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两日得到了沐筱萝的亲口承诺,楚轻狂才自信满满地说了这句话,要是他知道头天发生的事,估计他说这话就要掂量几分了。
可是任他想也没想到其中有这样的变故,所以话赶话就赶出了这一句:“洪将军要是不介意,就请三小姐出来,要是她说不愿意嫁给轻狂,轻狂马上就走,再不踏进沐府半步!如果三小姐愿意,那还请洪将军别再阻拦,成全楚某和三小姐!”
被他一番挤兑相逼,洪坤也怒了,冷笑道:“见过自大的,没见过你这样狂妄的!小子,你自找没趣,就别怪老夫不给你面子了!戚泽,去请三小姐出来,老夫今天就看看这小子怎么灰溜溜地滚出沐府!”
一老一少撕开脸就杠上了,大眼瞪小眼地互瞪着彼此,各不相让。
戚泽没办法,只好去请沐筱萝出来。
楚轻狂自持有沐筱萝的承诺,想着她是个重信誉的人,当初为了嫁武铭元,即使亲人反对也不管不顾坚持己见。
现在想洪坤只是她的义父,既然答应了他一定不会反悔的,就重新坐下,好整以暇地喝起茶。
那边洪坤看他悠闲的样子,倒重新沉住了气,也坐了下来,耐心地等着,边等边打量楚轻狂,想看看这小子哪来的勇气和他叫板啊!
洪坤当将军时间长了,除了当年的老侯爷,好多年来已经没人敢如此相逼他了。看楚轻狂的样子,生得太过俊美,哪里像个男人,要是换了女装,估计比那些娘娘贵妃还好看。
狭长的眼睛眉眼生得太过秀气,额……这双眼睛倒是和四皇子有点像啊!
洪坤沉思着,觉得自己的熟悉感应该不是来自四皇子,那像谁呢?
依稀就想起了那段逝去的岁月,当年和武二帝微服私访,去到灵秀的江南,邂逅的那位才女,似乎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明澈如碧波秋水,盈盈一笑,三宫粉黛无颜色……就惹得武二帝失了神,自己也险些掉进了那秋水中,只是……
洪坤想着有些失神,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又暗自摇头,一点也不像!
当年的邵妃眉清目秀,清亮的眼睛里只有纯洁无邪的光芒,哪有这小子一看就是狡黠习惯于算计的精光啊!
这样一想,洪坤收回了飘远的思绪,没继续往下想。有些事既然已经尘封在记忆深处,就别再刨出来,免得伤人伤情!
沐筱萝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听到戚泽报“三小姐到”,楚轻狂的心就开始狂跳起来,眼睛不由自主看向门口,要不是怕洪坤看出两人有私情,他早跑出去将她抱进来了。
远处走来了沐筱萝,一袭浅紫色的衣裙,三千青丝习惯地挽成一个简单的碧落髻,一颗珍珠发簪插在其中,不施粉黛,却掩不住那出尘脱俗的容颜。
楚轻狂还没见过她梳这样的发型,有种惊艳的感觉,呆呆地看着她走近,也没发现自己这样子落在了洪坤眼中,倒又多了一条罪名——好色之徒!
“义父,唤容儿出来有什么事吗?”
直到沐筱萝坐下,楚轻狂才回过神来,隐隐觉得今日的沐筱萝有些不对,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洪坤微笑着指了指楚轻狂,说:“这位楚公子容儿见过,义父就不介绍了!叫你出来是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为了公平起见,别叫人说义父逼你,容儿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回答,好不!”
“嗯,义父请说!”沐筱萝很淡定地将手放在膝上,直起腰看着洪坤。
楚轻狂突然知道哪里不对了,从沐筱萝一进门,她就没看过他一眼,她的样子似乎看到他就像陌生人一样……
不,比陌生人还要差,至少陌生人她还会好奇地看一眼!
心就不规则地跳动起来,有种不好的感觉,他用哀求的眼光可怜兮兮地盯着沐筱萝,指望她给自己一个暗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可是沐筱萝似乎没感觉他的眼神,只是看着洪坤。
这种气氛连花君子都觉得不正常了,奇怪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扫,有些莫名其妙。
沐筱萝的样子落到洪坤眼中,洪坤就更放心了,看了看楚轻狂,忍不住用揶揄的口气说:“这位楚公子,刚才向义父说亲,请求义父将你嫁给他!喔,他说他自幼父母双亡,是义父养大了他,他对你一见倾心,想娶你为妻,可是他义父不同意!楚公子呢就让我放心,说你进门后会是唯一的女主人,他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受委屈!……这样的好男人,义父怕你错过了,就让你出来问问你的意思,你愿意嫁给他吗?”
还君明珠
“你愿意嫁给他吗?”
洪坤的眼光落在了沐筱萝身上,楚轻狂更是,眼睛就牢牢地盯着沐筱萝,千呼万唤总算沐筱萝转头看他了。
可是那目光比不看更糟,看着他,却似越过他,看着不知道哪里。
楚轻狂觉得自己的心沉沉落了下去,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这事情看来很严重,严重到他的容儿连看都不想看他!
“楚公子,你想娶我?”沐筱萝开口了,那语气充满了疏离和遥远,让楚轻狂觉得很不真实。这人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容儿……
心有些痛了,就想起上次,他问她:“如果我做错了事,你肯不肯原谅我,就一次……”
当时她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让他觉得离她好远好远!
“我想娶你!诚心的!”楚轻狂盯着她的眼睛,很想上去摇她,唤回她的意识,好好看着他,看着他的心。
“那义父你的意思呢?你同意容儿嫁给他吗?”沐筱萝将视线移到了洪坤身上,不再看楚轻狂了。
洪坤笑道:“义父老了,可能说的不中听!义父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很有理的,他义父不愿意你嫁进楚家肯定有他的道理,楚公子虽然现在说会对你好,可是违背了养他的义父之意还是算不孝不义,冲这一点,义父是不赞同你嫁给楚公子的!当然,如果你执意要嫁,义父也不会阻拦!”
沐筱萝就淡淡一笑,说:“既然义父也觉得不能嫁,那容儿听义父的!对不起,楚公子,我不想嫁给你!”
“容儿!”沐筱萝的话似一个惊雷,打得楚轻狂半天回不了神,呆呆地看着她,半天才难以相信地叫起来:“为什么?”
沐筱萝看着他,蹙眉说:“没有为什么!楚公子,上次从容就是没听父母之言,犟着嫁给了三皇子,才有今天的结局!反省后,觉得自己太任性了,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结果自己没好处,还让父母伤心!楚公子,前车之鉴,引以为戒,别为了我这样的女人弄得父子不和,回去孝敬父母吧!”
“容儿……到底为什么?”楚轻狂也不管满屋的人了,几步上前,蹲在她面前狂乱地抓着她的手问道:“你答应我的,为什么反悔?”
沐筱萝冷冷地挣脱他的手,看着他,反问道:“我答应你什么?难道你以为送我颗夜明珠我就应该嫁给你吗?楚公子,如果你这样想就太小看我了!你的礼太重了,我受不起,正想着找人送还你呢,你来得正好,带回去吧!”
她从身边抓了个布袋出来,塞到了楚轻狂手中,冷冷地说:“要是没其他事,楚公子请回去吧!从容要休息去了!”
沐筱萝抬手,示意向兰过来扶她,楚轻狂却再次抓住了她的手,焦急地叫道:“容儿,为什么?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你明明已经答应嫁给我……为什么要反悔?”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两个,沐筱萝怒极,他不怕暴露,那她要不要成全他呢!
冷冷一笑,她挑眉:“楚公子,你真的想娶我吗?”
楚轻狂点头:“此心日月可昭!”
沐筱萝就笑了:“那好,我厌倦了做残疾之人,既然楚公子说愿为我倾尽所有,从容要求不高,只要楚公子为我求得那世上唯一一份断骨续筋膏,治好从容的腿,从容立刻嫁给你,如何?”
虽然已经有预感,可是亲耳听到沐筱萝说出这话,楚轻狂一时就明白了一切,他的脸色瞬间就白了,怔怔地看着沐筱萝,沐筱萝也看着他,两人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楚轻狂脸色灰败,半天才嘶声说:“你知道了?”
沐筱萝冷笑:“你辛苦了!”
瞒得很辛苦,哄得很累!终是败露,何必呢!既然水佩在他心中才是宝,那她……不想争!
“你不想原谅我?”楚轻狂明明在她眼中看到了决绝,却不甘心地想问个明白。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你没做错!我和你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做得很对!”
只是我无法接受……只是你不该骗我,瞒着我!如果不是亦巧来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沐筱萝无言地瞪着他。
“容儿……我没有选择的机会……”感觉她的手在抽离,楚轻狂痛苦地握紧她的手,舍不得放开。一放开,或者就再也没机会握住了!
“我也没让你选择!”沐筱萝对他微笑:“听你义父的话,老人家看得远,知道什么对你最好……祝你们幸福!”
她抽出了自己的手,接过向兰递过来的拐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楚轻狂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看她快走出门了,忍不住痛苦地叫道:“容儿,就算我骗了你,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啊!一次机会你也不肯给我吗?只要一次……求你了!”
沐筱萝顿住了,心高气傲的楚轻狂竟然说出了这种话!
花君子更是吃惊的张大了嘴,看着楚轻狂,难以置信。
沐筱萝慢慢转身,看着楚轻狂,楚轻狂也看着她,目光中都是乞求,还有浓烈纠结的爱意。
沐筱萝一笑,说:“我没怪你,真的,我已经说你没做错了,我也是真心的说这话!你如果一定要让我原谅,那就算我原谅你吧!我原谅你,可是我不想嫁给你,懂了吧?所以……别再来了,我不会再见你了!”
沐筱萝说完转身走了,这次直到消失她也没回过头。
楚轻狂呆呆地站着,洪坤意外地没打击他了,他也看出了两人之间有他所不了解的感情在内,看楚轻狂痛苦的样子,也相信他对沐筱萝的一片深情。
他暗暗叹口气,默默地走开去处理之间的公事了。向兰已经跟沐筱萝进去了,屋里就只有戚泽和花君子。
花君子听两人的对话,大致也猜出了前因后果,也不知道怎么劝楚轻狂。
只有戚泽,不是很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上前劝道:“楚公子,容妹子也太任性了,那断骨续筋膏据说世上只有一份了,人家十万黄金都无法求到,她怎么能和你开这样的口呢!哎,是不是断腿让她太受刺激了……不如你先回去吧,我再劝劝她!”
楚轻狂回过神,看着戚泽惨笑,意兴阑珊:“戚大哥,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份断骨续筋膏,别说十万两黄金,就算要我的命去换,我也会求来给容儿的……可是,没有了!”
“没有了……”楚轻狂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自语着:“容儿你说原谅我,可是为什么不愿嫁给我呢!你根本就没原谅我……我知道你恨我……我何尝不恨自己呢,竟然无法医好你……”
花君子担心地跟了上去,戚泽看见沐筱萝还他的布包掉在地上,就捡起来追上去:“楚公子,你忘了东西!”
楚轻狂站住,被动地接了过来,下意识地打开,看见自己送给沐筱萝的夜明珠还有天蝎珠,碧灵簪都在内,就怔住了。
呆呆地看着,突然笑了起来:“容儿,你这叫原谅我吗?还君明珠……你是要和我从此划清界限吗?连我的心也还我了,你这叫原谅我吗?哈哈哈……”
他突然长啸一声,狂叫道:“给了你的心我还能要回吗?罢……罢……就当我错了,不敢求你原谅,从此后再不相见……”
他狠狠地将手中的布包砸在了院中的石阶上,长啸一声,也不管是否会惊动人,拔身就掠上了房顶,一路狂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