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沉默，她听见谢敬之轻轻一声叹：“好了，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顾锦时打起方向盘，没入滚滚车流，车厢里的沉默逼仄而压人，顾锦时伸手压开了车载CD，流淌出按摩神经的轻音乐。吵架总是容易的，发脾气也是容易的，但吵架后共处一室的时间，却是决定一对情侣能走多远的关键。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本来应该是情侣间甜蜜的午餐，却因为争执而让人倍觉索然无味，车子开到科技园地铁站的时候，谢敬之突然道：“忽然想起来画室那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你在这把我放下吧，我直接乘地铁过去。”
顾锦时咬了一下下唇立刻又放开：“那……你不吃午饭了么……”
谢敬之道：“不了，我处理了事情再吃，你好好吃饭。”
这样无力的借口，如此明显的敷衍。
顾锦时在B口便停车，谢敬之松开安全带，开门下车，站在路边冲顾锦时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顾锦时回之微笑，一踩油门，飞驰而去，谢敬之的身影映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她一边开车一边频频去看那个后视镜，仔细在模糊一片的人群中寻找谢敬之的影子，却始终没有找到，或许他已经进地铁站了，也或许他还在那里站着，只是她找不到了而已。
下午的工作明显不在状态，欧阳诀到公司的时候给他打电话，问他的办公桌是否已经准备好，她这才想起来还没收拾，又急急忙忙地冲出去，给他挑了一张空置的桌子，将上面堆积的杂物清一清，拿抹布上上下下的仔细打扫了一遍。
每个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有自己的发泄方法，有的人乱发脾气，有的人爱玩失踪，有的人喜欢去KTV嘶吼发泄，顾锦时是个另类，她爱打扫卫生，因为身体很忙碌的时候，大脑反而会静下来，什么都不想。
于是整个市场部看到的，就是顾副总监尽心尽力异常仔细地给欧阳工程师准备办公桌的惨痛景象，民企的办公文化本来就活泼，无风都能三尺浪，更别说有风了。
辛宸隔着总监办公室的玻璃门，打量明显不在状态的顾锦时，等小顾第五次擦拭桌面的时候，辛大总监终于忍无可忍，推门喊了一句：“锦时，你过来一下。”
顾锦时应了一声，将手里的抹布扔在桌子上，走到办公室门前，做了个深呼吸，扬起一脸神采奕奕的笑容，推门而入：“嗨，辛老大，有何吩咐呀？”
辛宸在办公桌后面抬头，转着手里的笔，丝毫不客气地来了一句：“不开心就别笑，你看看你的脸，难看死了。”
顾锦时一怔，下意识地摸摸脸：“有吗？”
辛宸皱起眉：“上午让你去给欧阳做了个心理辅导，回来就跟死了老公似的，咋，他跟你告白了？”
顾锦时翻了个白眼：“你看像么？”
辛宸笑眯眯道：“一切都有可能么，你看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顾锦时想了想，老老实实道：“中午男朋友过来找我吃饭，我在欧阳家，他很不高兴，跟我吵了一架。”
“居然因为这跟男朋友吵架了……”辛宸顿时抑郁：“合着这孽还是我造的……”
顾锦时耷拉下脑袋，跟她垂头丧气地开玩笑：“假如我就此分手，辛宸，从此我将跟你势不两立……”
辛宸撑着头：“华夏男儿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再换，你要是分手了，我负责给你找下家，你看薄伽丘怎么样，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去把他的墙角给橇了。”
顾锦时继续垂头丧气：“请你去。”
辛宸：“……”
欧阳诀在这个关口推门而入，笑眯眯地向两个打算去橇人家墙角的女人打招呼：“两位总监大人，下午好啊。”
辛宸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好，你们顾总监正在逼我去干亏心事。”
欧阳诀在顾锦时身边坐下：“哦？什么亏心事？”
辛宸无限忧伤：“她让我去橇薄伽丘的墙角。”
欧阳诀动作一顿：“果然是亏心事，为毛啊？”
辛宸继续忧伤：“因为上午我派她去给你做心里辅导，导致人家两口子吵架了。”
欧阳诀用惊恐的目光看着顾锦时：“这事儿居然还有我的份？我不是给你证明清白了吗？真吵架了啊？”
顾锦时摆摆手：“你俩别再跟我捣乱了成么，本来就够烦了，欧阳你的办公桌收拾好了没？”
欧阳诀点点头，笑容中透露出胸有成竹，从容不迫的意味：“一切准备就绪，特来向两位总监报道，为了感谢两位的厚爱，我有个小小的报答，不成敬意，还请两位笑纳。”
辛宸和顾锦时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子，往前倾了倾，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欧阳诀拿出两份打印件，递给辛宸和顾锦时一人一份：“我想推翻项目组现在的用的那个数据库，重新构架一个全新的数据库，可以全部代替数据分析师的工作。”
打印件的封面用米芾的字体龙飞凤舞地书写，新型数据分析软件计划书。
写的相当直白，就算辛宸和顾锦时都对代码一窍不通，看这份计划书也能全部明白欧阳诀的想法和用意，辛宸阅读速度相当快，率先合上纸页：“多大把握？”
“100%。”
“你需要什么，人手、办公环境、资金？我全部满足你。”
“我要一个运作小组，负责测试和负责运行维护的专员。”
“都要谁？”
“顾锦时和薄伽丘，这两人就够了。”
“没问题。”辛老大十分有魄力地立刻去拿电话，拨技术部的专线喊人去了。顾锦时慢悠悠地从头到尾看完，抬头冲欧阳诀笑了笑：“为什么会想到用薄伽丘呢？”
欧阳诀就算倚在椅背上也背脊笔直，他的腰好像僵住了似的，从来没有弯过一下：“既然王征把他找来取代我，那肯定也是个优秀人才，我刚刚搬办公桌的时候打听了一下，据说简历特别闪瞎狗眼，他过来帮我，能省不少力气。”
顾锦时歪着头看他：“你不怕他给你下绊子？”
欧阳诀偏头笑了一下：“他不会。”
辛宸挂掉电话，把顾锦时手里的计划书也拿过来，一起放进抽屉：“薄伽丘马上上来。”
薄伽丘蒙辛女王召唤，不到五分钟就巴巴地跑上来，衬衫解了三颗扣子，露出肌肉贲张的胸膛，进门就开始对着一群人露出招牌笑容，连欧阳诀都啧啧感叹了两声：“秀色可餐。”
办公桌对面一共就两张椅子，欧阳诀和顾锦时一人一张，两个人都没有起身让座的意思，薄伽丘一米九的个字站在他们旁边，顾锦时抬头看他的时候，后脑勺几欲和地面平行。
薄伽丘看了看她，很有眼色地往外站了站，解救了她的脖子：“有任务？”
辛宸点点头，抬手向欧阳诀一指：“这位就是欧阳诀，你俩应该见过吧。”
薄伽丘伸手和欧阳诀握手：“刚刚欧阳先生在技术部收拾办公桌的时候，见过一面。”
辛宸道：“王征推荐你来接手欧阳的工作，但是因为这个单子金额巨大，我和顾总都害怕出岔子，所以决定还是等项目完成后在做人事调整，特意跟你说一声。”
顾锦时莫名其妙地看着辛宸，不是说要把薄伽丘调进项目组吗？怎么看她的口吻，像是要辞退的节奏。
薄伽丘也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可是人事那边已经把我调进项目组了。”
辛宸皱了皱眉：“这次怎么这么主动了，我去跟老杨说，你就不用管了。”
薄伽丘想了想，又冲辛宸微笑：“如果辛老大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给欧阳先生做个副手，也好学习一下。”
欧阳诀连连摆手：“我技术也不是很好，谈不上学习。”
辛宸犹豫道：“可是你做副手的话……就太大材小用了，我没法跟王总交代呀。”
薄伽丘急忙道：“王总那边我来说，你放心就好。”
辛宸又犹豫了一下，对欧阳诀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欧阳诀看了看薄伽丘，又看了看辛宸，又看了看顾锦时，不情不愿地点头，嘴上却说得十分客气：“能和薄先生合作，是我的荣幸。”
薄伽丘对他笑啊笑：“既然以后要一起共事，你叫我Linus或者薄伽丘都可以，薄先生听着怪怪的……”
欧阳诀点点头：“欧阳，谢谢。”
辛宸又道：“你们两个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在锦时的办公室里给你们设置临时办公桌，以后你们就专心做这个项目的数据库就行了，项目组的日常运转我来负责，一周能出成品吗？”
欧阳诀盘算了一下：“没问题，不过估计要加班。”
薄伽丘立刻表态：“我可以加班。”
三个人都看向顾锦时，顾锦时苦了一张脸，本来她上班已经让谢敬之不高兴了，结果现在还要加班，估计谢郎知道了，能把家里屋顶给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