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诀一声不吭地埋下头，继续噼里啪啦地打键盘。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他提出的最新型数据采集分析软件已经基本成型，按照欧阳诀最初的设想，随着新型数据库投入运行，数据分析师将会从繁重的分类作业中解放出来，只专注于类比分析。
“还有各种异常数据，都可以检测，并且发出警报。”连续高强度的工作一周半之后，欧阳诀终于青着眼眶将报告和一个优盘递到了辛宸的办公桌上：“我们之前经过了五次测试，失误率为零，这是安装软件，内附使用说明。”
辛宸翻着报告，随口问道：“模型还留着吧？”
欧阳诀摇摇头，微微一笑：“抱歉，核心机密，拒不外传。”
辛宸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他：“什么？”
欧阳诀又递上两张A4：“这是我和薄伽丘的辞职信，请辛总过目。”
辛宸没有动，却道：“你在公司任职期间搭建了这个数据库，从法律层面上讲，这仍然属于公司的知识产权。”
欧阳诀摇摇头：“在我入职的第一天，人事部就已经批复了我的辞职报告。”
顾锦时坐在辛宸身边，伸手将那份报告拿了过来，低头翻看：“我和你们两个人在同一个办公室工作，但是这五次测试，我一次都不知道。”
欧阳诀表情不变：“软件编写期间的测试，我认为你不需要知道，如果不放心的话，今天可以进行投入使用以来的首次测试。”
辛宸偏头看着欧阳诀，似笑非笑地发问：“这个新型数据库……如果申请了专利，应该价值不菲吧……”
欧阳诀坦然点头：“专利申请已经批下来了。”
辛宸倚在椅背上，直视他的眼睛：“那么这个数据库，你不打算向公司索取报酬吗？”
欧阳诀垂下眼睛，轻声道：“不打算。”
“为什么？”
欧阳诀沉默了一会，很轻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眼睛却看向顾锦时：“最近和男朋友还好吗？”
顾锦时莫名其妙：“啊？”
欧阳诀抿了抿唇，又浅浅地笑了一下：“你还记得王征提交报告的那天，你到家里去找我吗？”
顾锦时看了一眼辛宸，辛宸一脸玩味的表情，她又把头扭过来，茫然地点点头：“啊。”
欧阳诀道：“我已经联系好一家风投，打算自主创业，这个数据库就是我创业的底牌，那天你告诉我，你不希望我离职。”
顾锦时有些坐立难安，勉强笑了一下：“你不会是因为……所有没有离职吧。”
欧阳诀理所应当地点头：“对，因为你不想让我在项目没有结束时离职，所以我没有离开，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是……”
他做了个深呼吸，又偏头笑了一下：“现在才忽然明白别人说理工男木呆呆的是什么意思了，明明都已经计划好久，但临到头仍然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顾锦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欧阳诀站起身，整了整西服，表情严肃：“顾锦时小姐，我想追求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顾锦时倒抽一口凉气，脑门上分分钟挂下三条黑线：“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想辞职就辞职好了，没必要临走搞这么一出吧。”
辛宸噗地笑了一声：“不愧是理工男，连告白都告的很喜感……”她坐在转椅里转了一圈，对顾锦时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他应该老早就对你心怀不轨了，一直忍着没说而已，”又问欧阳诀：“你是不是想用这个价格不菲的数据库当做你追女朋友的诚意？”
欧阳诀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辛宸做了个深呼吸，抑制住大笑的冲动：“我上大学的时候，听说有师兄拿了一摞实验报告去告白，当时我还以为是讹传，今天才知道这不是传说了，许物理系的拿实验报告泡学妹，就许欧阳诀你拿着数据库追姑娘……”
顾锦时很茫然地看看忍俊不禁的辛宸，又看了看面红耳赤的欧阳诀，斟酌着语气发问：“今儿不是愚人节吧？”
辛宸摇摇头，把那个优盘郑重地拿起来，挂在顾锦时的无名指上，脸上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会笑死过去：“虽然我也觉得他在开玩笑，但实际情况好像就是这样……姐妹，你被人告白了，来，这个数据库就是玫瑰和戒指。”
顾锦时觉得脑门上的黑线已经多得可以织毛衣，她把挂在手指上的优盘取下来，扔回桌子上，站起身来：“你俩别跟我捣乱了行不行，既然能投入使用，那今天就接入测试吧，我给供货商打个电话，三天的测试期，没问题的话你就可以离职了，我给你开个欢送会。”
辛宸点点头，跟着站起身走出去，在欧阳诀肩上拍了拍：“你这一招很好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以确保你能顺利离职，顺便还冲淡了分别的哀伤，一箭双雕，不错。”
欧阳诀：“……其实我真的是……”
说话间顾锦时已经自顾自推门出去了，辛宸沉痛地点头：“我知道你真的是来告白的，但下次如果你换个不这么逗逼的方法，估计会有点效果，比如委婉拒绝什么的，当然，也有可能立刻答应，这得看你的人品。”
欧阳诀默了默，又问她：“你那个拿着实验报告追妹子的师兄，最后追上了么……”
辛宸看了他三秒，抱歉道：“据说没有。”
欧阳诀彻底默了。
顾锦时回办公室的时候，薄伽丘正在对数据库进行日常维护，看见顾锦时，春光灿烂地吹了个口哨：“哈喽啊美女，我的辞职报告你看到了吧。”
顾锦时在办公桌后坐下，盯着他看了一会：“看到了，你不是技术部的人么，辞职报告应该让王征批复吧。”
薄伽丘丝毫不以为意：“哦，老王那边我早就给他看了，他没同意，不过无所谓，那份档案他喜欢他留着好了。”
顾锦时点点头，笑了一下：“怪不得当时欧阳对那份HR档案表现的并不是十分紧张，原来是打定主意要下海了，他什么时候把你拐走的？”
薄伽丘挑着眉想了想：“也没多久，也就三四天前吧。”
顾锦时冷笑一声：“保密工作做的真好，你们每天在我眼皮子底下工作，我居然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薄伽丘谦虚道：“没有没有，我们俩的交流主要都放在文字通讯工具上了，和你的侦查能力其实没有关系。”
顾锦时懒得搭理他，并且因为这件事对自己的管理能力产生了严重的信任危机，她看着这个肤白貌美的美青年，觉得泪从心生：“那我看没看到，有那么重要么？反正那张档案我要喜欢我就留着好了。”
薄伽丘很纯良地对她眨眨眼：“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如果你答应会更好啊，或者你有没有兴趣入伙，我可以不收你的投名状！”
顾锦时虚弱道：“谢谢，不用了，等我被人黑的死去活来，你再免受我的投名状好了。”
辛宸推门而入整好听见这一句，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别呀亲人，我跟你又没有民族斗争和私人恩怨，你被人黑的死去活来，我肯定要被连坐，你怎么能自己跑掉呢？”
顾锦时翻了个白眼：“届时请你和我一起走。”
辛宸笑了笑，对跟进来的欧阳诀道：“你接入测试吧，就按顾总说的，三天测试期，三天后你离职，我向总部递申请，把这个人情还给你。”
欧阳诀脸上有局促的表情一闪而过：“不用，我真的是……”
“我来递申请吧。”顾锦时看着他俩，面无表情：“总归是我欠的人情，我还就行了，不麻烦辛宸。”
欧阳诀皱了皱眉：“我并不觉得我是卖了个人情给你，顾锦时，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追……”
“我有男朋友，”顾锦时脸上还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只是眼神冷了下来：“并且有可能要变成未婚夫，这个玩笑以后不要再开了，我男朋友特长是爱吃醋。薄伽丘，现在接入测试吧”
薄伽丘正缩在电脑后面极力淡化存在感，不及防被点名，小心翼翼地伸出头来，看看她又看看欧阳诀：“那……那你给供货商那边打个电话吧，让他们开放权限。”
顾锦时抄起电话打了过去，三言两语地跟那边沟通完毕，五分钟后，权限放开，薄伽丘熟练地接入，数据库开始运行，大量数据涌入，有条不紊地收集、分析、又输出。
顾锦时抬头看了一眼玻璃墙上的挂钟，记下一个时间：“3：30，新型数据库第一次投入测试。”
落下笔的时候，她突然皱了下眉：“怎么老觉得忘了件事？”
薄伽丘听到这一句，以为是和数据库有关的安排，急忙紧张兮兮地看着她：“什么事？和数据库有关吗？”
顾锦时抬头对他微笑：“没有。”说着，她又看了一眼那个挂钟。
3：30.
3：30，小江南拍卖行，中国书画专场，开始拍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