都会觉得它不可信。
正如猪桑能靠捶树追到美女。
正如我这个20岁还没用过邮箱的人现在在干编程。
正如我们的寝室不到8平米却要住7个人。
正如当初为了进入这个猪圈一样的大学,我们居然要苦读12年。
每逢夏天,我躺在没有电、没法偷电自然也就没有电风扇的宿舍里热得睡不着的时候,对这个道理体会得最深刻。
“老妖啊,我听说小曲……”
当天晚上,虎子在酒桌上问我。
我顿时觉得无地自容——跟虎子需要买枪摆平的事比起来,我这些儿女私情显得太渺小了。
“X,没啥事,本来就没当真。”
我发现其实虎子也没当真,因为他马上就把话题转移到暗黑上面,对我们已经进军第二幕表示羡慕。
“这有啥,等会儿咱们去网吧,7个人带你,你很快就能赶上来。”无能说。
这个许诺很快就变成了扯淡。
因为无能一个小时之内喝吐了5次,最后一次直接不知去向了。
酒店老板发现有个人睡在大厅中央,只好跟大厨抬着不省人事的无能挨个包厢问这是谁的人。
“不认识,你直接送火葬场就行了——再来一箱啤酒。”
由于要留人手抬无能回宿舍,我,2B和虎子都没喝尽兴。
本来老罗也被选中,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醉了。
这导致我们又要选出3个人来抬老罗。
他们俩的左腿一路上都在地上拖着。
“我的鞋!”第二天无能起床后叫道。
“我的鞋!”路上虎子听说了老崔尿漫金山的事后惊呼。
他的鞋基本上每张床下都有一只。
半醉不醉是种很难受的感觉。
回到那天晚上,我好像浑身着了虱子,又想睡又觉得大好夜光睡了可惜。
回想起来,我们的整个大学时代就是这么过来的。
我们既想规规矩矩地过日子又觉得不趁年轻经历点什么太可惜。
可是再仔细一想在这操蛋学校却又没什么可以经历的。
这种感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蛋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