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羽之心中惴惴,暗道这玄宗和玄空二位大师的内力,实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端的心服不已。抬头看去,只见走进那玄能与玄空玄宗二人却又不同,面色阴沉,仿佛有些许阴厉之气,进屋后只看了段羽之一眼,段羽之却情不自禁的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只觉五脏六腑都似乎给他看透了一般,心中恻恻。
玄能向玄宗冷声道:“师兄,咱们少林寺今天可热闹的很啊,巨鲸岛、浣溪山庄、飞鹏镖局、丐帮河南分舵齐来拜山,共计一百七十五人”
玄宗眉头微微一皱,“哦?所为何事?”玄能道:“瞧他们阵势,倒是不似来寻仇挑衅的,但来众间却有不少人悬刀挂剑,嘿嘿,即便真的是来捣乱的,未免也忒小觑少林了”。
玄宗缓缓道:“走,咱们出去瞧瞧”便率先走出了清心阁。
段羽之和虞谷儿随着几人到了大雄宝殿,只见里边熙熙攘攘果然有百余之众,站在东首的是一个女子,腰间明晃晃的挂了三排飞刀,袖子上却系了一圈黑布,她的一众随从服饰怪异,似乎不是中土人士。
左面却是四个老者,衣衫褴褛,背上却都背着六个小麻袋,身后二三十余人在地上或坐或躺,东倒西歪,看起来似乎是丐帮子弟。西边却竖着一面大旗,上面绣着一只欲要展翅飞去的大鹏,以一颇为富态、商人模样的中年汉子为首,后边约莫有五十人左右。北首却单单只有七人,高矮不一,年岁都不太大,齐齐站的笔直,面露倨傲之态。一百余人均是神情肃穆,面色凝重。另有数十位少林子弟站在大雄宝殿佛像下面,手里的齐眉棍立的笔直。
玄宗当先走进大殿,双手合十,朗声道:“少林玄宗不知今日有贵客来访,怠慢失礼之处,还请海涵,来人,给众位英豪看座”,说着几位少林僧人给领头之人搬来了椅子。众人一起拜身还礼。
玄宗复道:“老僧终日参禅礼佛,多与青灯古佛相伴,是以心智塞呐,消息鄙陋,不知各路英豪今日此行,所为何事?”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颇有顾忌,却是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
玄空笑嘻嘻的说道:“诸位远道而来,却携刀带剑。总不会是上少室山礼佛上香的吧?”
站在东首那女子约莫有三十岁上下,面色倒是颇为清秀,只见她盈盈拜倒,柔声道:“诸位大师请恕奴家不请自来之罪。”说着眼圈子一红,便似乎要哭出来一般。
玄宗道:“巨鲸岛张夫人不必多礼,尊夫张乘风张岛主的为人,老衲向来是佩服的紧,夫人勿须挂怀,还请言明此行究竟所为何事?”
玄宗提到“尊夫”二字之时,那张夫人两行眼泪便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咽声道:“我夫君,我夫君他已于十五之前过世了,奴家女子之身,本不该在江湖上走动,但,我二人并无子嗣,夫君之仇却不能不报,除了奴家自己抛头露面,还能,还能有甚么法子……”
玄能自进殿之后一直没有言语,乍闻张乘风之死,不禁开口道:“尊夫难道是被害?可以张乘风张岛主那路乘风掌,雄浑端妙,江湖中本就少有敌手啊。”
那女子声音婉转,哽咽中自有一股凄悲之意,道:“十五日前,本来是我夫君的六十大寿,谁料,谁料那晚他便惨遭不幸,给人下了毒手。”说到这里,张夫人再也忍耐不住,竟然小声啜泣起来。
玄空身为罗汉堂首座,少林寺中人人习武,但却尤以罗汉堂高手居多,一向江湖仇敌甚么的,都是由罗汉堂接下。他心中揣测,“我少林和巨鲸岛素无瓜葛,巨鲸岛主遇害?他夫人又何以千里迢迢的入我少林?”当下又看了西面那一众人,却大多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心中微一计较,便开口道:“陆镖头,你镖局和巨鲸岛十年前的梁子,难道还没有了结?难道非得对张岛主痛下杀手才能解恨么?
原来,十余年前飞鹏镖局保了一笔红货,约莫有二十万两银子运往汴梁,那笔银子本是江浙一带四品以上官员给前朝丞相张邦昌的孝敬银子,本来武林和朝廷多无瓜葛,这差是没人肯接。但飞鹏镖局总镖头陆希仁见其利润颇丰,一时心动,再加上一手鹰爪功也是江湖一绝,就接下了这趟镖。巨鲸岛岛地处浙江,恰逢那年又是浙江水灾,流民不计其数,张乘风为人侠义,心肠仁厚,心道这银子本就是民脂民膏,索性率了巨鲸帮三十余名好手,经过两日血战厮杀,尽数给截了下来,全部布施给了江浙一代的流民。但飞鹏镖局和巨鲸岛的梁子算是就这么架了下来,一年内冲突无数,死伤颇多。
江湖中人无不对张乘风此举暗暗钦佩,但二十万两银子却也不是飞鹏镖局能陪得起的,于是后来江南十数位颇为德高望重的前辈联手出面,倾整个武林之力赔了这八十万两银子,化解了这道梁子,玄空身为罗汉堂首座,素日便是处理少林寺外务,对江湖中大小事宜无不巨细,此时见两方同上少林,心里便隐约猜测这张乘风遇害,估计多少和这飞鹏镖局有关。
那陆希仁尚未答话,身后一个华衣少年便不忿道:“玄空大师,你此言未免不对,我飞鹏镖局要是真跟他巨鲸岛动了手,还能让他门活着到你少林告状吗?”陆希仁小声斥道:“我儿,不可对玄空大师无礼!”他虽斥责儿子,却不不亲身向玄空致歉,人人都瞧出他有偏袒之意。
少林众位僧人见他黄口小儿,却对长老玄空言语放肆,无不脸上酝有怒意。东首那张夫人一行随从乍闻陆希仁之子出此狂言,也顿时鼓噪了起来,十数人哐啷哐啷的拔刀亮剑,原本庄重肃穆的大雄宝殿,立时变的杀机四起。
张夫人斥道:“修要动手,少林寺内,岂是你们打架杀人的地方。”一众随从对她似乎甚是尊重,一个个马上安静了下来。张夫人幽幽又道:“玄空大师,此事和飞鹏镖局倒也没甚么关系,凭先夫那一路乘风掌,只怕飞鹏镖局这群朝廷的鹰爪子,也多半伤他不得”。段羽之心中暗道:“这女子好会说话,非要激的这飞鹏镖局先动手”
念头刚起,那陆希仁果然怪吼一声,大声骂道:“你才是朝廷的鹰爪子!”身如大鹏,朝那张夫人扑去,张夫人纤腰一扭,左手射出了三把飞刀,右手再一甩,又是三把射向他下三路。陆希仁突见眼前三把飞刀,急使出千斤盾直线下坠,不想刚刚落地,眼前又是三把,当下左右手各接一刀,心中有意卖弄武功,居然用嘴接住了最后一刀,随即两手一扬,又以手箭的使法向张夫人投掷回去,他内功比这张夫人高出许多,双刀在空中发出呜呜刺空之声,声势骇人。
“休得在少林寺里动手!”,玄空大喝一声,在场众人只觉得耳膜震动甚是难受,段羽之见旁边虞谷儿额头更是冷汗涔涔,知她内力修为不够,当下轻轻握住她右手,将内力缓缓输了过去,虞谷儿娇躯一阵,原想摆脱段羽之的手,却觉自己内息一片暖洋洋的甚是受用,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也就没再挣脱,一片红晕飞上两颊,明艳不可方物。
段羽之小声在她耳边道:“是佛门狮子吼,得罪之处,姑娘勿怪”。虞谷儿动了动嘴,却没说话。只见玄空身子骤起,在空中食指连点,那两柄飞刀当啷落地,身形在空中转了两个圈子,落在了陆希仁和张夫人之间。这一番兔起鹘落,迅捷只在须臾之间,偏生招式又看似极缓,颇为游刃有余。众人不觉道了声好。
只见玄空庄严道:“少林千年清誉,不得乱来,巨鲸岛和大鹏镖局若有过节,大可在少室山下自行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