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相府上上下下都掌上了灯,沐筱萝一边吃着茶,一边合计账目,突然听到香夏说东方府邸那边有情况。
沐筱萝就让她说了。
“二小姐,你知道吗?锦绣四小姐嫁过去没几天,东方尚书就给瑾表少爷另外寻了一个妻室,是京城富商钱员外钱万礼的,长女呢,名唤钱可人。”
看香夏的样子,八成也是听来的,似乎也是刚刚知道的样子。
瑾秋愣了一下,“呀!这么说来,东方家岂不是太不给我们沐家面子了么?”
“谁说不是呢。钱员外家产万贯,钱可人听说和她那位满是铜臭味的父亲不一样,这位钱小姐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呢,好像比四小姐大两岁。听说性情特别温和,对着人都是笑的。”
香夏打听得东西好像更多也更加有料子。
“不过二小姐你说,钱小姐贵为尚书府邸的长孙长媳,会不会对四小姐好呢。”
这个问题,瑾秋问得有点瞎。
深处内宅之中的妇人争斗,几回消停过了?沐筱萝不禁冷笑,“我看呐,不管那位钱小姐是如何的知书达理,无论怎么样,跟另外一个女人说同一个丈夫,这个滋味终究是不好受的,常人都免不了俗气,她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你们说说,有可能免俗吗?”
“这……”旋即香夏和瑾秋面面相觑,似乎有什么想要说出口,却说不得的模样。
四妹沐锦绣在东方府邸的婚床上还没有坐热,这不,又跑回来了,要命的,还跑到锦绣院的上官四姨娘处哭哭啼啼,说太公公对自己怎么不好云云。
这件事,长安园的老太君知道了,她老人家可不高兴了,相府女儿再怎么的,也不能坐那回头轿回娘家来,这算什么话儿。
还跑到她生母上官四姨娘那儿,却不到老太君跟前去,阎红云顿然觉得满脸无光。
“混账!真是混账!”老太君坐在藤椅上,花白的双眉紧紧一蹙,掌心攥着上等金丝绢子满是淋漓汗水,这一出,可着实把相府的颜面丢了个一干二净的了,恐怕这会子京城都是议论相府四小姐的丑事来。
消息最为灵通的沐筱萝早早来到长安园,就看着这么一出热闹,当然最重要的是,还得安慰安慰她老人家不是?
筱萝拿着手儿,在老太君的胸口细细捋着,就希望替她老人家顺顺气儿,这老人家气起来,不小心岔过气了,可咋整的,沐筱萝可希望老太君她老人家安享晚年,坐享天伦之乐,“老太君,您别生气,我想四姨娘肯定得带四妹来,好好与您说道说道,到时候您再好好教训她,便是了。”
“这娘俩个,要能来才行!无须我下令动手把她们抓过来才好呢!”老太君缓缓闭上了眼睛,心口的一团闷气顿时顺畅不少。
她老人家微微闭上眸皮儿,就听到守候上房外侧的宁上官二家疾步转进内槛,躬身对老太君、筱萝道,“老太君、二小姐,四姨娘和四小姐来了。”
“黄瑞家的,你让她们进来吧。”沐筱萝轻轻看了一眼压根儿不想动眸皮的老太君,就吩咐宁上官二家这么办。
她好歹是相府的老人了,此时此刻,二小姐筱萝的意思,便是老太君老太君的意思。
黄瑞家的腿脚功夫可利索了呢,丝毫看不上去是上了年纪的人物,对门外的俩人道,“四姨娘,四小姐,你们进去吧。”
“谢谢黄瑞家的。”上官温柔眼里噙着泪光儿,她两只手连拖带拽着扯着沐锦绣。
四小姐一直抹着眼泪,一直在那边抗拒着,“不,不,不,娘亲,我才不进去,老太君一定会狠狠惩罚我的,她老人家一定会狠狠惩罚我的,她最疼爱的孙女儿是沐若雪,现在是沐筱萝,我不要,娘亲求求你我不去可以吗?”
“好,你不去,你就在这里,等着让你父亲来收拾你吧。”
上官温柔那尖尖的手指甲,狠狠一戳沐锦绣白嫩的玉臂,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逼迫着沐锦绣把眼泪儿倒退回去。
相府沐展鹏是什么样儿的人,上官温柔在相府十多年了,还看不出来?这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向来是把自己的名誉放在第一位,她哪曾管过女儿们的死活,能嫁了尽管嫁给,最好能够为他日后的仕途添砖加瓦的,那才是正道,如果不能做到这些,那么对沐展鹏而言,就是一句话:有多远就给本相国滚多远!
她再笨再蠢钝也如何不知道此中厉害,沐锦绣不满东方瑾迫于他祖父之命娶江州之地的大商贾之女钱氏为妻,而自己却是一个二房妾侍,还在沐锦绣过门没几天就娶上了,她如何受得了?沐锦绣就跑来了,她当然知道相父肯定到最后会把她扫地出门的,这相府之中唯有一线希望的,那便是去长安园寻老太君,可她又不进去,是因为沐锦绣觉得老太君也不会帮助自己,所以她才……
再三权衡之下,沐锦绣觉得目前为止,能够帮助自己的,唯有老太君了,那没心没肺的相父沐展鹏,那肯定是指望不上了的。
上官氏母女二人踏入上房,两人已是泪人了,沐筱萝极为好奇得端详着堂下的上官四姨娘和,四妹沐锦绣,一个个哭泣连娥眉上妆点的青黛皓澈剥落了,实则难看的很呐。
“还死乞白赖的,再我这里做什么?给我滚出去!”
老太君明眸倏得一瞬,刹那间满室间的光华似乎黯淡下来,唯有老太君那一双清目如玄冰濯濯寒意袭人。
闻此言,上官温柔狠狠拿手指戳着沐锦绣的脑门,“你个死丫头啊,怎么这么犟啊你,都这份上了,你还不到老太君跟前认错呀你。”
“嘿,认错,这我真担待不起,你们给我起来,我可受不起你这么打理!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气得哆嗦的老太君旋即又把眸皮闭上了,不再想理睬她。
沐锦绣也不知道从哪里掏来一把剪子,冷不防得就往自己的心门插去,看样子,她使劲了拳头的力气,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了的。
满室的丫头们害怕得咋呼出来,沐锦绣身侧的生母上官温柔更是吓得张大了嘴巴,连呼吸都不敢说。
就在这么一个恍惚,沐锦绣手里头的剪子被人抢了去。
众人凝着目光儿搜寻抢剪子的人儿,最终却是在瑾秋的手里头发现了那把剪子。
竟然是瑾秋把剪子抢了去。
一般人或许很吃惊瑾秋的一举一动,不过沐筱萝却是感觉到没什么特别的,还有就是筱萝了。
筱萝心中冷然一笑,自己是本不想救沐锦绣的,不过她也不会责怪瑾秋抢先夺取剪子,却是老太君等人极为惊讶瑾秋身上旖旎的手段儿。
“瑾秋!上官氏谢谢你了。”上官温柔惊魂未定得看了一眼瑾秋,旋即双手抱着沐锦绣,大哭一场,“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你要是死了,叫娘下辈子可要依靠谁呀女儿!”
丈夫娶了,位正妻而已,凭什么你一个嫁过去是二房觉得不顺,新婚没几天就跑娘家来,这算话么?
如果每一个姨娘们都要跑的话,那大华天下的高门宅院的内妇岂不是跑得一个都没有了!
“上官氏!瞧瞧你调教的乖女儿!哼!”
老太君狠狠骂了一口,旋即指着沐锦绣,“你之前与那东方瑾在假山后**成孕的事情,殁了我们沐家的脸面尚且不说,我们也当你嫁过去了,这件事儿就这么翻篇了。你倒是怎么的了?区区人家的一个二房,新姑爷娶了正儿八经的,位正妻,你就往回家跑,这个早已出了七出之条!看看东方尚书府的那个老小子还不替东方瑾休弃了你才怪呢!”
“老太君~!可不能这样啊!锦绣好歹是你的孙女儿!您要多多帮衬着她一点,要是被休弃了,锦绣这一生可就毁了,这可是要把她往活路上逼呀。”
拿着手绢儿就往琼鼻上蹭着,直到手绢儿都湿透了,上官温柔上官四姨娘的眼泪都没有完全止了下来。
这声音惊天地泣鬼神的,不过沐筱萝真心觉得恶心难闻,四妹她就是自作自受,与人无尤,谁叫她那日和东方瑾在假山后享受一时的欢愉,开了花,结了果,自然是要承担一切了。
沐筱萝不做声,倒是知道,老太君虽然口头说着好像就撒手不管她们的意思,除了瑾秋之外,筱萝随身的香夏自然也洞悉其中利害。
终于,老太君开口说道,“听说那钱家大小姐,父家的大商贾,经营钱庄生意的,底子厚了不少,可到底不像我们相府的高门大户,你虽是,次四女嫁过去了,身份也不会落差人家多少,人家忌惮于你是相爷之女的身份,暗地里不知,至少明面上,也是极为重你的。你这般冒冒失失的跑回来,是要准备要和东方瑾永远断离夫妻关系么?”
“不……老太君……!是锦绣一时乱了分寸!老太君,您可要救救锦绣啊。”
沐锦绣抹着眼泪儿,老太君的一席话犹如当头棒喝,对方是商贾出生的大小姐,可要一定要对自己重个三分。
大华重仕轻商,是众所齐知,这一点沐筱萝再清楚不过了,无论钱家大小姐的娘家多么有钱,那政治地位绝对比不上丞相家的,沐锦绣虽说是,女,可也是相爷的亲生女儿之一,相爷是谁,大华庙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有什么面子会盖过这个?
可是沐筱萝不知道的是,为何老尚书东方浩会如此糊涂,他竟然会娶一个毫无政治地位的有钱人家进尚书府邸,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尚书可是说了一堆话,反正言外之意,就是东方瑾未来的正位,亲,一定要是个名门望族之女,一个商贾之女,这落差也太多了,阴谋!一定有什么存在的阴谋。
一定是这样!
事出就必定有因果!
沐筱萝眉心暗沉,心头却浮起了一丝丝的困惑,看来她要不好好想清楚了,今天晚上绝对无法安寝的。
倒是上官氏姨娘的声音把筱萝拉回了现实,“老太君,眼下可怎么的了,如今锦绣她跑回来,如果她要是跑回去,尚书府那边不让他进,可怎么得了,到时候锦绣名声更臭了。”
说实话,上官温柔掏心掏肺得为沐锦绣着想,是真心尽了一个母亲所应该做的。
“据我所知,东方瑾这小子那日如此对待锦绣,他不会眼睁睁得看着锦绣遣回娘家无动于衷。东方浩那个老小子再也不愿意,怎么可能拗过他的孙子?他可是那尚书唯一的一个,子长孙儿,东方瑾的父亲和母亲早亡了,我知道东方浩的品性。我估计东方瑾娶那个钱小姐,估计也是被迫无奈的。”
老太君接过沉香递奉上来的茶水,轻轻浅尝一口,精神也陡然缓和了些许,不再是像刚才心火气燥得灼肺。
当下总算安静许多。
堂下的上官温柔谢过老太君得大恩大德,旋即站起来,替沐锦绣捋了捋她凌乱的秀发,早已梳成少妇髻已非是少女髻的沐锦绣更显得她身影削瘦,反观之沐筱萝,她体态丰盈,俏脸潋滟,一颦一笑之间,说不出的光华流转。
心中一直对沐筱萝有愧的沐锦绣怯生生的眼皮儿丝毫不敢多看筱萝一眼,倒是上官四姨娘一直给沐筱萝好脸色看,她女儿能够顺利嫁给东方瑾,筱萝的功劳可不小。
这边又正如风轻云淡,清乾院立马风云变色,霎时间笼罩了整个相府。
殊不知的,相爷沐展鹏一袭深竹青衫脚步如雷如电赶往长安园,他听到消息他那不孝忤逆的四女儿新婚没几天就跑回娘家,还去老太君那里去,早就执着家法长藤赶过来。
“锦绣!锦绣在哪里!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沐展鹏越过黄瑞家的,由于他怒气冲冲的,身子一冲,便把守门子的宁上官二家推到地下,待他穿过白玉屏风,抵达上房之时,所有人的眼珠皓澈快要掉出来了,这相爷的气势是不把沐锦绣狠狠吊起来殴打,恐怕是万万也解不得这一口气的。
老爷来了,老爷来了,上官温柔立马护住女儿锦绣,“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不该让锦绣受苦!我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