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抬头去看——千杯醉。
难怪刚才觉得此处如此的熟悉，原来是这“千杯醉”的门口。第一次在古代所进的酒楼，名字独具一格，一个恍惚之间，几年前林家会友宴的场景从眼前晃过。当时我真是年轻气盛，处处都要争出风头。如果当时我稍稍收敛，也没有了今日的诸多麻烦了。
“怎么了？”李世民见我发呆，问道。
我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我们进去吧。”
李世民拉过我的手便走入了“千杯醉”。
一时间，酒店的客人也都顾不上吃饭，都向我看来，俱是满眼的惊艳。一些认识我的客人已经开始小声的讨论。
“这位便是‘怡香阁’的嫣然姑娘。“
“就是那个在‘争艳会’上被齐王以一千两黄金买下一夜春宵的名妓？”
“果然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我笑着听他们说，心底平静如水。
突然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
“妈的，这个小妞本来是老子的！那个什么齐王抢了老子的人！老子现在就抢回来去。”
果然是那个已经七老八十的钱大爷，此时他正带着十几个家奴在店中吃饭。见我来了，饭也不吃了，就向我靠过来。
“嫣然，跟爷走吧。”钱大爷笑嘻嘻的说道。
李世民皱皱眉，伸出手，想上前去阻止。我不动声色的拦住他，挑挑眉毛，问道，“钱大爷准备出多少钱来请嫣然呢？”
钱大爷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我这个反应。随后马上又堆起满脸的笑，“钱，大爷我多的是。”
“好。”我随便在旁边找了张凳子坐下，慢条丝紊的吩咐小二上一壶好茶。
“嫣然，爷家里的茶多的是。想喝和爷回家吧。”钱大爷看我坐下要茶，忙说道。
小二端上茶，我倒了一杯，吹去热气，慢慢抿了一口，开口说，“钱大爷不是钱多得是么？”
“那是。”钱大爷面露得色。
我用手指指李世民，“这位公子以千两黄金让嫣然来陪他喝一杯茶，如果钱大爷能出过这个价，嫣然便去大爷府上喝这杯茶。”
钱大爷哑口无言，直盯着我。
“怎么？”我看着他的窘态，开口道，“难道大爷身上的钱没有带够？”
“那是，那是。”钱大爷一看有台阶下，忙说道，“哪有人没事带一千两黄金的啊。”
“这样啊。”我露出难色，有意无意的瞟向李世民，他已经是带着不屑的轻笑，我话锋一转，“那嫣然便在这里等大爷回家去取钱，取来了千两黄金，嫣然便去大爷家喝茶，如果取不来，嫣然就只好在这小店喝茶，不能有幸品尝大爷的好茶了。”
酒楼里的其他客人开着这一出闹剧，开始笑出声来。
钱大爷脸色一变，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仗着人多，一挥手，叫道，“妈的，不识好歹，给我上！”
眼见着一根哨棒向我砸来，我不疾不徐，慢慢喝着茶。霍山黄芽，果然是好茶。在洛阳，大概也只有‘千杯醉’能泡出这个味道的茶了。哨棒没能砸得下来，在离我还有一尺的地方，被李世民空手接住，然后轻轻一翻手，那名家奴便被抛却开来，重重落在地上，不住呻吟。
我抬抬眼，“钱大爷，这可就不对了。‘怡香阁’做生意，向来是以钱为重。大爷出不起价钱，在这里撒野，和强盗土匪又有什么区别？”
“你……”钱大爷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憋出一句，“你给我等着！”
“好。”我又抿了一口茶，“我等着。”
酒店的管事也带着一干打手出来，“客气”的请钱大爷出去。钱大爷又狠狠瞪了我一眼，带着众家奴破门而出。
我叹一口气，在洛阳这个地方，哪家店没有一点底细后台呢？不知道“怡香阁”的后台又是什么。不然哪个名妓性高气傲，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位高官，这青楼的生意还怎么能继续下去。
管事满脸赔笑的站在我们面前，“两位客官，对不住了。想要点什么？权当是小店请客。”
李世民在我的对面坐下，见我全没有搭理的架势，开口道，“随便上几样精致小菜。”
管事应声，正准备离去，我笑着开口道，“再来一壶花雕吧，听说这里的花雕最有名了。”
“姑娘喝酒？”李世民问道。
我摇摇头，“这花雕，是为公子要的。”在酒店里，人多口杂，不便叫殿下，我便用公子称呼李世民。
管事忙应了下去。
不一会儿，便布上了四样小菜。鸡丝银耳、桂花鱼条、清拌黄瓜、花菇青菜。
随后摆上一小壶花雕，打开封在口上的厚厚一层黄布，酒的醇香便弥漫开来，清冽浓郁。
“不愧是名酒。”李世民叹道，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我散散的夹着面前的小菜。菜味不重，正适合下酒。
越来越多的人有意无意的进了“千杯醉”，有一点到了人满为患的地步。很多后来的人没有位子，开始出高价买位。楼下的一张普通的木桌的价格竟高于楼上单间的几倍。
这个管事，果然是精明，等于是拉了我这个最近在洛阳传得风风火火的名角为他坐镇，拉生意。几碟小菜又值什么。
“嫣然姑娘，不好了。”正想着，一个小丫头推门而入，直扑我面前。我仔细一看，正是方才在路边卖花的女孩。
我把手中的茶杯满上茶，递给她，“先喝口水，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头的确是跑累了，接过杯子，一口便饮尽了。她用袖角擦擦嘴，说道，“方才我送花去‘怡香居’，刚刚出来，还没走几米远，便看见一个老头带着一大干人进了店，见了东西就砸。闹得可凶了。”
我掏出手巾，轻轻为她擦去汗珠。“谢谢你。”
“不用谢。”小姑娘笑得十分灿烂。
“方才那剩下的银子就当是你这次报信的跑路费，下次送花时再另外结账。”我笑着说道。
“姐姐快回去看看吧。”小姑娘十分的着急。
“不用急。”我笑着拉她坐下，“还没吃饭吧，先吃一点。”
小二眼尖的送上筷子，能让我在这里多呆一刻，“千杯醉”就能多赚一份钱，这一点，连店小二都十分清楚。
小姑娘迟疑片刻，接过筷子，夹了一块鱼条往嘴里送去。
我也笑着拿起筷子，继续吃。
店中的客人又多了讨论的话题，一时间，沸沸扬扬。
李世民也只是微笑，慢慢的喝手中的花雕。半点惊奇也没有。
倒是那卖花的小姑娘坐立不安，吃一口，便劝我一句。
半刻之后，碟中的菜见底了，我放下筷子，站起身。用手巾擦擦嘴角，又细心的为小姑娘擦擦嘴角。“天不早了，快些回家吧。”
“嫣然姑娘，你快些回去看看吧。刚才真的是闹得好凶啊！”小姑娘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我一句。
我点点头，“我这就回去看看。”将手中的帕子放在她手上，“这个就送给你做纪念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也不推辞，接过，撰在手心中，“我叫忆昔。”
“忆昔，谢谢你。”我答谢道。
小姑娘转头跑掉了，看来的确是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了。
“公子，走吧。”我把目光转向李世民，淡淡笑道，“也该去看看这位敢砸‘怡香阁’的大爷了。”
李世民亦起身，“恐怕已经不用等姑娘回去收拾了。”
“总归还是回去看看。”我淡笑道，转身走出“千杯醉”。
与李世民并排走在街上，所过之处，人们纷纷翘首相望。我不甚在意，一路走到“怡香阁”门口。
很多跟着来看热闹的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甚至还有人破口大骂，“这个小娘们，居然敢骗我们！”
我淡淡转身，看向说话的人，“她要骗也骗的是嫣然，不是公子。”
那男子一时哑口。
我将目光转回“怡香阁”，从外面看，没有任何受损的痕迹。我走进门后，又是一番打量，门口小几上作为摆设的瓷瓶由原来的梅花纹变为了荷花纹，镂空花架上的玉瓶被一件玉盘代替，柜台上的玉麒麟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金铸的财神像。我叹了一口气，果然是砸了不少东西。
转身看向李世民时，又是盈盈的笑意，“公子说得极是，这里果然轮不到嫣然来收拾。”
说罢叫过门口一位拉客的丫鬟，“今天下午是不是有人来砸过店？”
“是。”丫鬟答道，“是城北的钱大爷，以前‘怡香阁’的老主顾。”
果然是这位钱大爷，我点点头，“后来呢？”
“当时刺史大人正和心雯姑娘在聊天，心雯姑娘一听到有人砸店十分气愤，就站在二楼回廊上说了一句，‘怡香居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刺史大人听后，便派了几十人将那钱大爷赶了出去，连家都抄了。后来又派人送来不少东西，将店面重又收拾干净。现在已经基本上没有大碍了。”那丫鬟答道，波澜不惊。看来这种事情在‘怡香阁’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我转过身去，“这戏也看完了，各位大爷公子不要只站在‘怡香阁’门口，还是进来逍遥一番吧。即便在这里站在这里站再久，也不会有姑娘出来。”
人群渐渐分为两批，一批顺势进了“怡香阁”，一批转身离去。
我直上了楼，到房门口时看见李世民依然跟在身后，“殿下也请回吧。”
李世民笑道，“李某是想和上官姑娘道别的。名士褚良，难得的人才。事不宜迟，李某明天便起身去陇右，亲自寻访。”
“那嫣然便预祝殿下一路顺风。”我笑道。
李世民笑道，“那李某告辞了，等打赢了薛仁杲，再来喝姑娘的茶。”
李世民离去，我走进房中。一开门便看见一盆牡丹，半开未开，不甚娇羞。其余如珠宝翡翠，堆满了半间屋子。我抚上额头，唤来小丫鬟，吩咐道，“快些把这些东西分到各个姑娘的手中，都堆在这里，像什么话。”
一时间，十几个小丫头在我房中进进出出。我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忙活。实在是闲着无聊，突然想起了今天刚进“怡香阁”的菀毓，转身便向她的房间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