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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哥哥结婚的日子,整个集团都沉浸在一片喜悦当中,尤其是那些集团的大股东们,他们一一和哥哥握手,眼睛里闪动着激动的泪花,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样。
鸣凤很漂亮,接受过高等礼仪的教导,她的举手投足间都幽幽地散发出一种典雅迷人的气质。她跟哥哥亲密的手挽着手,穿梭在热络的人浪中。我躲在角落里,不敢上去打招呼,也不敢去祝福他们,我怕自己会哭。
香槟,酒水,玫瑰,礼服,浪漫甜蜜的音乐。我无心去享受。尤其是当看到在舞池中,哥哥和鸣凤优雅地跳着华尔兹时,我的心彻底碎了。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我跑到了华灯满街的大路上,想要透透气,却有一个人追了上来,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惊喜地回头,瞬间心灰意冷。
不是哥哥。
是天豪。
他问我,“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拼命地摇头,拼命地哭。他没办法,傻愣愣地站在我旁边,看着我哭。
等到我哭完了,他说:“我送你回家吧!”
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我知道他很喜欢我,从大学时代开始,他就很喜欢我,可是我一直在拒绝他。
回家的时候,在车上,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愿不愿意娶我?”
他顿时傻眼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直到确定我的脸色是认真的,他才被动地点了点头,说:“那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的语气是轻浮的,似乎没有什么把握。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愿意啊!”
第二天,我带着天豪去见爸爸。
爸爸用力看了他一眼,最后审视般地望着我,说:“你要想好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我用力点头,握紧了天豪的手,笑得没心没肺的。
当我兴高采烈地拉着天豪的手跑出爸爸的书房时,撞在了哥哥的身上。
他看了我身旁的男子一眼,最后目光忧郁地看向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神色坦荡地伸出手,指着天豪向他介绍道:“哥,这是我男朋友天豪,够英俊吧!而且爸爸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我笑嘻嘻地说,看着他神色剧烈的变化后,最后是目瞪口呆,我又补充了一句,“你应该会替我高兴的吧?”我斜睨着他。
哥哥惊愕地张开嘴,伸手想要拉住我,却被我甩开。
我头也不回地拉着天豪走开,样子很潇洒。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无知,多么的残忍,也深深地伤害了天豪。
面对我这样的妻子,他应该是感到耻辱的,他只是被我当作了挡箭牌,而我根本就不爱他。
新婚的晚上,我告诉天豪我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他狠狠地打了我一个耳光,我任由他打,仿佛自己是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
他打了我之后,又抱着我哭,安抚我,不停地说对不起。
这一刻,我突然有些心疼这个男人。
第二天,去宇园的路上,天豪一边开车,一边不安地看着我。
我告诉他,我不希望爸爸知道这件事,我希望他能接纳这个孩子。
他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最后说:“你怀的就是我的孩子,我既然爱你,就要包容你的一切。”
这一句话,我的眼泪便流了下来,我抱着他哭,并发誓一辈子也不离开他。
晚餐的餐桌上,我发现哥哥的眼眶有些倦容,仿佛好几天没睡觉了,而鸣凤的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哭过。我猜想他们之间也是发生了什么矛盾。
我用力握紧了身侧天豪的手,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不用那么悲观。
可是就在这时,旁边吩咐佣人上菜的林嫂却乐呵呵地对爸爸说出了一个消息。
她看着老先生,欣慰地说:“少夫人已经怀孕了。”
就这一句话,哥哥便惊了一下,随即看向身侧默默无语的鸣凤,眼睛里是真真切切的惊喜和隐含的愧疚。
我看着哥哥那眼神,忽然觉得有些眩晕。
那天我告诉他实情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深情地看过我。
心底酸酸的,鼻子也堵得慌,我想要起立,却被天豪死死地按在座位上。
他怒目瞪着我,我只好屈服下来。
爸爸很高兴,他看着哥哥和鸣凤,满足和快感之情全都写在了脸上。
因为爸爸知道,他马上就可以当爷爷了。
我觉得很难受,心脏绞痛得厉害,可是在一大堆笑脸盈盈的人当中,我还是保持着祝福的笑容,但是我知道我当时的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我想我终究没有真正放下我想要放下的东西。
晚饭后,哥哥送鸣凤回房,我站在走廊上等他想问清楚,天豪拉着我说:“回家吧!别闹了!”他哀求地看着我,眼睛却跳着幽怨的火光。我看得出他的心底在煎熬着,我怕我冲破了他的底线。我终于不再坚持。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我的身子越来越笨重,天豪每天会早早地下班,回家陪我,我想请两个佣人,他不同意,说不放心。看着往昔那个精干潇洒的男子每天做着一些家庭主妇的活,我感到很愧疚。每天晚上躺在天豪的怀里,听着他买来的胎教音乐,我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孩子出生那一天,下着雨,我疼得直哭,一直喊着天豪的名字。
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融入了我的生命,而我早已离不开他。当天豪兴冲冲的将子凌放在我怀里的那一刹那,我幸福得几乎死掉。
再后来,鸣凤也生了一个男孩,哥哥给那孩子取名叫宇文枫,他说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他看到窗外大片大片的枫叶红了,很美。
而我看那孩子的第一眼,就发现他继承了哥哥那一双深邃鲜亮的眼睛。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一切,可以心无旁骛地跟天豪过日子。
可是,我错了。
我一直还存在着幻想!我还在留恋着和哥哥在一起的日子!
那一天太阳很明媚。
我跟鸣凤坐在椅子上,乐呵呵地看着那两个小家伙在草坪上玩耍。可是没过多久,两个孩子居然为了一个洋娃娃,闹得不可开交。
我拉开了子凌,告诉他不能跟枫儿抢东西。
鸣凤淡淡地笑,一扭头,却看到哥哥远远地走了过来。
“枫儿!去找爸爸!”她松开了自己的孩子,甜蜜地笑着说。
小枫儿很听话,虽然走路很不稳,颤颤巍巍的,却依然乐滋滋地张开了稚嫩的小手臂,朝自己的爸爸“噔噔噔”的跑了去。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子凌,去找爸爸!”我跟着说,也是一脸的温柔开怀。
鸣凤变了脸,诧异地看着我,我随即讪讪地改口,“去找舅舅。”
我看着自己的孩子喜滋滋地朝着不远处款款走来的人跑去,心跳提到了嗓子眼。
我在想,当哥哥走过来的那一刻,他会抱起哪一个孩子。
小子凌跑得很稳,很快就追上了小枫儿,并且轻易地超过了他。
我看到宇文焕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我看到他走着走着,微笑着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孩子。
我激动得热泪盈眶。
下一刻,我看到他两三步上前,抱起的不是迎面而来的子凌,而是错后两步的枫儿。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捅了一刀,在哗啦啦地流血。
我忽然讨厌哥哥,讨厌鸣凤,更讨厌他们的小枫儿。
“枫儿,乖!”哥哥宠溺地抱起了自己的儿子,只是用那一只腾出来的手象征性地摸了一下子凌的小脑瓜。
我看到孩子回过头来看着我,清澈无瑕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和不解。
“焕,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庄鸣凤起身去迎接自己的丈夫,理所应当的。
我眼眶一涩,低下头,再抬头,哥哥已经走到了我面前。
“今天天气不错!很适合出来走走。”他看着我说,目光有些复杂。
我颓然地笑,然后上前两步,抱起子凌,头也不回地扭身就走。
我听到他在后面喊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绮儿。
我听到鸣凤奇怪地问他,我怎么了?
走着走着,我突然想到,我真傻,我告诉过他,那个孩子已经打掉了啊!我还是奢望什么啊!
路上,怀里的孩子忽然伸出手摸我的脸,问:“妈妈,你的脸上怎么有水啊!”
我流着泪微笑告诉他:“天气太热了,可能是汗水吧!”
那一次后,我告诉自己应该死心了,彻底死心了。
可是晚上,我经常会幻想着,我和哥哥,还有子凌,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生活时的场景。
我觉得我对不起天豪,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天豪越来越忙,应酬越来越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有一天晚上,我惊奇地发现,他居然在睡梦中呼喊着一个陌生女人的名字。
我推醒他,问:许妙晴是谁?
他脸色惨白,支支唔唔地看着我,半响才解释道:“是大学时的一个好朋友,不过她早已结婚了,嫁给了赫赫有名的大律师楚逸山。”
我半信半疑地瞪着他,他继续解释说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只是偶尔在一个公务酒会上碰到了,并没有过多的来往,并保证说以后绝不见她。
天豪的精神出轨缓解了我内心的自责和对他的愧疚感。
我隐隐感觉到他和这个叫许妙晴的女人肯定有过一段过去,只是他现在不愿意跟我提起。
他不说,我也没有多问,彼此之间保留着一点空间,这样生活才能继续下去。
可是有好几个晚上,天豪还是会在梦里叫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我躺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对那个女人深沉的忏悔,我的心越来越沉。我发现,其实我和他一样,都是傻瓜。
面对天豪,我郁郁寡欢,我越来越思念哥哥。
有好几次,见到了哥哥,我都想冲动地告诉他,子凌是他的孩子。
可是我开不了口,我不能毁了他,我怕他为难,但更多的是我怕他不相信我,会认为我是在胡闹,那样我就连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尊心都没有了。
日子越过越艰难,我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我幻想了无数种结果,无数种解脱的方式,郑医生说我快得抑郁症了。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到了子凌身上,我看着他一天一天地长大,看着他越长越像哥哥。
我多么希望有一天,哥哥能抱一抱这个孩子,能给这个孩子一点点父爱,可是那些终归是幻想。我太了解哥哥了,他娶了鸣凤,他就会忠于那份婚姻,扮演好一个丈夫的角色,更何况,他们现在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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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行文字泛着莹莹的白光,黑色的字体恐怖地一一跳了出来。
羽子凌的面容渐渐苍白得可怕,翻动着纸页的手指颤抖着,指关节青白如印,仿佛下一刻就会渗出血来。
他用力咬紧自己的嘴唇,越来越紧,直到嘴角慢慢沁出了血花,直到完全快要窒息,他才蓦地闭上眼睛,受了刺激一样,无比地恐惧地丢开了那个金色的记事本,一边喃喃地摇头,身子一边怕冷似的慢慢向后缩去。
“不...这不是真的....!”他挣扎着,含糊不清地呢喃,“我到底是谁?我是羽子凌.....我是羽天豪的儿子.....我跟宇文家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有宇文枫....我们不可能.....我们不可能...是.....!”
轻薄的空气变得彻底让人窒息,浑身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凝结成了冰块,寒冷地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荡起了层层血雾,仿佛在贪婪地抽**仅剩的灵魂。羽子凌的肩膀恍惚地战栗着,苍白的灯光下,血花漫溢的嘴角古怪地抽搐着,他将脸死死地埋入掌心,像一个受了惊吓却失去亲人保护的孩子一样。
“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冰凉的泪水顺着他苍白而俊朗的脸颊簌簌下滑,刺溜刺溜地沿着脖子往下窜去,他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浑身冰凉而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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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曙色已经在漆黑的夜空上发芽了,那玫瑰色的血红若隐若现,大开的窗户里,一股沁心的寒气渗了进来,让蜷缩在地板上的他一阵一阵的战栗。
死静的客厅里,冰冷疏离的灯光下,灵魂不安的徘徊着,目光和呼吸都是惊恐万状的,只有那一个被扔得远远的金色日记本平静地躺在地板上,仿若无辜,仿若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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