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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告别月见谷

“慢着!”

月如初忽然站起身来,用她坚毅的眼神阻止了千歌、千岚的下一步动作。

柔美的眼底似晕染着伤怀,却又转瞬清明,月如初转过身,轻步到东方承昱身前,涩然一笑道:“承昱,要不,你就收下千回吧,她是个好女孩。”

漆沉的眸顿时沉了下去,月如初感觉到东方承昱盯着她的目光里多出了许多意味,却都是那样的烫人,让她难以承受。她痴痴的盯着他的眼,听他道:“我说过,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可是……”月如初吸了口气,复又正色道:“承昱,我不在乎,只要你是爱我的,我不会在意,真的不会。”

“但是,我在意。”东方承昱一手将月如初带进怀中,死死的箍住她的腰。近乎咆哮道:“如初,你听着,我不会平白耽误千回姑娘一生,更不会让你有丝毫的伤心!”

他再度望向千夜明,雷打不动的宣告自己的决心:“今日就是你用刀驾在我脖子上,此事,也绝无商量的余地!但若谁敢对千回姑娘动手,我必先断了它的筋脉!”

静谧。

这一语落下后是诡异的静谧。

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看着针锋相对的东方承昱和千夜明。而他们两人却是波澜不惊的盯着对方的眼睛,两人之间隐隐有种莫测的气势旋旋的升腾起来。

半晌后,千夜明终于开口了。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她在这一刻的表情,竟然如同那千丈软红般温柔慈祥,带着欣慰的笑意。

“很好,很好。”

她连道了两个“很好”,唇角的弧度拉大。

“东方承昱,希望你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不让千影受半分委屈。你已经过关了,我同意把千影交给你。”

月如初一怔,痴愕的望着千夜明。

东方承昱不咸不淡,对千夜明道:“这件事用不着你说,本侯自会做到。”

千夜明笑得欣慰,却言出讥讽:“你母妃之事,我曾耳闻了不少。”

东方承昱回道:“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本侯绝不会重蹈覆辙。”

“这样最好。”千夜明挥了挥袖子,遏制了身旁的千歌、千岚,她两人立刻收回了匕首,回到众使女的队伍中去。

月如初和雷驰一左一右将千回从地上扶起来,月如初柔声安慰了千回两句,便诧异的凝视千夜明。

渐渐的月如初明白了什么,心中旋旋的一派感动,道:“师父这些天的严厉与苛刻,其实是为了……考验承昱?”

千夜明被戳穿了意图,脸色立刻差了下来,没好气的哼道:“什么考验!我就是看他们东方家的男人不顺眼,非要整治一番不可!谁知道射他一支箭反被你给挡了,既然是他牵连了我的宝贝徒弟,割他一块心头肉根本算不得什么!”

月如初心中一酸,又一暖,接着心中的暖意逐渐膨胀,像是迅速到来的春风般吹化了残冬的冰雪,那样的窝心。

她明白,自己的师父不单单是刀子嘴豆腐心,更是为别人着想了却还嘴硬的不愿承认。其实,师父要承昱割肉,要他不许进谷,要他纳了千回,全都是为了试探他是否能够对自己一辈子忠贞不二。只是……苦了承昱了。

一只手搭在了月如初肩上,顺着她的手臂静静滑下,搂住了她的纤腰。

东方承昱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复又深情凝睇月如初,柔声道:“这两天,你便和谷里的人道个别,随我回盛京。”

月如初应下,又望着千夜明,感激的无以言表。

在她这浓郁的目光下,千夜明更觉得局促,索性冷喝道:“要走就赶紧走,少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看着心烦!”她袖袍一挥,凌厉强势,忽的又沉声冷道:“千影,我一直当你是女儿,不愿你涉足荒唐的尘世。我曾想着,若你真爱上什么男人而他若不一心一意对你,我便宁可杀了他。不过今日看来也算你有得造化,我放你离开,月见谷的大门也永远为你敞开。只是……”

她看向东方承昱,玄机似的道:“东方承昱,虽然我承认你了,但你必须再为我做一件事,否则难保我他日变卦!”

漆沉的眸底顿时一沉,“不要挑战本侯的耐性。”

千夜明冷笑:“何不听听你能够获得什么,与我进屋一谈便知。”

既然千夜明有心要卖这个关子,东方承昱自然奉陪到底。他安抚了月如初,让雷驰送月如初去房中休息,而他自己,则与千夜明来到月见谷深处的房间,推门而入。

此刻房内的烛台上正点着五只雪白的蜡烛,那昏黄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到墙上,光影的流动分分明明落在东方承昱俊美非凡的脸际,那轮廓似是雕凿出的一般震撼人心。

他望着跳跃的烛火,蓦地问道:“你可是阿雪?”

话音落时,感受到千夜明的身躯微微一颤,然后是她怒不可遏的冷笑:“是千影告诉你的?!”

东方承昱答:“本侯要知道什么事,自己分析观察即可。如初不曾说过,但她的种种表现却让本侯猜到你便是东方临天口中的阿雪。”

“休提那个负心汉!”千夜明一掌拍在身侧,那烛台原本就不稳,被她这么一震,差一点翻倒过去。

东方承昱一手扶正了烛台,道:“本侯与他素来是针尖对麦芒,他犯下的那些过错,本侯若是再犯那自己都会不齿。”他将烛台放稳,道:“你让本侯为你做什么。”

“不是为我做什么,而是为了千影。”

东方承昱睫毛上挑,眼眶下的阴影衬得他双眸明明昭昭,就这么犀利果敢的盯着千夜明。

她道:“我要你以大梁特使的身份,走一趟河洛国,促成河洛国与大梁结盟。”

东方承昱不以为然:“十几年前河洛国忽然与大梁关系破裂,这次北魏进犯大梁,河洛毗邻着大梁却公然宣布中立。如此态度,又如何与之结盟!”

千夜明道:“但是北魏全国尚武,好战好侵,这次虽然输给大梁,却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如果大梁能够与河洛国结盟,取得河洛的帮衬,往后北魏便不敢再报复大梁了。”

东方承昱目中有着疑色,旋即似笑非笑道:“看不出来,你倒挺有仁爱心肠。”

千夜明冷哼一声,道:“千影和我说过,她离开盛京的那日在议政殿上闯下大祸,足够犯下被诛杀的罪。而如今东方临天既然知道千影便是月如初,就更容不得她这样一个奇人留在你身边。你肯定也清楚,这次你二人回到盛京,东方临天必定会用各种手段对你们痛下杀手,以你的性情也极有可能发展为与整个大梁为敌。届时流血战争不可避免,生灵涂炭,你们也不免两败俱伤。我身为千影的师父,如何能看着她造这样的孽?”

东方承昱心中狠狠的一颤,心中陡然明白为何临观帝会心心念念着眼前这个人了。这人果真是女中豪杰,只可惜却跟错了人,搭上一辈子幸福。

他凝眸问道:“你想说的莫非是,我出使河洛国便能够一石二鸟?”

千夜明轻声一笑:“苍陵侯果然慧黠。只要你能替河洛女帝解决她时下的一个难题,不但能促成两国重归于好,且她更能用奇计助你和千影安安稳稳的回到盛京,届时我保证再无人敢动你们。”

她起身,行至桌案旁,铺开一张纸,研开墨汁,提了寒玉帛在纸上龙飞凤舞起来,道:“我这就给河洛女帝修书一封,你与千影拿着书信去见她,她看了信后自会知道怎样做。”

接下来的两天,东方承昱都陪着月如初在谷中走动,与每一位使女道别。她们也极为舍不得月如初,却又衷心的羡慕她、祝福她。

一日晌午,太阳火辣辣的毒,东方承昱拉着月如初在一棵大树下乘凉,他将出使河洛国的打算说给了月如初,有意隐瞒了千夜明的意图想要届时给她个惊喜。月如初自然是夫唱妇随,决定和他一起去河洛国了。

她忽然道:“千回和千桐想要去盛京,我们还得先安排人送她们回去……千桐是我从山贼窝里救出来的,她是个流浪女,她的故乡在盛京。这次听说我要回盛京后,她也提出想要回家乡看看,凭吊她的家人,说实话,我有些怀疑千桐本是没落的名门之后。至于千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她忽然想要出谷,她还说要是我不带她出谷,她会一辈子都不快乐。”

东方承昱的脸上忽然出现了诡异的笑意,月如初盯着他那表情,有些不悦的咕哝道:“承昱,你有事瞒着我,看来你是知道千回非要离谷的原因了,是不是她看中你了想要嫁你为妾?”

“怎么,你吃醋?”他故意反问,欣赏着她嫣红的脸颊和娇嗔发醋的可爱神情。

月如初道:“我和你说正经的呢,她要是真的非你不嫁,你……你也要给她个名分,不能让她到时候受欺负。”

漆沉的眸底有些无奈的神色,东方承昱苦笑:“如初,你再这样不相信本侯,本侯可真要绝望了。为了你,本侯可是曾经以死明志。”

经他这样一说,月如初猛地想到他为了她闯入天玑迷阵,为了她不惜冒险割下心头肉……顿时她便觉得自己实在不该说这样的话,这分明就是在质疑承昱对她的感情。

见月如初的表情有些纠结愧疚,东方承昱大笑出声,拍着月如初的肩膀笑道:“罢了,不逗你了。那千回姑娘确实萌生了情窦想要嫁人,却不是本侯。”

“那是谁?”

东方承昱诡秘一笑道:“爱妾的观察力还有待提高啊,难道没看出来,那晚上你师父要挖去千回姑娘的双眼时,某人紧张的不行吗?”

“你是说——”雷驰?!

获知这个事实对月如初而言,堪比晴天霹雳。她忽然有种斥责雷驰的冲动,斥他竟然在她昏睡的那两天里就和千回心意相通去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便宜的事!

“所以说啊,那千回姑娘才闹着非要回盛京,人家是情有所属。”东方承昱轻笑道:“雷驰那小子也该找个女人治治了,从前还总在本侯耳边聒噪,说女人等于麻烦,说他绝不会喜欢上女人。现在可好,竟是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里,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月如初忍俊不禁,其实雷驰这人还是不错的,有责任有担当,想来也一定会对千回分外照顾。既然如此,那便祝福他们了。

很快的,又过去两天,月如初已经将离谷的所有事情了结了。离开的这日,使女们都在谷口送她,她与她们一一话别,想要等着千夜明来,却至始至终不见千夜明的身影。月如初不禁喟叹,或许,师父是不来了吧。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听到邵朗的声音传来。

“如初姐姐!”

只见邵朗穿着一身白衣,唤着她俗世的名字跑来。他的眼睛干涩涩的,红肿的眼眶很明显的说明他不舍的哭过。

月如初将邵朗抱在怀里,摸摸他的头顶,道:“以后我还会回来探亲的,你要好好陪着你娘,现在你是她的唯一呢。”

邵朗抬起头,郑重道:“我一定会的,我找了娘这么久为的就是承欢膝下。”

然后,他望向东方承昱,轻声唤道:“九皇叔。”

这个称谓确实是无错,但此刻听来难免让人觉得悲欢离合、感慨万千。东方承昱应了一声,道:“你放心,我会一辈子都对如初好的。”

“嗯。”邵朗点点头,和月见谷使女们一起,挥手相送。远远的望着离谷的一行人越走越远,直到那几个身影消失在茫茫花海的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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