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八月二十八日晚,深邃的夜空一望无际,没有月亮,连点点的星光都没有。
魏忠贤在府中,手掌里转悠着两个玉球。玉球表面十分光滑,不知道是在手上转悠久了,吸取了魏忠贤手上的汗珠,被磨得光亮了,还是玉的本身就十分通透。
方从哲在魏忠贤面前背着双手,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看坐在椅子上泰然自若的他。
魏忠贤脸上十分淡定,嘴角微微浮现一丝微笑。
方从哲看魏忠贤迟迟不说话,终于忍不住,怒斥道:“我说魏大人!”
方从哲说着走到魏忠贤桌子旁边,狠狠地拍着桌子说:“我的魏忠贤大人,我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玎玲!?玎玲!”魏忠贤依然泰然自若地转悠着玉球,两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故意压低着声音说:“方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魏大人,皇上已经催促我很多次了。昨天派人来问了好几次,今天我还没有起来,宫里的人就已经来到府上了,我好不容易打发回去了,我还没有喘口气,又来人了询问了。”
魏忠贤听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缓缓地说:“方大人,你不要着急,慢慢说。皇上把这样的大事情交给你,说明信任你。你昨天不是说,你询问皇上对杨济时孙女的医术如何,皇上只字不提,这就更加证明皇上对你十分信任。”
“正是因为皇上对我们如此信任,我们更应该提早把这丹药送到皇上手中。这丹药明明在手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让我献给皇上呢?”方从哲实在不明白,魏忠贤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魏忠贤又一脸奸笑,说:“方大人,你可听过物以稀为贵?物以稀为贵啊!”
“物以稀为贵,跟我送药有什么关系。”方从哲还是不明白魏忠贤在说些什么。
“方大人,皇上如此急切的希望得到这药。皇上越是着急,你这药送过去,皇上就越是对你重视!”魏忠贤分析道。
“可是……”方从哲迟疑了一下,“皇上在是太子的时候,脾气就很急,现在都当上皇上了,脾气就更着急。魏大人说的这道理我倒是能懂。我怕皇上等太久,事情反而会弄巧成拙。”
魏忠贤眯起双眼,一脸坏水,又微微笑了笑,还是不慌不忙的样子看着方从哲说:“方大人呀,你知道什么是弄巧成拙吧?我怕你送早了,反而会丧命!”
“丧命?”方从哲听到这两个字,十分惊恐,又急忙询问道:“此话怎讲,魏大人请明示。”
“你可知道那些所谓的仙丹都是些什么东西做成的?”魏忠贤睁开了眼睛反问道。
方从哲想了想,实在不知道魏忠贤在玩什么花招,摇了摇头,试探性地说:“我想只不过是一些他们道家所谓的仙草配置而成,最多也不过是一些人参什么的。”
“哈哈哈!”魏忠贤哈哈大笑起来,“人参?我不知道有没有,不过里面有一样东西我是十分肯定的。”
“什么?”方从哲很期待得看着魏忠贤。
魏忠贤一副十分神秘的样子,故作镇定地说:“辰砂。”
“辰砂?”方从哲眉头紧皱看着魏忠贤,“魏大人,恕下官孤陋寡闻,不明其中之意。”
“那辰砂服用一点,对皇上的病确实有一些好处。不过,此时,皇上的病若是服用这药,恐怕凶多吉少啊!”
方从哲一听,更不知道魏忠贤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靠近魏忠贤,放下自己首辅大臣的样子,套点近乎说:“老夫愚昧,请大人明示。如何?”
“皇上到底是什么病,我想杨家那小丫头,已经完全查出来了。熊倜他们也在想办法医治。”魏忠贤说着挑衅地语气看着方从哲,疑问道,“你感保证,你这药给皇上服用之后,皇上的病能好?”
“这些所谓的仙丹,下官从来没有认为能把皇上的病治好。现在听魏大人这样一说,下官……”方从哲说着,额头上不知不觉渗出了冷汗,“要是皇上真出了什么事?我难逃一劫!”
“所以还是晚点去得好!”魏忠贤叹息道,说着他拿起桌上的茶,慢慢地喝了一口,“杨家那小丫头,估计已经把皇上的病治得差不多了。我那天当场听到潜龙和郑太妃打赌,说三天之后皇上的病如果不好就提头来见。”
“这事情,我也听说了。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这样一个小毛丫头,居然就能把皇上的病治好?”方从哲若有所思地摸着胡子,心中实在不敢相信。
“这小丫头的医术,你没有什么可以毋庸置疑的。”魏忠贤肯定地说,心里想着当时的那盆兰花,那么细小的线索,如此惊心掩饰的秘密,这个小丫头居然都能够发现,实在是不得不信。
魏忠贤又继续说:“潜龙当时跟郑太妃打赌的时候,十分有底气,估计是因为欧阳莹有把握治好皇上的病。而且他们已经在皇上身边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就算从打赌那天开始算,到今天也是三天了。”
魏忠贤说着又长叹一声,一幅恨恨的模样说:“三天了!”
“那大人这意思是……”方从哲又继续问。
“明天,皇上若是再提,你就把药送过去吧!”魏忠贤说着。
方从哲顿时恍然大悟,这其中还有如此文章。
“不过……”魏忠贤又迟疑了一下。
“这事情你不要插手。”魏忠贤又严肃地说。
“我不插手?”方从哲,不太明白魏忠贤的意思,反问道,“这事情我已经插手了,怎么能不插手呢?皇上是亲口交给我办的,而且当时就我和皇上在场,熊倜他们都被皇上吩咐下去了。”
“你过来!”魏忠贤给方从哲做了一个手势。方从哲附过去。
秋日的阳光,静静地洒在乾清宫的屋顶上。
欧阳莹,熊倜,夏芸,潜龙,都守在乾清宫的外院,明光宗已经在房间里安静地躺着,正等待着他心中期盼的仙丹。
“芸姐姐,你看!”欧阳莹看着台下,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大家都认识,是首辅大臣方从哲。
熊倜听到欧阳莹的喊声,顺势看过去。另一个人他不认识,只见这个人,是个五十开外的老人,他举止飘逸,确有点道骨仙风的模样。
他手上拿着一个十分古朴的锦匣。正跟着方从哲慢慢向乾清宫方向走来。
“我们该怎么办?”熊倜询问道。
“进去,走!”潜龙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方从哲带着那人进了乾清宫,两人都给明光宗行了个礼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光宗看着方从哲终于来了,脸上十分欣喜,急忙坐起来。
方从哲又看了看旁边的人,使了个眼神。
“下官鸿胪寺丞李可灼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泰昌帝显得比前几天更消瘦了,体质虚弱。但他的神志十分清楚,见方从哲进来就问:“仙丹可曾带来?”
方从哲跪着奏道:“李可灼已携仙药进宫,究竟能否治病,臣尚不敢妄言,请皇上明断。”
这时,李可灼也捧着“仙丹”跪在后面。
明光宗急不可耐地说:“今日可给把仙丹带来。”
李可灼双手举起锦匣,说:“仙丹在此!”
明光宗一看,两眼冒金光,伸手去拿锦匣。
潜龙早就跟欧阳莹他们说好了,看到李可灼把药呈上来,给欧阳莹使了个眼神。
欧阳莹急忙过去,要去接锦匣。
李可灼看到欧阳莹过来,急忙把锦匣收了回来。
欧阳莹一看,急忙问:“你这是干什么?”
李可灼白了欧阳莹一样,傲慢地说:“这可是献给皇上的仙丹,凡人怎能碰。”
欧阳莹一惊,心想:他不让自己碰,自己怎么能换药呢?不行!
欧阳莹灵机一动,威严地说:“不行!我是皇上的御医,皇上现在病重,我要看看这药会不会伤害到皇上的龙体。”
李可灼还没有说话,明光宗就很生气地说:“放肆!这药是朕特意求来的仙丹。你怎能如此诋毁。”
李可灼一听明光宗如此给自己撑腰,心里更激动,责骂道:“我这丹药,你一个凡夫俗子若是碰了,失了灵气,治不好皇上的病,你可担当得起?”
“哼哼?”熊倜也看不过去,不阴不阳地,“不知道这仙丹有多神奇?”
“皇上如服用了我这药一日便可痊愈。”李可灼十分肯定地说。
明光宗一听,十分激动,似乎这病马上就好了,说:“噢?这仙丹如此神奇,不知道是何药所制作?”
李可灼摸了摸胡子,得意地说:“此仙丹乃是草民年轻时在峨眉山采药时得遇一位仙长所赠,所用药料均采自神府仙境,能治百病。”
欧阳莹咬着牙,心里大骂道:什么破仙丹,我又不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朱砂!能治百病,我看华佗在世都不一定。
“皇上明查!”李可灼说着便要把药献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