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初瑾两只手捶地,忍声痛泣,是为自己,更为了出生不久就遭此横祸的孩儿。
娘答应你,终有一天一定手刃叶蓝田这个贱人!
俯仰之间,沐初瑾的眼泪滴在手掌上,渐渐的,手掌心的一点点黑痕愈发明显。
什么,我的脸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沐初瑾的螓面在光可鉴人的白玉砖上倒映出了一个虚影,左右两边的脸颊微微有几颗黑斑,大有愈盛的趋势。
难道是昨日给毒王殿下楚承辉拿薄荷药丸治病的时候,初瑾不小心染上楚承辉手臂上的黑印子,所以那些东西也传染给了自己。
前世的筱萝醉心医术,看脸上斑斑点点,宛如黑色梅花绽放,应该是中原大地所没有的西域蛊毒,梅花蛊。
这梅花蛊未尝没有办法可解除。
天方放晴的东暖阁外处处暖阳。
沐初瑾再次给自己戴上纱巾,她左手拿着一把小土铲子,右手持着一个小花洒,蹲在阁栏杆外侧的小泥土堆里,挖挖掘掘的不知道在倒腾什么玩意儿。
昨晚目睹了新娘子的半阙玉面,叶蓝田知道她是沐筱萝的亲妹妹。
叶氏早把沐初瑾偷偷咒骂了几百遍了,今天为了要正一正所谓二夫人的家风,带着朱红和王嬷嬷来给她一个下马威来了。
“该死的,本夫人的脸昨夜里也不知道蹭到哪门房的油漆,这样洗不干净?”
“夫人,兴许是黑疹子呢,几天就会消停。”
“疹你老子娘的疹子,你祖宗十八代才长疹子呢!”
叶氏主仆三人沸沸扬扬得从听涛阁来到东暖阁。
“哟呵,这不是妹妹吗?妹妹在忙啥呢。”叶蓝田绵软细语,简直软到骨子里头去了。
沐初瑾依旧忙活自己眼前的活儿,简直把叶蓝田的话当做耳旁风。
王嬷嬷老脸堆着笑,“夫人别生气,三夫人充其量是个傻……傻子,量她也不敢对夫人您这般无礼的。”
“可不是嘛。原来是沐初瑾那个傻蠢货呀。亏昨晚朱红以为是筱萝……”朱红欲言又止。
叶蓝田狠狠虎瞪了她一眼,“以后你给我机灵点儿!不然你就给我在小黑屋里呆上一辈子罢。”
“是,是,奴婢不敢了。”朱红头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小黑屋里头阴暗潮湿,时临端午又极易长虫招蛇别提多可怕了,好歹认王嬷嬷作干娘,求二夫人早点放她出来,如若不然她还在小黑屋里头呢。
沐初瑾唇瓣微微一笑,从土胚里头抽出小土铲子,小土铲子上边拢了不少黑压压的东西。
“哎呀,这是什么东西?”好奇的朱红往前走了一步,定睛一看,“哎呀,我的亲娘,二夫人是……是蚂蚁……黑乎乎的蚂蚁。”
王嬷嬷也连忙引颈去看。
最后惹得叶蓝田也站不住了,她用手压了压脸上的纱巾,侧身一看,只见那密密团团的蚂蚁爬在小土铲子上,这还不是一般的蚂蚁,个头还很大,体型大概是普通蚂蚁的四五倍。
“啊!沐初瑾!你没事捣鼓这些臭东西做什么?”叶蓝田大吃一惊,吓得花容失色,脸上的纱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走了。
见叶蓝田脸上斑斑点点的,黑乎乎的,像雀斑又不似雀斑,像疹子就更不是疹子了,倒跟自己脸上出的状况是一模一样,都是梅花蛊,沐初瑾雍容一笑,“叶姐姐你好丑哦,真像个丑八怪。”
沐初瑾一派天真可爱得说。
惹得东暖阁周边打扫的下人们也纷纷围过来看“花容月貌”的二夫人叶蓝田。
下人们掩嘴偷笑,也难怪他们了,就连王嬷嬷和朱红她们两个也忍不住捧腹,那黑黑点点跟黑芝麻没两样的斑点,骤然间随着暖阳的盛大,颜色愈发深了,渐而叶蓝田的完全成了一张熊猫脸,特别是两只眼睑周边宛如涂抹了一层厚厚的油漆。
“哎呀呀丑死了……二夫人真是丑死了!”沐初瑾俨然一派天真无邪的纯情小女子,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扭捏态势,宛如五月天的荷花仙子降临此间一般。
梅花蛊最忌在阳光下曝晒,一定要用薄纱掩盖,否则脸上斑点就会无限制得扩大,扩大到全身上上下下都是,没一处好肉。
沐初瑾嘻嘻笑着,就好像一个小傻瓜似的,她掩盖薄纱内带有斑斑点点的脸庞又恢复了清丽可人的模样,擅长医道的沐初瑾早就凭借自己渊博的药理知识解除了自己脸上的梅花蛊。
“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本夫人记起来了。昨日本夫人的双手就唯独碰了你一下。貌似手上有黑色斑点。本夫人没注意……今天一大早就开始……贱人……今天本夫人就是来找说法的!”
叶蓝田整个人虎扑上去,准备把初瑾压制在地上撕扯,谁叫还没有打到初瑾,叶氏的双脚在雨后湿滑的白玉砖上摔了一脚,摔成了狗啃泥巴,要命的是那地上竟然窝了一圈鸟屎。
呸…呸……哪个小蹄子不得好死,地都不扫干净一点。
叶蓝田高声的话惊起了周边稠密的梧桐树,雨天栖息的鸟儿振翅飞翔,吧嗒数声,又有数滴鸟屎落在叶氏的脸上。
该!真是活该!沐初瑾心想自己还没怎么动手呢,这个叶氏就得了现世报了?
“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本夫人就不会如此倒霉~!”叶蓝田怒急了,把一切都怪在沐初瑾的头上。
沐初瑾莲步轻移,挣脱起地的叶氏沾满鸟粪的双手在空中乱滑,滑了一个空,婢子嬷嬷们都嫌弃得闪到一边去,包括王嬷嬷和朱红。
“大清早的,做什么?”世子爷楚绝郜闻讯赶来。
却不想叶氏一个惊呼,她两只手抓住楚绝郜锦绣玉袍,白袍沾染了臭味的鸟粪。
楚绝郜怒不可遏,“贱人,你到底在做什么?!”
“爷,妾身……”叶蓝田本想把一手的鸟粪蹭到沐初瑾贱人的身上,怎料,没碰到沐初瑾贱人,却直接把鸟粪掏到了世子爷身上。
“爷,妾身错了。一切都是初瑾这个贱人的错。不干妾身的事呀。”
叶蓝田勉勉强强从眸间泌出几滴眼泪来,哭声道,“是初瑾拿蚂蚁来吓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