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惊讶的是，小琪作为一个女生，舍友被谋杀，她竟然能在做笔录的时候表现出如此淡定和有条不紊，她真是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孩子，不过她对小美表现出的那种颇有些漠然的态度还是让我有些在意。可即使是这样，我依然没有办法怀疑小琪和案件有关，毕竟她这样身材的女生，在浴室里动手脚的难度太大，而且这个案件最大的一个疑点在于，晚上7点到9点正是洗澡的高峰期，无论浴室里还是走廊上一定都是人来人往，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杀人而不被发现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吃晚饭的时候我和小李聊起整个案件目前的调查进展，他也感到非常为难。
“老陈，这个案子真的非常令人头疼，我们今天几乎问过整栋宿舍的女生，她们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关于现场的勘查也陷入全面的僵局，我们调取了当天大门的监控视频，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进出宿舍，小美的亲戚朋友社会关系也都调查过了，统统都是他妈的没有线索，该不会真的是鬼魂索命吧，这密室杀人案真他妈的要成为千古悬案了。”
“你别瞎说，话说小美的遗物里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没有，倒是她的校园卡被别人捡到了。”
“在哪儿捡到的？”
“在马路上，捡到的那个同学说她捡到有一周了，就是没找到失主，后来出了命案才发现卡的主人原来是死者。”
“捡到一周了？”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很奇怪的感觉，莫名觉得这有些蹊跷。
“想到什么了吗？”小李瞪着我道。
“也就是说，小美的卡丢了有一周了，笔录刚才你也看过了，她四天前才拿小琪的卡洗的澡，如果小美丢卡期间有向小琪借过卡，小琪那天发现自己的卡丢了肯定会很自然地觉得也许是被小美拿走的，可她却对在浴室里发现自己的卡觉得很惊讶，这说明小美三天都没有用过自己甚至是小琪的卡，她这样的女生会三天不洗澡？”
“这可是冬天啊亲，三天不洗澡怎么了，而且或许是偷偷拿的呢，小琪并不知情。”
“这不合理啊，而且没有校园卡她怎么吃饭，进出宿舍都非常不方便，整整三天时间她竟然都没有跑去补办。”
“那大概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卡丢了吧，她这个交际花整天在外面跑，估计也很少用到校园卡。”
“对，这问题就来了，既然小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校园卡丢了，小琪又怎么会知道呢？你仔细看看我做的笔录。”
“嗯……的确是有那么点道理，但是你怎么解释这种矛盾？我总感觉这完全不能作为什么证据，可能人家只是一时口误，或许她听说自己的卡在凶案现场被找到了，就假设小美的卡丢了，这种联想完全合情合理。”
我被小李驳得哑口无言，尽管我觉得这个案件的突破口一定在这小小的校园卡上，但我还是无法从中找到任何有足够说服力的证据。
3
晚上回到住处，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就上网看看新闻喝喝茶。
其实最近越发觉得上网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你可以无所事事地在那里刷一天的网页，最后却在脑海仅仅里留下一片空白，这年头网络上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真正有用的东西却少之又少。就像一个案件里铺天盖地的资料和信息，如果不用心，想要从中找出一两个有价值的线索，真是大海捞针般困难。
刷着刷着无意间读到了一个故事，像是一个智力题，说的是两个人在火车上面对面坐着，火车通过漆黑漫长的隧道以后，一个人的脸被熏成了黑色，问题就是最后擦脸的是谁。
我心想那肯定是脸脏的那个啊，但答案很出乎我的意料，脸干净的那个人会擦脸，而脸脏的那个反而不会，因为只有当你看见别人脸脏时，才会觉得自己的脸也是脏的，毕竟一个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去擦自己的脸呢。
读完这个故事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把笔录拿过来又看了几遍，我忽然察觉到小琪除了不应该知道小美的校园卡丢了之外，还犯了另一个更大的错误。
按她的说法，她出门前洗过澡然后把校园卡放在了桌子上，回来后是晚上11点，直接就睡觉了，那她是如何发现自己校园卡不见了，而在第二天一早就跑去补办的呢？她回到宿舍以后直接就睡了，应该是没有任何机会用到校园卡的，按常理来说，只要不是当即要用到的东西，一般人是绝对不会发现它不见了的，可她却在案发当晚就发现自己的卡不见了。
更矛盾的一点在于，小琪就算真的发现自己的卡不见了，第一反应也应该是打电话给小美问在不在她的手里，因为她既然知道小美的卡丢了，肯定要怀疑是小美出门后把自己的卡借走了，而她却选择在第二天直接去补办，就好像认定了小美不会把自己的卡拿走一样。
所以我敢大胆推测，就像那则故事里说的那样，案发当晚一定出了什么情况，让小琪在找不到小美的校园卡后转而去找自己的校园卡，所以她并不是口误，而是一定出于什么原因。
虽然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含义，但我却觉得有必要再问小琪几个问题。
第二天我又把小琪请到了局里来，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显得非常惊讶，似乎是在怀疑我还能问出什么更多的问题来。
“那个，关于上次的事情我有一点很在意，小美的校园卡丢了，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我想连她自己肯定都没有发现吧。”
“怎么可能，她没发现自己卡丢了，怎么会用我的卡洗澡？”
“那你又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卡丢了的？”
“就是……就是忽然就找不到了啊。”她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好吧，我来猜一下，案发当晚你在宿舍里到处找小美的校园卡，却怎么找也找不到，最后再找自己的，发现竟然也不见了。”我脑海里忽然有一个画面开始渐渐浮现。
“这……你瞎说。”她把目光移开了，证明我猜测得一点没错。
“你为什么要找她的校园卡呢？”
“这个……噢，对了，我是先找不到自己的校园卡了，所以想借她的校园卡用，然后怎么找都找不到。”
“这就有意思了，你说你出门前洗了个澡，这说明你出门前你的校园卡明明还在，而你回来以后都已经晚上11点了，不是马上就睡觉了吗，你怎么会忽然去关心自己的卡在哪里？就算你当时真的发现自己的校园卡不见了，你急着找她的校园卡又要做什么呢？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既然觉得小美是出门去了，那找不到她的校园卡为什么就认定一定是丢了呢？除非你事先知道小美根本就没有出门。”
她顿时就沉默了，额头上似乎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我知道现在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了。
“其实校园卡终归都是细枝末节的事情，关于整个杀人案，我一直在想凶手究竟是如何做到在一个如此嘈杂的时段把被害人悄无声息地杀死在公共浴室里的，我觉得既然不可能做到，凶手一定也不会非得这么做，案发现场一定不在浴室里，而是在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比如她的宿舍。”
她缓了口气，抬眼看了我一下，然后淡淡地说道：“这么说，你怀疑我就是凶手咯。”
我笑笑说：“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性而已。”
“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我是怎样做到的？”
“我想，既然尸体不可能从楼外运进来，那真正的杀人现场，肯定就是在你们宿舍吧，对不对，最靠边的宿舍，只有你们两个人，把门窗一关，里面不会有多大的动静，外面也很难察觉，至于怎么移动尸体，怎么做手脚，到了后半夜一切都好说，你们宿舍离浴室这么近，难度应该是最小的。”
“那这和校园卡又有什么关系？”
“校园卡只是一个伪装现场的工具而已，凶手既然要把尸体运到浴室，并费这么大劲从里面把门反锁，无非就是要制造被害人洗澡的假象，把案发现场转移到浴室。可是如果去洗澡却没有用校园卡，那肯定是会露出破绽的，所以凶手一定要费尽周折地找到被害人的校园卡，翻遍她的东西都找不到后，凶手才认定被害人的校园卡一定是丢了。”
“你的意思是我为了假装小美是去洗澡的，然后去找她的卡，找不到后又故意把自己的校园卡留在浴室里？我有必要这样做吗？”
“当然没有必要，这显然是非常有风险却没有任何意义的一个行为，就算小美的卡找不到，我想你也一定也会直接把她扔在浴室里，而不会把自己的卡放在里面再在第二天跑去补办。事实上当时你转而去找自己的校园卡只是个慌乱中的下意识行为，你后来还是把她直接扔在了浴室里，你的卡应该是你自己出门前洗澡的时候遗落在浴室里的，只是没想到那个隔间恰恰也是你抛尸的地方。”
“哈哈，非常精彩的推理，刑警先生，可是你说了这么多，仅仅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小美没有借我的卡去洗澡，凶案现场的校园卡是我洗澡时遗落在浴室里的，但是这和凶案本身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你忘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那就是证据啊，关于我杀死小美的细节，都仅仅是你的猜测不是吗，这一通胡言乱语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可言。”
我顿时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她会忽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不要忘了刑警先生，如果我是有嫌疑的，那其他宿舍的人一样有嫌疑啊，她们完全可以用相同的手法做到不是吗，只要她们趁我出去逛街的时候把小美喊到自己的寝室，杀死她，到了半夜运尸体布置现场，不是一样可以做到吗？”她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尽管我知道她一定是凶手，可我手里目前的确没有任何决定性的证据。
“既然没有什么要问的，那我就先回去了，下午还要上课呢。”她起身准备走了。
“嗯，今天麻烦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有些无奈地对她说道。
“没关系，怀疑所有人本来就是你们的工作嘛，如果死人会说话，你们也不用这么费劲了不是吗。”她给了我一个非常值得玩味的笑容，那柔弱的脸上像是藏着一把尖刀。
她走后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感到异常失落，尽管我脑海里对命案的过程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可是整个状况的发展除了一张被她遗忘的校园卡外，目前也统统在凶手的预料中，无论小琪在校园卡的问题上有多矛盾，只要我手里没有关于她杀人的证据，那就没法对小琪进行任何的指控。小琪毕竟是个聪明的大学生，这种高智商的犯罪一般都不会给警方留下什么破绽，她制造密室就是为了推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而从案发到发现尸体的这三天时间里，宿舍里一定都被她细致地整理过了，不可能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如果说她有什么盲点的话，那只能是在浴室隔间的内部，毕竟被她反锁上以后，直到尸体被发现的这段时间她肯定都没法再次进入，我应该再到隔间内部去看看。
而且她走之前说的那句话也让我很在意，“如果死人会说话，你们也不用这么费劲了不是吗”，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凶手对尸体的处理一定是非常手忙脚乱的，上面或许会留下什么证据来，既然如此，我就再去找一找法医，就照你所说的那样，“让死人说话”。
4
第二天上午我又来到了那栋宿舍，感觉有些冷冷清清的。
警方仅仅封锁了案发的那一层楼，但是校方还是把大部分学生都暂时安置到了其他宿舍，就算换了我大概也不会再住这样一栋宿舍了吧，虽然我不信所谓的鬼故事，但只要一想起这里死过人，多多少少还是会心里发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