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开一步，把它放在地上。
紧接着，是好几个青色、黑色竹筒，她不疾不徐的拿出来，围绕透明玻璃盒摆放。
“要改变一具人类的身体很麻烦，其中付出的代价不少，如果她还想要这具身体，必定会再度出现，摧毁原本的灵魂，完全掌控她。”
“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唤醒这个女人的灵魂？”项含放下手里的湿毛巾，试图猜测女儿的想法。
若绾却轻轻摇头。
“不对吗？”项含疑惑。
拉开一袋不明药粉撒在竹筒外围，若绾站起身，“她的灵魂早就被剥夺的只剩下主魂一抹，要不是她自我意识过于强硬，这时候已经被墨恩录弄到死透了。”
“聚魂？”坐在一旁的安少臣敛眉。
若绾点头，看向母亲，“母亲害怕虫子和鬼魂，请父亲带母亲离开。”
“小绾？真的不需要妈妈帮忙吗？”腰肢被男人有力的手臂扣紧拉进怀里，项含抬头看看丈夫，又转向女儿，有些担忧。
聚魂……听起来就很可怕。
“没有危险？”安少臣也担心。
若绾勾唇一笑。
“没事的，我从小与它们接触，至于聚魂……”
她偏头。
“有专家在。”
“好物尽其用啊……”
小兽没好气的两爪抱胸，斜睨主人。
若绾不理它，撒下最后一把药粉。
看女儿熟练专注的摆弄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项含和安少臣对视一眼，紧皱的眉头怎么也松不开。
“先祖们都在，无同无魅守在窗外，就算小绾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保护一个她绰绰有余。你别太担心了。”安少臣安慰。
“可是……”她就是不放心啊！
“走吧。”安少臣拍拍她背脊，拥着她出去了。
“他们出去了。”小兽跳下，打开玻璃盒。
玻璃盒中央，有个小型凸槽，若绾手腕翻转，一滴血液滴落，稳稳落进凸槽内。
“主人，先放什么？”多年来一直充当她助手的小兽主动的问。
“……就从毒性最小的开始吧。”
一一看过竹筒外贴上的字条，若绾把玻璃盒盖子盖紧，扣上暗扣，只留一个可开关的小口。
“妈……妈……”床上，传来少年细弱的呻吟。
如果，她不曾努力救活她，他会不会怪自己？
不对，安若绾你在想什么！会救这个女人是为了打乱墨恩录的如意算盘！
你又在自欺欺人了？想要报挖心之仇，直接用你擅长的小刀解剖了这个女人不就行了，只要肉身一毁，墨恩录再多算盘也白打，干嘛还要费心血作为聚魂药引！
为清除寄养在她心脏里的蛊虫练蛊王，为他半改的身体练蛊王，安若绾，你真是够了！
心里的两个自己吵着架，到最后倒是矛头一致的指责起她来。
暗暗叹口气，若绾起身，“练蛊就交给你了。”
“好。”
小兽认真的回应。
小步走到床边，凝视着那张从未改变过的俊美容颜，她突然觉得，她和他隔着的距离，就像是地球的两个极端，即使能望见，也无法真正的交心在一起。
抬手在半空勾画着他的轮廓，若绾缓缓闭上眼睛。
“哪怕我忘记了所有，却依旧逃不开我们的命运，如果上天执意要让我永生永世的追随你的脚步，使你欠下无休止的情债，那么，就让我再次试着敞开心扉，爱上你……”
当然，她会解决墨恩录。
有墨恩录在，这个世间会不断掀起苦难，光是她默唯斯特一家就足够凄惨，不需要再有人步他们的后尘。
永生不死快乐吗？
答案是，不。
数不清的日子，没完没了的生命，人生人生，它最大的意义便是经历生老病死罢了。
多少人想要得到永恒，但是，只有得到之后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苦涩滋味。
有人陪伴很幸福，可真的不会觉得厌倦和疲惫？
至少，她已经受够了。
这一次。
结束她，结束她的爱情，结束……她的生命。
与她心心相连的小兽抱着竹筒的爪子捏紧。
如它所想的一样，主人当初期盼自己复活她，并不是想要继续活着，而是想要用能力给自己和世界一个能安心的机会。
三次的破碎，重生，现在的主人，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它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和成全。
悄然转首仰望主人，小兽咧嘴笑了。
那天，这幢房屋上空，集聚了所有光芒。
安少臣夫妇相拥守在门外，目光一寸不离门板。
头靠在结实肩膀上，项含环抱着安少臣的手臂，启唇道：
“老公……我觉得小绾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安少臣闻言，浅浅摇头。
“小绾小时候就显得独立自主，任何棘手的问题到她手里都会得到一个有头有尾的答案。我们不该去干涉，更不用想太多。不问不怀疑，这才是我们家族的宗旨不是吗？”
“我怕她经历了太多会心生倦意，对人世间绝望……”
紧了紧手心，项含眼带湿气的呢喃。
始终圈她在怀的男人没有再说话。
长龙般的魂魄光河穿透屋顶停留在床边若绾跟前，一抹抹淡薄魂魄无心无情无欲的飘过，由若绾看过之后又返回光河里。偶尔与床上的女人有所感应，魂魄回头间，已经找着了她的一魂五魄。
时钟的滴答声音清晰，若绾抱着膝盖坐在窗台，手心捧着一团如乱线般的光团，时不时用指尖去勾画引导。
沐浴在光芒里的她，长发散落一地，精致面容清冷，就像一尊神祗。
魂魄们乖乖的排着队伍经过床边到她面前，而墨砚千妈妈的身体似乎很合墨恩录的胃口，光是打散的魂魄就分了几十种，孩童模样、少女模样、中年模样，有的残缺不全，有的扭曲呆傻，若不认真分辨，根本找不出魂魄，这让她不得不花时间和力气去挑选编织。
她手里的，是第六魄。
一个小时眨眼间过了，疲倦的放下魂魄，若绾跳下窗台，打开房门。
门外，安少臣夫妇竟然相互依靠着睡着了。
就知道他们会守着。
若绾无奈的笑，挥手，用瞬移把父母送回房间。
“主人，我已经把最后两只放进去了，差不多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开始练蛊王了。”两爪扒拉住柔软地毯，小兽犯困的揉着眼睛说道。
“嗯，困了就睡吧。”若绾重新关上门，回到窗口，瞥了一眼窗外浓重的深夜。
魂魄在白天召唤会伤其魂体，她必须在天亮前找齐最后的两魂。
他的身体......恐怕也撑不了太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