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的第一天早上还发生了点别的事。
大约三点钟的时候我接到老罗的一个传呼。
“你在哪呢？我们都到第四幕了。”
“快来，我TM在第四马路呢。”
“你怎么自己跑哪去了？”
“我跟小叶和高妍在一块儿......”
我听到这里顿时震惊了。
我以为丫的3 P大业终于成功了。
“够意思，这时候还能想起兄弟我来了......”
我淫笑数声。
“快来，我担心钱带的不够......”
老罗说完就挂了。
我觉得丫真正应该担心的是哪天半夜被老崔悄悄阉了。
我反复思量后决定先不告诉老崔，然后借口胃难受离开了网吧。
在出租车上我一直在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当然不会真的相信老罗是叫我去***。
但是据我所知那里有家四星级宾馆。
而且老罗是个生性冲动的人。
另外凭我的经验，你也可以把那个“生”字去了来理解这句话。
因此我认为丫是没钱买套了。
我下了车老远就看见老罗站在富丽堂皇的宾馆门口朝我招手。
我开始犹豫由于要不要赶紧打车逃回去。
我身上就200块钱。
但是老罗腿脚很快，过来就把我拉住了。
“你丫还真开房了？”
“开房？没有。”
老罗领着我走进了酒店隔壁的快餐店。
我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我在途中纠结了半天。
我没法想象如果老罗和老崔闹翻了我的大学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当时的我把这事看得比如果我爸妈离婚还要严重。
我甚至已经准备用亲身经历来劝阻老罗。
我初中时曾一不小心抢了铁哥们的女友。
然后我失去了当时最好的朋友。
事后我痛定思痛，一毕业就跟她断了联系。
然后我失去了当时唯一的两个朋友。
想到这里，我决定还是不给老罗出主意了。
事实证明我对老罗人格做了过低的估计。
这事甚至不是他的主意。
那天老罗和马总书 记送两位佳人回宿舍，送到楼下马总书 记被打发走了。
然后小叶忽然对老罗说：
“2000年最后一天，你就甘心这么睡了？”
于是三人决定出去玩个通宵。
“你们一晚上就在这耗着？”趁两个女生去洗手间我问老罗。
“只有这通宵营业。”
“去看看电影也行啊。”
“就找着一个，只放恐怖片......”
我琢磨片刻之后对此人肃然起敬。
易地而处，我未必能经得起两个女生同时扑到我怀里的诱惑。
结果老罗的真实动机大煞风景。
“日韩恐怖片连放，我TM下半辈子还想睡觉呢......”
老罗这个人对恐怖片免疫力有限。
大一时有一天丫欢天喜地的搞来一盘张震的鬼故事磁带。
现在看来这玩意儿S B无比，但当时巨流行，让人觉得没听过就低人一等。
听完红马甲的故事已经熄灯了。
我披上件红外套点着根蜡烛去走廊吓唬人。
去的时候吓着了2B.
回来路上吓着了老罗。
俩人都是“嗷”的一声坐在地上。
“那钱都花哪去了？”
快一点钟的时候仨人坐车来到市中心逛了一会儿，然后小叶忽然说要打车把本市转一遍。
“在这呆了快三年了还真没把这看遍呢。”
于是老罗拦住一辆出租车，说“师傅，绕城一周。”
然后他们透过车窗欣赏着漆黑的外环路边上的一根根路灯杆子。
那天无论是外环路还是司机都比第三幕的迷宫还黑。
车其实绕城两周，但三个人都没看出来。
小叶属于那种死活不肯相信自己的大学生活要在无聊中度过的的人。
她用一种很勇敢的方式反抗现实，那就是折腾自己。
换发型的事前面提到过。
她把头发剪成短发然后又留长，然后再剪短。
这全发生在一年以内。
我是后来出国舍不得花钱理发才知道留头发是件多需要勇气的事。
最痛苦的是头发半长不长的时候。
有大半年的时间德国同学都以为我在cosplay李小龙。
刚入学的时候，小叶还土得掉渣。
后来她就开始追求时尚，经常把自己打扮得奇形怪状的招摇过市。
有时尚可一观，有时惨绝人寰。
再后来老罗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对她的时尚自信心予以毁灭性打击之后，亲自对其穿衣风格进行指导。
小叶不计前嫌，言听计从。
“这孩子养这么大真不容易，小时候肯定一拐一个准。”
这就是我们对小叶的第一印象。
老罗也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这一点从他为了一张照片就坐一夜火车去跨省泡妞可以看出来。
这种事他常干。
大一的时候每次宿舍集体喝醉回来丫都兴奋异常：
“来！今儿晚上别睡了，大伙讲讲自己的初恋故事。”
结果只有我们俩S B一样讲到4点才发现其他人都睡了。
千禧年之夜，老罗拉着数位闷骚男女去市郊爬山，先被冻了个半死，然后又被雨淋在路上。
也是那天晚上，小叶决定日出前跑步2000米来迎接2000年。
结果跑完就头疼，隔天早上直接发烧了。
第二天，我和老罗用身上仅剩的10块钱给她买了水果以示慰问。
综合以上这些事迹，以及我的一些作为——下雪天光着膀子跑步，篮球场上指着院长鼻子骂等等等等——我相信有个结论不难得出：
在世人眼里，我和老罗跟小叶区别不大，都是如假包换的二百五。
我只想指出，我们干这些事的时候都很清醒。
我们都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处屎坑，并且四年内别想出去。
我们只不过是穷尽一切可能性来找点刺激。
这样时间过得会快一点。
“那你本来一共带了多少钱？”
“100不到吧......”
“你以为你是领着俩小屁孩去游戏机厅呢？”
但老罗还在狡辩，说是高妍和小叶拼命点饮料，还全是他看不懂的玩意儿，死贵。
结果导致那天如果我不来送钱丫就要吃霸王餐了。
“高妍本来多朴实的一个姑娘，被老崔惯坏了......”
跟小叶比起来，高妍就完全属于另外一种人。
以老崔的事情为例。
她刚开始非常直接地拒绝了老崔。
但后来老崔请她吃饭的时候她再也不说那些拒人千里之外的话。
老崔送她的东西她更是来者不拒。
“这女人，长了毛就是猴啊。”
马总书 记曾对此人如此评价。
那天我帮老罗付了帐，我们一行四人出了快餐店。
“走一会儿？”老罗问。
“走一会儿再打车吧。”小叶说。
高妍也点头。
她可能猜到老罗没钱了。
高妍的判断很正确，我和老罗真的快没钱了。
那家快餐店就是当时流行一时的加州牛肉面。
因此这里的东西不比迪厅便宜多少。
“这黑店！”我在路上依然耿耿于怀，“你说怎么就会有人相信美国人平时吃拉面？”
“这有什么奇怪的——甲A更假，都有人相信是真的。”老罗说。
“你怎么知道没人信甲B？”
“甲A天天练，所以看上去像真的。甲B训练跟不上，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然后我们来了兴致，开始列举世上最假的东西。
高妍说是优秀毕业生。
老罗说是新闻联播。
我说是xx共和国宪法。
大家一致承认我赢了。
那时候市中心步行街的主干道还没有竣工，车开不进来，有足够的空间供我们四人并排着溜达。
这时候我们话都不多，主要原因是太冷了。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慢慢踱步。
前后望去，都有一千米的石板路在延伸。
我们的影子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划过，除了脚步的回声，什么也没留下，如同我们的青春岁月。
有些女人天生就爱破坏情调。
高妍开始对老罗的女朋友刨根问底。
小叶一听到这个话题就就假装不经意跳到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去走一字步。
老罗拼命把话题转移到大一大二的时候。
但高妍总是把话题再扳回来。
“我真想给丫下点迷魂药塞到老崔被窝里去。”老罗后来咬牙切齿地说。
这事可没这么简单。
高妍虽然表面上疯疯癫癫，但绝非头脑简单之辈。
再熟的男生想晚上十点以后把她单独约出来也是件很难的事。
另外她也不是性情温柔的主。
平时打打闹闹没关系，但是要是谁过了分或者手放错了地方，她不立刻抽丫一耳光也会让丫很长时间下不来台。
对付这种软硬不吃的人，老罗的对策就是自己跟小叶并排走在前边。
我接到他的眼色，拉着高妍在后边走。
跟高妍聊天很让人放松，说什么都行，只要注意别提老崔就行了。
另外我们俩志趣相投——她看过的三级片跟我不相上下。
当然这也跟我直接从***开始起步有关系。
没有了高妍搅和，前边老罗和小叶开始有说有笑。
高妍的角色很明显。
不是受人之托就是自己要掺和。
目的就是替小叶打听情报。
但说实话当时我不太理解小叶的所作所为。
她到底想跟老罗了断还是继续？
后来我也明白了，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想一声不吭，却不由自主地回答老罗的问题。
她想疏远老罗，却脱口而出邀请他陪自己度过今年的最后一个夜晚。
她想装作若无其事，却无法控制自己用各种办法把老罗弄穷。
最后她又想出一个颇具个人特色的解决方案：顺其自然吧。
于是两人迅速实现了双边关系正常化。
标志就是他们又开始吵架了。
这不难理解，这两个人都像驴一样犟，以前一起出去几乎每次都以吵架收场。
这次的导火索是讨论坐26路公车回学校倒几次车。
注意，两个人不是真的要坐车。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哲学命题。
“我说你错还不行了？你就事事都对啊？”
“你爱信不信。就一次。”
“两次！我坐过！！你敢不敢打赌？我还不信治不过你这个邪劲。”
“赌就赌！我还怕了你个犟驴？”
“你说谁？！你再说一遍？！”
然后两个人决定沿着公交站牌走回学校来验证谁说的对。
快被冻僵的我在后边不止一次想把这对狗男女当场掐死。
两人吵了一路。
我跟高妍对此充耳不闻。
因为我们知道两人不是没修养的人。
不管吵得多激烈，两人都能平静分手，第二天见面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争吵声中，不知不觉学校到了，天也亮了。
看着天边霞光万丈，我们四个忽然同时安静下来。
“真漂亮。大学以来还没起过这么早。”高妍说。
“明年元旦去哪遛弯？”小叶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保密，到时候通知。原班人马，谁不来谁是孙子。”老罗说。
一对狗男女再一次和好了。
“你MB。”仍旧哆嗦不止的我在心里诅咒老罗。
这时候法学院的一群醉鬼相互搀扶着走进校门。
我承认论喝酒的耐力我们院的都不是对手——外院只有学生会高级干部才有一喝一夜的实力。
有个领头的在分烟，中华的。
还有些人在唱歌，但基本上不像人声。
奇哥也在其中，只是像生猪一样四蹄朝天被人架着。
他在梦呓般背诵葛优的台词。
“1997……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我能把这些细节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是2000年。
那年我第一次听到了周杰伦。
那年我第一次玩到了暗黑。
那年我第一次真正上网。
那年我一如既往地忙忙碌碌却无比无聊。
那年我一如既往地跟身边的这群贱人一起挥霍着青春。
2000年早就过去了，那年我20岁
我现在无比地怀念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