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懂琴的人不单只我一人。林公子可择而赠之。”我把目光从琴上移开，说道。
林清逸摇摇头，“上官姑娘是在下所见之人中最合适的人选。”
我叹口气，“既然林公子这样说，那染儿便收下了。无以回报，只能弹一曲相赠。”
“那再好不过了。”林清逸向琴做了一个手势，“上官姑娘请。”
我缓缓走过去抱起琴，“这里固然好，但缺少了一种浑然天成的意境，后院的桃花开得正盛，可谓一妙景。”
林清逸点头，命小丫鬟将琴架移至桃花树下。
我独坐树下，伸手抚琴，一片落英缓缓而下，九天月光凝起一点微光，瞬间缀满这瓣落英，恍惚之间，落英突然蓬散，绽放出一声清脆的音符，流贯天地。寂然凝音，月光微华。琴音缓缓荡开，前音未绝，后音又起如水波不断，增生不息。纤指漫挥，轻吟拨弄。直至最后一个音节响起，琴弦微颤，余音不绝，一时间花落如雨。
“果然是好琴，多谢林公子。”我轻轻将琴交于丫鬟，起身拜谢。
林清逸呆了半响，随即赞叹，“好曲！在下虽不通音律，也略微懂得一些。姑娘这曲是《阳春白雪》，满曲皆是天籁之音。比古曲有过之而无不及。”
“染儿真真是好雅兴。”
我惊觉侧脸，段岚不知何时立于桃树之侧，一袭蓝衣清绝俗世，片尘不染。
“段公子见笑了。”我微垂眼眸，淡淡答道。
“染儿的琴艺倒是精进不少，《阳春白雪》本就是高难的曲子，春秋时楚国能和者不过十数人，是所谓曲高和寡。而你的这首曲子不似古曲的断肠知音，却是整曲的清新流畅，轻松明快。”段岚立于树下，整个人泛着淡淡的光华。
我微微笑道，“不过是根据曲名做了小小的改动，‘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荡涤之意，‘白雪’取懔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
“这一个小小的改动，放在当年的楚国，和着不过只有三数人而已了吧。”段岚仰头望月，花瓣翩跹飘落，馀留淡淡花香。
“过奖。”我淡淡含笑。
段岚走到小丫鬟面前接过琴，细细打量，良久，叹息，“果然是绝世好琴，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此琴是一年前一位高人相赠，让林家择天下之能琴者而赠之。至于姓什名谁，不便相告。”林清逸答道。
我默默打量着古琴，琴上没有篆刻工匠的名字，果真是位淡然尘世的高人。
我回过神来，转向段岚，“不知李公子怎么样了。”
段岚答道，“方才我出来后，他便也出来了，在门口呆立了几分钟，便走了。”
“不告而别，还真是信不过任何人呢。”我微微叹息。
段岚转头看向林清逸，“天色已晚，不便叨扰。林公子，告辞了。”
林清逸看了我们一眼，“既然段公子有意要走，我也就不留客了，后会有期。”
段岚微微行礼，“后会有期。”
我也微微一福，“叨扰了。”转身准备离去。
“上官姑娘请慢。”
我的脚步微微滞停。
“上官姑娘忘了这把九霄环佩琴。”林清逸双手奉琴，微微笑道，白衣随晚风轻荡，片尘不染。
“多谢。”我接过琴，手指微微划过琴身。
林清逸并不退后，右手从树上择了一支桃花，鬓在我的耳侧。“你很适合鬓鲜花。”林清逸缓缓说道，他第一次没有用上官姑娘称呼我，而是用了“你”字。
我退后一步，抬起衣袖，伸手拂了拂鬓边的散发。“告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