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世态炎凉,百姓苦不堪言,而汝却在此降下,绝非妙事。常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事已如此,汝等造化,玄妙必躬身辅之。”道人看着那破云而出的夕阳,背手叹道。他看得正出神时,我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道人无法,只好将我抱入怀中,轻诵淡念:“乖乖,别哭别哭……很快就有奶喝了,啊……”
就是这样一个人将我抚养长大的,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关于他,我了解的并不多。他叫谢应城,原本是京城里有名的御用阴阳师,是专门给那些皇家贵族挑棺点**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撒手不干了,尔后投身道教,自称“玄妙道人”。既然是道人,那法术肯定了得。虽说不是上窥天道,天人合一,但呼风唤雨,遁土无形早已是游刃有余。
我稍稍开始记事的时候,他就给我起了一个名字,莫邪。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把剑。我曾经问过他,为何起这样一个名字给我。他说,希望我不要因为双亲的死而过度悲伤,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自坠邪道。其实我爹娘的死,我是不知情的,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全部是从他的口中得知。因为时间久矣,故真伪已无法考证了。
我因为没有双亲,所以只能跟着他过活。我叫他师父,他便叫我徒弟。身为师徒,但却情同父子。我们所住的地方是一个道观,名叫三清观。因我师父经常在此静心潜修,所以就干脆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以前这里的香火很好,来这里祈福求子的人络绎不绝。只不过近几年来战事连绵,搞得是人心惶惶,所以香火也就从此了断。没有人来烧香,我们就赚不到香火钱。但为了维持生计,师父不得不用他的那些看家本领,来挣取一些生活经费。师父每次出去帮人做法事,我都会跟着,我的任务就是帮师父整点法器,收取钱财等。几年下来,不仅钱赚了不少,而且就连师父那些专门用来给人剔阴镇宅的套路,也被我尽纳囊中(有些人家里死过人,尸体已经装殓入土,但家里仍有一些不干净的现象,所以要请一些道行高深的道士或僧人来给做做法事,这叫剔阴镇宅)。
我师父所用的法器有很多,像什么阴阳八卦通心镜、嶂岈叉、天霰惘魂筒等等。这些我都见过,不稀罕。可就在他的床底下,有那么一样东西着实让我好奇。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让我碰。我曾经趁师父不在家的时候看过那东西。那是一只通透发青的铁皮箱子,无数花纹错综复杂地镌刻在上面;在箱子的顶部雕着一对五色阴阳鱼,鱼身斑斓华丽,栩栩如生。随意一看,根本看不出那鱼有什么蹊跷,但如果仔细察看,确实有几分怪异。鱼眼凹如桂圆,而且是一鱼一目;再看那鱼鳞,鳞片可以上下活动,仿佛有机关藏于其中。我试过多次,并未发现机关。难道说这只铁皮怪箱是死箱么(能开能合的箱子叫活箱,一旦合上就再也打不开的箱子叫死箱)?
师父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会带我到城东的那片荒丘去玩。荒丘拔地而起,丘上寸草不生。师父似乎很喜欢来这儿看风景。金乌西斜,红霞漫天,世间万物都被罩上了一层金黄。在荒丘某些不起眼的角落里,总有一两个奇怪洞**在那里候着。我问师父那是什么,他说,那是一些高手留下的功绩。
师父所说的高手,指的是一些职业盗墓者。他们驰骋地下,做事老练,谙熟之程度绝不亚于天上飞鸟,水中游鱼。按其行事手段不同,人为地将他们分为四个派系:发丘、摸金、搬山、卸岭。四大派系各有所长,各有其短,但如果问我他们各有何长,各有何短时,这我便不知道了。我曾经问过我师父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但他只是笑笑,闭口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