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回来的时候,亚伦却不见了。
地上写着一行字,“想要救你的朋友吗?太阳落山后到钟塔来。记住,一定要等到太阳落山之后。”
他说的那个钟塔,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远远的见到了,塔顶有一只大钟,但是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了。塔顶的钟一直停留在一点一刻。
他们抓走了亚伦,我必须救出他,然后我们一起去哈迪斯,去布宜诺斯。
奇怪的是,太阳落山之前,所有的店都打烊了,孩子们也都陆续被父母带回家。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道上空无一人。
当太阳的最后一丝微光隐没在地平线之下时,我也正好来到那个古旧的钟塔前。我推开那沉重的大门,奇怪,这里并没有守门人,也没有人看管,里面很阴暗,墙角结着蜘蛛网,那些肥大的蜘蛛在它们结的网中央冲着我瞪着它黑亮的眼睛。我继续向前走,脚下散落着破碎的石块,当我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这黑暗时,我看清了眼前的东西,是一座雕像,诺亚只会为神制作雕像,但是这雕像没有头,但从身体的轮廓来看,应该是一个男性,但是这里的人们只供奉唯一的神——诺伊女神。那像的底座上好像写着几行字,我蹲下来,那里是用古诺亚语写着:
“死亡为何物?活着的人们固然不知死亡为何?已死的人们,也不知道死亡为何,那么谁能告诉我,死亡究竟为何?”
从上古时代至今,从人类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开始,千千万万的人们思考过这个问题,天才的头脑和缜密的逻辑,自由的心灵和无尽的想像。可是,没有人能够给出确定的答案。是的,不可能有答案。不管死亡为何物,人们还是尽可能的逃避它,不管怎样,活着的人是最重要的。“是的,活着的人是最重要的。”我一边上楼一边重复着。我必须救出亚伦。
第二层没有人,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还是没有人,第六层,第七层——
我的腿已经麻木了,我数着我走过的层数,从外面看上去,绝不会想到这钟楼有这么多层的,眼睛有时候也会欺骗我们,不知为什么,越往上走,我越是感觉到不对劲,越是感觉像是走进一个巨大的阴谋。
九十九层。我停下来,背后有冷风吹来,这风不是冷到透入骨髓,而是透入灵魂,带着一种黑暗与死亡的气息。我回过头,看见两盏巨大的红色的灯,当然,这不可能是灯,而是怪物的眼睛。
我只感到恐怖的气息穿透我的身体,那两盏灯渐渐近了,我看清了那怪物的面目了,在这种地方,也只有这种东西了。
它是一只巨大的蜘蛛,有一间小房子那么大,它看着我,那两只眼睛一闪一闪的,像看一只猎物一样看着我。
我转身跑下楼,用我最快的速度,逃跑是人的本能反应,尤其是面对现在这个怪物的时候。但是它的速度也很快,很快很快,它有八只脚,而我只有两只。但我不能放弃,“不能放弃。”我不断的对自己说。
它巨大的身体却很敏捷和轻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我却被那冰冷的气息所包围着无法逃离。我怎么都甩不开它,还有十层,“十层,再坚持十层,”我对自己说,我闻到它张开的口中散发出来的恶臭,它巨大而锋利的白色牙齿在这黑暗中闪着光,到了!,终于到了最后一层,前方就是出口了,我拼命跑向那扇门,终于可以摆脱这里了。我只有逃跑而已,我没有救出亚伦,我只在恐惧的驱使下逃跑而已,我以前是鄙视这种行为的,的确。
但是,那扇门怎么也打不开!无论我怎么拼命使劲它都不给我一丝逃离的希望,我转身紧贴着门,那蜘蛛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它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我,用看已唾手可得的猎物的眼神看着我。我的全身已经湿透了,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所有的感官,每一条神经都由于高度紧张而变得敏感,门外有人说话。
“少爷,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出来。”有个声音说。
“你急什么,等完事后会通知我的。到时候——那东西就是本少爷我的了!”这声音是从一个少年口里发出来的。
哼,我笑了笑,抽出那把剑,艾隆好像叫它”地狱之芒“,不管怎样,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就用这把“地狱之芒”送你下地狱吧!
那怪物也已经摆好了攻击的姿势,这浑身散发着黑暗和死亡的丑陋的东西,“你知道何为死亡吗?”我问。
它冲向我。
我却用那把剑刺穿了它的头。
它红色眼睛渐渐变得暗淡了。那是生命之光在消逝。
“你不知,我不知。我知道我不知道的理由,而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理由,也不知我知道的理由。”
它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然后又倒下了。
我跳上它的背。
蜘蛛的血和它的眼睛不一样,是蓝色的。我在它的腿上擦干剑上的蓝色液体,这让我感到恶心。
我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我转过身,月光照进来,照在那个少年身上,我看着他的身影走进来。
“亚伦。”我笑着看着,“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看见他突然楞在那里,脸上满是惊愕,“小拉!”他跑过来,跪在那怪物面前,脸上满是忧伤,纯净的蓝色眼睛充满爱怜和悲伤,
“艾莉森,你杀了小拉,”他抬起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小拉。”
我看着他纯净的眼睛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此时此刻,只有深深难以言表的恐惧,比面对那怪物还要恐惧千倍万倍。这是怎样扭曲的心灵?
“亚伦,你是在为这个丑陋的怪物流泪吗?”我看着他冷冷的说。
“你闭嘴!小拉不是什么怪物!”亚伦瞪着我说。这时,又有两个人跑进来。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啊!拉斯拉夫大人!”
“小拉是我一手带大的,他就像我的亲弟弟,不,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亚伦站起来,“放心吧,小拉,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艾莉森,我本来没想取你性命,可是,你不该杀了小拉。”
“是吗?”我笑笑,“你有这么大方?不怕你的小拉没有甜点吃吗?”
“你——你干什么!”
我抛开了那怪物的脊背,它被我的剑一分为二。从它的肚子里流出了污秽不堪的东西,散发着恶臭,那两个随从已经忍不住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那里面,还有没有消化完全的,带着腐肉的人的头颅,看那形状是一个小姑娘的。
我抑制住胃里的翻滚,用剑挑起一个漂亮的玻璃发卡,它是属于那个小女孩的。也许她昨天刚刚像父母撒娇得到了那个发卡,她兴奋的在街上跑着,跳着,不知不觉,太阳落山了,然后——
”亚伦,你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