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这样。”族长模样的人拿着骨杖敲击着地面,“难道你们不是?”
“当然不是了。”筱萝开口了,“你们先辈逃离至此,都两千年过去了,先秦早就灭亡了,何来追杀你们,现在是大华国,天武八年的大华朝,天下分为七国,你们放心吧。”
“真是这样吗?”老族长很是怀疑。
先秦过去那么多年,唯一不变的是先秦文字一直流传下来,至少这些野人口中的口音是听得懂的。
“如果我们是坏人,会把一个人的尸首埋葬在此吗?”沐筱萝接着说道。
老族长连连点头道,“上一次你们埋葬尸骨的时候,我们的守卫人阿大和阿二都禀告于我,这是我们的族中的一名女子薛小小,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逃出去了,如今变成尸骨回来了。”
“是吗?”沐筱萝的眼眸变得深邃,像是一个深洞,她曾经听闻南院里边住着另外一个姨娘,后来死了,难道是这个女子么?薛蛮氏族的女子?
可是这个薛蛮氏族的女子又是如何跟相父扯上关系的,难道说相父也发现了这个地方?
不可能,相国父亲应该不曾来过这个地方,路过来过的话,发现这些生存了两千多年的薛蛮氏族人,按照沐展鹏的品性,还不带兵全数剿灭,明明不科学啊,不符合相父的手段嘛。
那个尸骨是一个女子,薛小小?曾是相国的姨娘,如果真是相国父亲爱过的女人,他怎么会舍得让薛小小死了以后暴尸密室之内呢?
“敢问老族长,你们怎么知道这具无名氏尸骸的主人是你们薛蛮族中人?”
沐筱萝摆明了不相信呀,怎么可以就凭借一个普普通通的尸骨就能够判断她是薛蛮氏族的人呢?
话问到这里,夜胥华二殿下剑眉高挑而起,他也是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旋即,老族长咳嗽了几声,语重心长道,“自从当日你们把小小的尸骨埋葬于此,经我们的阿大和阿二回来禀告之后,我们就觉得很奇怪,于是我让他们去把尸骨重新刨出来,检查一下尸骨,没有想到这具尸骨的右脚脚趾一共是二个指头的,这,是我们薛蛮氏族的独一无二的凭据,我们氏族中人,无人不有这般的特征,你看看,我的脚。”
老族长应声脱下他的草鞋,沐筱萝和夜胥华定睛一看,果然呐,那光秃秃的脚趾头透着一股臭气之外,那右脚的脚趾头的尾趾赫然长出一个小趾头来,不单单是老族长,其他人也是这般,因为他们都毫不避忌脱下草鞋,叫筱萝等人看了那叫一个真切!
“果然是如此!”沐筱萝下意识得点点头,拿眸子跟夜胥华二殿下打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好像是说,族长所言非虚。
孰料,夜胥华没有很快消化筱萝的眸心隐匿的那点意思,却被老族长看穿了,“哼!老朽此话千真万确,绝不虚假,难道你们不相信我吗?”
看样子,老族长很是生气,不过沐筱萝陪上笑脸道,“老族长,没有别的意思,我们是相信的,还有一点,我们想知道,你们族人薛小小是如何跑出去的,发生多久的事情了?”
“按这么算起来,也快七八个星元了!”老族长抬眸自言自语。
其中一个块头很大,自称阿大的人说,“老族长,正确来说,应该是七个半星元了,我家伢崽儿再过两日,便是七个半星元了。”
星元,什么星元?这么奇怪?
“请问这个星元和解呀?”沐筱萝眼中满是神采,这个神秘的氏族,既然隐世隔绝两千多年了,已经有自己的时间概念了,肯定是这样。
不等族长回答,沐筱萝又说道,“你们所说的一个星元,是不是代表着一个寒暑,一个春秋,一年的意思呀。”
“按道理是这样的,我们薛蛮氏族人逃离先秦暴乱来到此番境地,我们就以天上的星辰记时,我们这里没有时辰,唯有星元,天上星星的忽明忽暗极有规律……”
老族长说的很多,他说当年薛家氏族先辈带他们来到如此山野开天辟地,自给自足,一点儿都不靠外界,他们来此已经两千个星元了,就是两千个岁月了,而薛小小正是七年零半年之前离开过这里。
说话之时,淳朴的薛蛮氏族并没有筱萝先前遇见的那般野蛮,说白了,就是他们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罢了,可以说他们这些人很淳朴也很善良,如果你对他们没有任何恶意,那么他们对你更没有什么恶意的。
沐筱萝想着,还是要多了解那个可怜的薛小小,便看了看一脸困惑的夜胥华二殿下,又看了看老太君,这个时候,薛蛮氏族跑出几个赤身裸体的孩子,蹦蹦跳跳的,好像开心极了,筱萝的心情也完全放开了,“对了,既然薛小小她是你们氏族中人,怎么会想着跑出去的呢,再说又是怎么跑出去的,难道她没有回来过吗?”
“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薛蛮氏族众人站出一个大嫂,皮肤白皙,上身依旧是那绫罗锦缎堪称富贵堂皇,下身便裹着一块兽皮,应该是黄豹一类动物的皮毛,那通身的元素完全是文明和愚昧的碰撞,叫人说不清道不明那到底的怎样的一个信息。
这个大嫂说道,“七个半星元前,薛小小妹妹偷跑出去了,她说自己从小到大住在这里太无聊了,有一天她发现有外界的人专门打了一个洞通往此境界,薛小小就偷跑出去了,我记得那时候,老族长很生气呢。”
“可不是,那天,我们找遍了整个山谷和环海都找不到薛小小。”老族长见筱萝等人不明白此地的环境特征又解释道,“两千个星元以来,我们在山谷里头打猎捕捉兽物,取它们的皮毛,吃它们的筋肉,饮用它们的骨血,我们强壮的年轻人就会下山谷底的环海捕捉鱼类,清晨和傍晚的时候,环海和山谷上空是一团团犹如神仙的白雾,煞是壮美,今夜你们碰见我们,也算是有缘,就留下来好好看看景色吧。”
看来这个山谷和环海是自有的一套生态世界,形成自我气候,才使得山谷之中四季如春,外界是寒漫的冬日不可能会有萤火虫的,可是此山谷内,仍然是草长莺飞,景色极为美丽,沐筱萝想,一定要找个机会留在这里过夜,等到第二天清晨,看看无边无际的云海,却真真是极好的。
“不对,难道你们刚才没有发现另外两个人么?”夜胥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都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相国沐展鹏和大皇兄玥倾宴刚才肯定在洞口谈话,那洞口处的烛火还残留着袅袅的余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拨了拨身上的尘土,老族长就着一块光滑的磐石坐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旱烟,咧着嘴巴道,“这些事儿,阿大和阿二都跟老朽禀报过,我们是发现他们,不过他们可没有发现我们。”
话音刚落,老族长脸上满是洋洋自得的神情,“就算他们发现了我们,只要拉一下山海藤,就足以隔绝外界!”
老族长旋即站起来,指引着某处地方,沐筱萝循着他老人家指引的方向,果然在山巅垂下一个粗达三十余尺,长达百丈的稠密山藤,按道理山上藤蔓是没有这么长的,却是靠着人工一个藤结扎连着藤结扎连起来的,其中的一个大嫂脸上也挂着笑意。
“老族长,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为什么会选择相信我们,不怕把秘密泄露出去,给你们带来灾祸吗?”沐筱萝也是试探一问。
老族长捋了捋山羊须,眼睛带着神采,“你们既然能够平白无故安葬薛小小的尸骨,说明你是好人,如果那一天,你们随随便便把那具尸骨扔在地上,就这么走了,我想我们献身,你们这辈皓澈不可能发现到我们,而山海藤是我们薛蛮氏族众人不向外人道的机密,除了是薛蛮氏族中人,外界之人是无法得知的,当然你们是我们薛蛮氏族的朋友,我们大家都把你当做好人。”
他的话甚是感人肺腑,筱萝也知道,这就是因果,自己种了善良之果,就收获到了善良果实,看来这个淳朴的被世俗遗忘在历史深处的薛蛮氏族众人植根于他们骨髓深处的,是善良,是纯真。
“对了,你们还没有告诉我,薛小小逃离了出去,可曾回来过吗?”沐筱萝还是把问题的核心聚集到这个层面上,这很关键,因为筱萝知道,这些个薛蛮氏族中人,每个人的上身竟然都是身着绫罗锦缎,而下身不是草皮就是兽皮,衣着非常奇怪,一定是跟薛小小有关系。
这些,当然是沐筱萝的设想。
老族长极为感慨得回应道,“是呀,薛小小七零半个星元首次出去一趟,之后的的每半个星元她都会回来一趟的,还带来珍贵的蚕,此等蚕的种类是我们久居此地所没有的,所以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可以穿上和外界的绫罗绸缎呢。”
果真是这样啊。看来自己的猜测和设想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筱萝倒是很满意的,不过奇怪,“那你们的下身怎么会这个样子的?”
“这个小姑娘你就有所不知的了,我们山谷和环海的地皮上生长最多的,就是天沟草,天沟草一碰到蚕丝,就会便化开。”老族长说完,害怕沐筱萝等人不相信,脱掉他头上的绫罗巾仍在地上,顿时间破烂不堪。
沐筱萝和夜胥华无比惊讶得面面相觑,原来是如此,看来在他们这里,这下身是穿不得绫罗绸缎的,筱萝还在庆幸,幸好自己下边的绫罗裳裙没有被天沟草化开。
“啊呀!姑娘,小心。”一个大嫂双手已经不知道何时出现一块兽皮裹住筱萝的下身。
夜胥华高贵的裙褂被化开,他两只手护住白花花的亵裤,脸上晕红,“怎么会这样,我怎么?”
等老族长给二殿下一个编织好的树叶遮住裆部,嘿嘿笑道,“上一次你们站在天沟草的楚围之外,没有碰到天沟草,你们看看,现在你们已然入侵天沟草的楚围之内了。”
随着老族长的指示,沐筱萝真看到了那长得蓝幽幽的草皮,上面还泛着荧光。
“此等天沟草,不单单山谷上面有,环海之下,也有,绫罗绸缎虽然好看,也只能穿在上身,这是因为我们劳作之时,免不了要蹲上蹲下的,为了不被化开弄烂,我们唯有这身打扮。”
老族长的眼中满是天真的神色,“二位既然来了,那么便是我们薛蛮族人的客人了,随我们去山谷内一叙如何?到时候我叫阿大和阿二他们拉下山海藤……”
沐筱萝倒很期待他们拉下山海藤的样子,老族长早已洞悉筱萝心中所想,旋即叫两个青壮年,阿大和阿二拉了一下,顿时间眼前凭空多了一道尖锐不可抵挡的石壁,关键是石壁之上瞬间长满了数以万计的藤蔓,长长得仿佛从天降,就这么盖下来,绿油油的一片,大家从表面上只是看到了大山苍劲的树木,原来那其中的密道完全给盖住了,只要山海藤一拉开,那密道就很显眼的了,那是一条唯独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行的道路,那是一块块石板连接的地块儿,两块石板之间还有一大段的空隙。
经过老族长的介绍,他说那下面就是无尽深渊般的环海,掉下去尸骨无存!
老族长,还有那个大嫂,阿大和阿二,还有差不多服饰的人拿着火把拥上来,火把照亮前方的路途,要不是老族长引路,只怕筱萝和夜胥华随时都可能踏空,坠入深达万丈的环海,还好石板极为坚固,老族长说这样设置就是为了避免外界凶徒闯入,过了一刻钟的时分。
霎时间,到了石板的尽头,一切就豁然开朗了,几间敞开的明舍,上面多半是竹阁木屋,好几个孩童光着屁股围着篝火旁边跳着唱着不知道名的童谣,几个年轻男女环扣着腰肢跳着舞蹈,他们脸上有的人也画着某种颜料,看起来又是怪异又是惊奇,叫筱萝好生无语,不过很快,筱萝也便适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