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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善学堂

终于逃出来了,月如初的感觉竟有些像是许久没有呼吸到新鲜空气一般。

不过心中到底是对枯荷存着些愧疚的,毕竟利用枯荷去触碰机关为她争取割断网子的时间,这本身就是在欺骗枯荷,更何况还害得枯荷穿了双十分磨脚的鞋子。

想着想着,月如初已经远离了侯府,然而她不敢掉以轻心,只因她见识了侯府侍卫们的效率和组织竟是这样吓人。

看来,东方承昱的手下们会在第一时间替他下令将八方城门封死,先斩后奏。而东方承昱也一定会让临观帝出动全城禁军,在城内城外搜查她的下落。

盛京很大,从侯府这里去最近的城门,就算将轻功发挥到极致也需要至少一个时辰。月如初绝不怀疑东方承昱能在这一个时辰里将盛京封为死城!

所以,如果贸然出城很可能功亏一篑,何况她若是逃出城去,和绍云联络起来也不方便。

是以,月如初决定留在城中。

她在城中的一片森林中暂时歇下脚步,耐心的想了想自己该去哪里暂避一段时间。

她首先想到的便是锦云王府,但那里人多口杂,必定是不行。而若是酒肆、客栈、甚至青lou,也照样人来人往,容易露馅。

霍的,一个念头击中了月如初。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最危险的地方,她应该去一个东方承昱根本不会搜查之处。

放眼盛京,他不会搜查的地方,自然就是他的冥惊楼在盛京的那几处产业了!

月如初毕竟在江湖上待了八年,对冥惊楼虽然不大了解,却也听人说这冥惊楼不是什么杀手楼,也不是汲汲营营想统治武林的门派,反倒更致力于在各地投资产业,行商天下,这也就是楼主俞烬富可敌国的原因。

从前月如初曾听人提过,盛京的三处医馆、两处绸缎庄、五处银票号、还有一处善学堂,幕后的老板都是俞烬,也就是东方承昱。

想到这里,月如初便决定试上一试,就躲进他那处善学堂中,他定然不会猜到。

这个想法确定下来后,月如初立刻开始实施,朝着那座就在荻花湖畔不远处的僻静善学堂而去。

这日正是二十四节气中的谷雨,虽然天气仍然寒冷,但立春已过,万物已有回春之象。

荻花湖中的冰也消融了一部分,依稀可见水纹的涟漪。

善学堂是冥惊楼的一家不以盈利为目的的产业,纯粹是造福于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去上私塾的孩子。

这日善学堂年轻的钱总管到门口看荻花湖的景色时,见一个年轻女子找了过来。

这女子自然是月如初,她已换上了贫家民女的粗布衣,只绑两个辫子垂落胸前,裹着一块头巾,洗尽铅华,素颜而来,小声的问着:“您……是这里的总管吗?”

钱总管愣了一愣,回道:“是我,姑娘是有弟弟妹妹要送来上学?”

“不、不是……”月如初扮作胆怯的样子回道:“我叫小千,想来这里工作……糊口饭吃。”

“不好意思啊姑娘,我们这里不缺厨娘和仆役。”钱总管笑着拒绝。

月如初回道:“我……不是来当厨娘和仆役的,我想当夫子,教孩子们功课。”

钱总管有些吃惊,只觉得如此年轻的女子,当真能胜任夫子的工作?

月如初又道:“四书五经我都读过,也识得不少字,可是家中遭变,我现在无家可归,只希望能讨口饭吃,有个住的地方,求求总管收留我吧!”

钱总管见月如初的样子可怜,便答应下来,领她进了善学堂。

月如初心中暗喜,那么接下来,她就要好好的在学堂中做这个夫子,等着绍云求得临观帝和田贵妃的许可。

只是,待到那时她又要如何面对东方承昱呢?

微微一想,便心口有些闷痛,月如初强迫自己不要再想,既然她已经逃出来,便不能再回头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月如初和善学堂的孩子们融洽的相处着,她喜欢带着孩子们在后院新抽芽的草地上,教他们念书写字,给他们讲一些江湖趣闻。

大梁国虽是男尊国家,却并不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相反大梁的女孩也要和男孩同堂读书。

这善学堂里有二十几个孩子,多是贫苦人家的子女,要么就是青lou女子的孩子,各个聪敏好学,月如初也很用心的栽培他们。

某一日,在讲到孔圣人的时候,月如初道:“孔圣人有一句话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实话极不中听,也未免有些偏激了。”

一个孩子听罢,眉眼弯弯,大呼道:“小千夫子,我觉得孔圣人说得对啊!最难养的就是女子和小人加在一起的时候!”

“哦?那是什么时候?”月如初疑惑的问道。

小孩回道:“就是女人怀孕的时候啊,肚子里的不就是小人儿吗?”

月如初一愣,“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在其他孩子的各种声音中,又十分耐心的继续讲着孔圣人。

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女孩唱起了歌来,乍一听还不错,可仔细一听,那歌词竟然是青lou女子们唱得香艳小曲。

月如初连忙阻止了那个女孩,向她解释道:“你晚上回家了,要是再听到你娘亲和姨姨们唱这种歌,千万不要学知道吗?”

“为什么不要学呢?”小女孩奇怪的问道:“那些有钱的男人在听了歌之后都会给我娘钱呢。”

“那给了钱之后,他们又做什么去?”

“唔……好像我娘就和男人去了房间里,再不出来了。”

月如初拍着小女孩的脑袋,道:“那就更不能再唱了,那些男人不是好人,你娘拿了他们的钱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不希望你以后也变的和你娘一样,明白吗?”

小女孩若有所思了片刻,点点头道:“我都听小千夫子的!”

“这就对了。”月如初直起身,见其他的孩子们也各自玩成一堆,便呼喊道:“大家想不想听小千姐姐唱歌?想听的话,就过来坐好!”

孩子们一听全都兴奋起来,很快就围着月如初坐好了三圈。

月如初迎着风,唇角带笑,高声唱道:“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孩子们听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有几个孩子纷纷倒抽凉气,没想到他们的小千夫子唱得曲竟像是一把雕刻刀一般,割到他们身上便入木三分,深深的将人渲染了。

一曲刚唱完,就见钱总管走了过来,他有些吃惊的看着月如初,笑眯眯的说:“小千竟还会唱歌?”

月如初谦虚道:“雕虫小技罢了。”又问:“钱总管这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是啊。”钱总管回道:“这次出去,听说外面出了点事。似乎是苍陵侯为了寻找逃走的侍妾,连锦云王府都闯了。再加上封城出动禁军这事情,闹得诸臣纷纷上奏弹劾,临观帝也是龙颜大怒,不断给苍陵侯施压。这么听来,我还真忍不住要替那位痴情的苍陵侯捏一把汗呢。”

月如初在听到这番话时,仍是忍不住变了脸色,倒抽一口气。

她这些天只顾着和绍云通信,却并没有询问东方承昱的情况,没想到东方承昱竟然为了找她而做到这一步。那她这样跑出来,岂不是害他要承受各方的质疑和压力,害得他的处境更加危险吗?

眼见得月如初花容失色,钱总管狐疑的问道:“小千姑娘,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月如初猛然回神,嘴角扯开一抹僵硬的笑容:“我没事的,劳钱总管挂心了,我现在要接着给孩子们教课了。”

“好,辛苦你了。”钱总管也就不打扰月如初,转身而去,走远了之后忽然回头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眼底似乎酝酿着什么想法。

月如初正笑着讲课,却也分明感受到两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她稍稍斜眼,便看到了钱总管在望着她。此刻钱总管的那双眼睛就像是犀利的夜枭,仿佛是透过了她的伪装而看清了什么东西。

月如初心下暗暗凛了凛。这钱总管毕竟是东方承昱的手下,眼光必定精明,想来是已经发现她的不对劲。

看来,这善学堂她怕是呆不下去了。

她须出城!

笃定了这个想法后,月如初面色不变的对孩子们道:“来,我们继续做功课。”

一个孩子生性敏感,盯着月如初看了好久,忽然道:“小千夫子会离开我们吗?”

月如初有些吃惊的看着他,酸酸一笑道:“总有那么一天的,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孩子道:“那小千夫子即使离开了,也记得要回来看我们。”

“好,我答应你们。”只是,真的只怕没有兑现承诺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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