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二喜坐在副驾的位置上,而杨哲一边开车,一边又不厌其烦的给他讲了一些带兵的注意事项,甚至连明哨暗哨这种我军抗战时期的绝活都给二喜说到了。
回来的时候车开的慢,杨哲想尽量多教二喜一些东西,可即便开的再慢,总有到达终点的时候,就在村子里唯一的大公鸡打鸣时,杨哲开着东风天棉运兵车再次回到了庄子里。
“这辆车就给你留这了,车上有一些弹药和枪支,你得空安排人寻个安全的地方再都搬过去。”
二喜点头,嘴唇张合了下,想说的话却没说出来,杨哲看在眼里,道:“别跟个小媳妇似的,你把村里的事整明白了,将来少爷我不会亏待你的,我肯定给你记功,你要是把兵带好了,我就给你记大功。”
“是!”二喜全身绷紧了下,试着用杨哲说到的军礼给他的少爷来了一下。
动作不是很标准,毕竟只是靠杨哲口头形容的揣摩来的,但精气神却有了三分,有点军人的样子了。
杨哲考虑了下,从怀里掏出一个MP4来,里面已经下载了一段介绍我军某连队日常训练的视频,这是典型的黑科技了。
不过这东西即便给二喜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根本不用担心二喜泄密,因为没人会相信一个巴掌大的匣子里会有一只一百多人的部队。
“喏,这个你拿着,没事的时候自己多看看,学习,学习,等你都学会了,少爷我将来封你个大官。”
杨哲将二喜拉到一边,将手中的MP4递给他,又反复交代了使用的方法,好在这个MP4就一个视频,而且电量有限,估计勉强够看个三四遍的。
又交代了注意保密的事项后,杨哲挥手与二喜等人告别,直接爬上军车,一拍喇叭,前面已经等候多时的大喜踹了几脚油门,汽车缓缓从一档启动,然后二档,然后两辆军车在黎明中渐行渐远。
林山坐在副驾的位置上一边随着汽车的颠簸晃悠着,一边吃着达利园的小面包,就着营养快线,这厮一口就是一个。
杨哲一边小心的与前车拉开一些距离,一边和林山闲聊着,主要的话题就是关于盛京的军力情况和自己所在的凤凰城的驻军情况。
托了这个时代的福,如今的东北三省仍旧是地广人稀的地方,而几年前这片黑土地刚刚发生了日俄大战,闹的民不聊生之下,人烟便更是稀少。
所以如今满清在奉天城的驻军并不多,满打满算两万多人,而在旅顺口日本的海军基地中,有大约三千多人的日本海军陆战队。
三千人的海军陆战队相当于一个日本联队的兵力,可绕着南满铁路沿线上,怕是驻扎了一个旅团的兵力都不止,这还不算与丹东基本接壤的朝鲜驻军呢,日本在朝鲜最少驻扎了两个师团。
一旦自己在东北这地方闹出点动静来,张作霖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然后就是他背后的日本人,朝鲜驻军未必敢贸然跨境作战进入东北,但却不能无视他的存在。
杨哲想想就觉得头疼,如今是1910,东北大地刚经历了日俄战争的洗礼,这黑土地上的人家本就十不存一,如今又临着鼠疫大爆发,真真的苦逼啊!
从林山的话里杨哲得知,原本只有三个营不到一千人马的张作霖在徐世昌的支持下,人马很快扩充到了三千人左右。
张作霖的三千人马可不能以满清绿营兵的标准去看待,张作霖起家的这三千人马估计就是对上俄国人,也能顶得住一千人的部队了,这可是这个时期很了不起的地方军力了。
而杨哲要想在未来的日子里顶住可能来自于张作霖的镇压,那他最少得有三个连队,六百人左右的实力才行,而这六百人还得是拿着AK47,穿着防弹背心,带着防弹头盔武装到牙齿且训练有素才行。
“六百人,任重而道远啊!”
杨哲的嘟囔声被林山听了去,他闷声问道:“啥六百人?少东还缺人手?”
杨哲看了一张大脸的林山,点点头,也不言语,只是闷头开车,话说大喜的车技真烂,时快时慢的不说,偶尔还能开着开着给开灭火了,这要是不加点小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追尾了。
“少东想拉人干大事?”林山一张大脸凑到了杨哲跟前,嘿嘿笑道:“您给二喜他们的家伙我可是看到了,乖乖,都是嘎嘎新的东西,估计不会比小日本的金钩差了。”
“这叫什么话,是甩出小日本的金钩好几条街好不?”杨哲甩了他个白眼,继续开车。
“是,是,”林山咧嘴笑道,“少爷您想拉人太容易了,就看您的家底咋样了,要是还能像昨晚那样的话,您在东北这块地,拉起十万人一点问题没有。”
“吹,你就吹吧,”杨哲没好气道:“你是没听见大喜跟我说的,这方圆百里就数杨庄活人多了,可全庄两百多户人家,才拉出七十多个青壮,好多人都活活饿死了。”
瞧见杨哲表情沉重,林山也收了笑脸,闷声道:“少爷,我说话您别不爱听,大喜才见过多大的天啊,远的不说,就说凤凰城吧,您只要有粮有衣服,不用三天,拉来一千号青壮跟玩似的。”
“真的假的?”杨哲双眼顿时有了神采,记得是看十月围城这部电影吧,孙大炮有句话杨哲特别有印象,欲享革命之文明,必经革命之痛苦。
而现在杨哲面临的问题就是,要想救国民于水火,就先要把盘踞在中国土地上这群牛鬼蛇神全部干倒。
他动作越快,给老百姓带来的痛苦就越少,若是再拖拖拉拉的玩帝国时代,折腾个十年八年的,那老百姓才叫真遭罪呢。
林山见杨哲不信,急道:“瞧您说的,您看我像是说瞎话的人吗,咱就说如今的奉天城吧,几十万人的奉天城里头,光是靠乞讨出苦力讨食的流民就能有十万,您说您这大米白面、棉衣棉裤的一撒下去,还能没人跟您吗?”
“靠,不等我队伍拉起来,怕是张作霖第一个就扑过来了,紧接着就是日本小鬼子。”
杨哲一阵摇头,否定了去奉天城拉人的主意,他道:“这样,到镇里之后我就让你训练咱庄上的这些汉子,等他们学会打枪了,我再让大喜开车去凤凰城拉人,等咱啥时候有六百顶用的人马了,再去奉天城也不迟。”
又等了一会,远远的看见大喜带着几个穿着破棉袄的汉子向这边跑来,也甭指望这帮爷们能列队报数了,杨哲按下车窗,直接让这帮人从后面爬上车。
说完杨哲就后悔了,赶忙下车到车后面一看,果然,几个身子灵巧的爷们已经爬到车棚上面了。
“唉,怪我没说清楚,哥几个都赶紧下来吧,到这里面呆着,手把住这些铁棍,这样安全些,也暖和些。”
杨哲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军用的强光手电筒,往车厢里照了照,给地上的几个爷们看清楚了,才招呼他们上车。
大喜带着几个汉子跑到近前了,才发现这次的车子更大了,有些不确定的溜到杨哲身边,小声道:“少爷,这车,这车太大了吧。”
杨哲回头瞄了他一眼,东北汉子立马脸红了,他低着头不敢出声,杨哲道:“这车开起来和那辆悍马一样,你就注意点车的长度就行了,不有倒车镜吗,只要别掉了人就行,实在不行你就慢点开。”
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杨哲要是敢教唆一个第一天学开车的人这么干,那全国人民都不能答应,可现在是十九世纪刚开头,在这片土地上,杨哲就是天了。
“成,我听少爷您的。”大喜重重的一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杨哲指挥着一帮人上车,然后又在两辆车周围检查了一圈,确定都装下了,才问身边的大喜道:“你叫了多少人出来啊?我怎么看着有七八十个了?“
杨哲有点难以置信的往车厢里照了下,好家伙,里面多快叠三层罗汉了:“嘿,车里的哥们们,你们都站起来不就好了么,这要是开起车来,还不得压死几个啊!”
车厢里的爷们一琢磨也是,两个车厢里的人又都站起来了,这次好多了,虽然挤了点,很这样就又安全又暖和了。
杨哲又巡视了一圈,身后的大喜憋了半天道:“我,我把全村的轻壮都叫上了,没顾得上数。”
“不会是不识数吧你?”杨哲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话太伤人了。
哪成想大喜嘿嘿傻笑两声,却笑嘻嘻的点了点头:“就知道瞒不过少爷,十个二十个的还成,人一多就真的数不过来了。”
杨哲拍了拍大喜的肩膀,这个本家的小伙子确实不赖,是个既踏实又老实的货,这样的人跟在身边,让人很放心。
“走吧,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白旗镇,然后你开着车再出来继续拉人。”
这次大喜开着东风运兵车打头带路,杨哲开着车跟在后边,两辆运兵车一路上晃晃悠悠的慢行,等到了白旗镇的时候,何涛以后从蓝旗村那边来回跑了两趟了。
杨哲看得出来,何涛现在仍旧很兴奋,估计让他这样永远跑下去,他也会立刻答应的:“悍马车啊,无论在什么年代,都能征服男人。”
杨哲感叹了一句,然后安排所有人下车,卸行李,他安排着大伙将车上的衣物都搬到了米铺后面的院子里,然后才安排着幽怨的何涛开着东风运兵车继续他的征途。
杨哲指挥着二喜安排这群爷们洗澡,他给这群爷们留下一麻袋洗衣粉后,自己溜溜达达的出了镇子。
看着四周没人了,杨哲又弄出了一辆多功能的越野房车,MAN,这牌子不错,杨哲打开车厢门进去看了看,内部空间很大,空调卫生间,洗衣机,电视机一应俱全。
杨哲将电视机洗衣机这些不必要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才开着这个比东风天棉还高大的大家伙晃悠悠进了镇子。
此时小镇上的居民都睡不着了,这热闹当真百年难得一见啊,这么大的铁家伙,那狰狞粗狂的外表,比月亮还耀眼的车头灯,一切一切的,看着都那么新奇。
杨哲跳下车子,进了铺子将二老接到了房车里,等二老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杨哲才嘱咐道:“您二老没事就呆在车子里,冰箱里有食物,你们没事就听评书,有事就让二喜去找我就成了,你二老在我没回来前,千万别下车。”
“孩啊,你又要去哪啊,你知道不,你一离开眼么前,娘就想你了。”这房车里的布置虽然奢华,可傻娘完全没放在眼里,她的眼里只有杨哲。
杨哲拍了拍傻娘的白胖的手,安慰道:“娘,我是去救人,是给自己积点阴德,这是好事,您可得支持我。”
“嗯。”傻娘杨张氏一听积阴德,这确实是好事,顿时点头答应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杨哲脸上的表情立马僵硬了,他苦笑道:“娘,您年纪大了,这大半夜的,我哪里放心你在外面折腾啊,等明天吧,等天亮了您再帮我。”
新爹杨老汉拉过老伴,对杨哲道:“你把那个评书弄出来就去吧,这里不用你操心了,我陪着你娘就可以了。”
杨哲终于松了口气,傻娘人虽然傻,却是真疼自己,所以对上傻娘杨哲只有哄骗一招可用,一旦杨张氏不接招了,杨哲就彻底抓瞎了。
将刘兰芳播讲的《说岳全传》弄了出来,杨哲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下了车子,关好车厢门的杨哲才真正松了口气,现在——战斗才刚刚开始。
杨哲拎着一麻袋口罩走进了米铺后面的院子,几口原本装米面的大缸里现在泡满了人,大缸里现在溢出的泡沫都是黑色的了。
我去,这得多久没洗澡才有这效果啊,一边忙活加水的二喜已经累出一身白毛汗了,杨哲瞅个空子抓住了他,吩咐道:“你抱身衣裳还有鞋子什么的,然后到外面那辆大车上去洗干净,然后就在车上呆着陪我爹娘就可以了。”
二喜答应了一声,就到一边去挑拣衣物,还好东北的汉子都是身量高的,像二喜这样的,虽然身上没多少肉,骨架却在那呢。
杨哲帮他挑好了衣服鞋袜,又不厌其烦的交代好内裤一定要内穿,外裤一定要外穿后才放他走,临了还得交代他将换下的衣物都仍车外点燃,不能让周围的住家捡了去。
二喜虽然不明白自己好好的衣服为什么要烧火,可新衣服就在眼么前,少爷让烧也就烧了。
杨哲又塞给他一打口罩,交代好怎么用之后,才放他走,这时候,屋子里静坐养神的何老爷子也来到了院子里。
今夜这可是大阵仗,老爷子今年眼瞅六十了,都没见过杨哲这样败家的,看眼前这意思,这是要给这一百多号人从里到外换身新啊!
杨哲见何老也过来帮忙了,连忙递给他一个医用的口罩,然后又递过去一副胶皮手套,交会了老爷子用法之后,才道:“他们这些人的衣服不能留了,不但有跳蚤,还可能有鼠疫,都得烧了才行。”
说着话,门外又进来两个约么有十四五岁的瘦麻杆似的小孩,“师傅。”这俩孩子进门就管何老叫师傅。
杨哲看了俩明显是营养不良的小孩,问何老:“您老的徒弟?还有没有,有就都叫来。”
何老脸庞抽搐了下,徒弟又不是鸡仔,哪里有那么多,老爷子摆摆手,叹道:“这年月人难活,难活人啊,五月的大水淹死一波,八月的饥荒再饿死一波,十月的大雪又冻死一波,如今倒好,眼瞅着过年了,又爆发了瘟疫,唉..。”
杨哲听了何老的话楞了楞神,专辑才明白何老说的是什么,何老叹息道:“今年的年景邪乎啊,所有的灾难全落到东北这嘎达了,这俩孩子也是家里实在养不活了,才自己从辽河那边走到这的。”
“辽河?那这是哪?”杨哲问完就后悔了,没等人家盘问,自己就漏了底了。
好在老爷子只当他是留洋回来的,所以也见怪不怪了,何老道:“咱这归凤凰城管,离安东也近,凤凰城是妈,安东是爹,盛京城就是爷爷,头上的父母是不少,可架不住一大家子的仔多啊!,顾不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