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楚玉知道自己是成功的,因为沐筱萝的面颊正在以神一般的速度变红,而且是越来越红。如果不是情动,沐筱萝怎么会显露女子的娇羞之态,楚玉心潮澎湃。
“筱萝?”许久不见沐筱萝开口,楚玉试探着唤了一声。
“朕知道这些话有些唐突,可朕是真心的,筱萝,这一路走来……”就在楚玉欲细数这一路走来的艰辛的时候,沐筱萝砰的一声倒在了榻上,人事不省。
“筱萝?沐筱萝!快传御医--”楚玉愕然之际,大声吼道。
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在李准率领的一众御医的会诊下,终于得出了结论,沐筱萝是染了风寒,再加上一时急火攻心,才会昏厥过去。
“恕老臣直言,皇上是跟主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主人才会大受刺激晕倒的吗?”李准英勇无畏的精神让殷雪和风雨雷电等人的十分钦佩,事后李准觉得自己只能算是不知者不罪吧。
“滚!”楚玉恨恨低吼,旋即拉住正欲滚出去的李准,狠呆呆的开口。
“如果治不好沐筱萝,朕也一定会赐你一句让你急火攻心,当即蹬腿的话!”楚玉撩下这句话后,灰头土脸的离开了关雎宫。
其实以李准的医术,这等程度的风寒手拿把掐,不过拜楚玉这句话所赐,李准硬是在关雎宫守了一楚,直至沐筱萝烧退方才离开。
阴冷潮湿的山洞内,不时有啪嗒啪嗒的滴水声响起,楚云钊被一股极痛激的陡然睁眼。地府么?楚云钊茫然看着头顶长着绿泥的岩石,双手下意识搥在身后,缓缓起身。
“刘醒?”楚云钊惊愕看着入眼的一张画纸,那纸上分明画着彼时跟在沐筱萝身边公公刘醒。
“看够了没有,快躺下!老子时间可宝贵的很!”楚云钊闻声望去,只见自己身边赫然站着一位身着褐色褂子的老头儿,这老头长的尖嘴猴腮,颚下一缕山羊胡硬撅撅的顶在胸口,头顶梳着一条小辫,左右刮的溜干净。
“你是鬼差?你想干什么?朕是九五至尊,你还想对朕用刑不成!”楚云钊见老头儿双手分别执锋利小刀,登时怒目而视,霸气外露。
“九王至尊怎么滴!关老子屁事!你到底换不换脸啊!”老头儿不耐烦了,伸手便欲下刀。
“住手!”就在楚云钊想要反抗之时,一抹悠扬的声音陡然响起。
“楚云钊,你真的是九五至尊么?你只不过是个孽种,遭世人唾弃。”这声音好听极了,如雨打芭蕉的清脆,又似黄鹂出谷,婉转琉璃般的调子让楚云钊陡然一震。
“你是谁?”楚云钊冷眼望向头顶的岩石,厉声低吼。
“如果不是我将你体内的噬心蛊虫逼出来,又替你解了身上的毒药,此时的你,可就真下了地狱。所以严格来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声音渐近,楚云钊双眼紧盯着漆黑的洞口,当看清说话之人时,楚云钊仿佛困兽出笼般跳下石案,猛的冲了过去。
“你这个骗子!混蛋!枉朕将你供作神明!可你却在朕最需要你的时候做了缩头乌龟!你该死!”楚云钊猛的出掌,却发现自己毫无内力。
“不是本祭祀不帮你,实在是你大势已去。”空中,启沧澜以睥睨的姿态垂眸看着楚云钊,那头已近似癫狂的畜牲。
“不可能!朕不可能会输的!没有沐莫心,朕一样可以雄霸天下!朕一定能!”楚云钊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如狂躁的犀牛般怒指苍天。
“小子,能有点儿时间概念不?能不能!”且说一侧的老头儿白了楚云钊一眼,转尔看向启沧澜。
“鬼前辈稍安勿躁,且给沧澜些时间。”面对焰赤国资格最老,最德高望重的画皮师鬼道子,启沧澜即便身为大祭祀,也不敢太过放肆。
“那快点儿!”鬼道子索性扔了刀片,随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在鬼道子看来,人到了他这个年纪,越发要注重修身养性,保养很重要,而充足的睡眠那就更更重要了,所以只要有空闲,鬼道子都会抓紧时间睡觉。
“楚云钊,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如果你再冥顽不灵,那本祭祀便当自己多此一举,现在便送你归西。”被鬼道子这么一催,启沧澜也有些躁了。
“自欺欺人……是呵,朕什么都没了,朕的龙椅,朕的江山,朕的婉儿!全没了!都怪楚玉!还有沐莫心!他们是罪魁祸首!朕要报仇!”楚云钊终于觉醒了,整个堆在地上,痛苦抱头。
“本祭祀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如果你想混进皇宫,接近沐筱萝,唯有一法。”启沧澜声音清冷,音色宛如天籁。
“何法?”愤恨的火焰在楚云钊体内熊熊燃烧,将他所有理智化为灰烬,此时此刻,除了报仇,楚云钊再不作他想。
“如果你肯变成画中之人,便可混入皇宫。”启沧澜知楚云钊不会拒绝,淡声道。
“你是要将我易容成那个阉人?”诚然楚云钊认清了自己现下的处境,可让他从万人敬仰的帝王变成人人唾弃的阉人,楚云钊还是无法接受。只是更无法接受的人却不是楚云钊。
“你小子懂个屁啊!易容算什么东西,随便扯个面皮就当自己是杏林高手了!一群白痴!老子这是换皮,讲究的是技术!你小子不会说人话就闭嘴啊!”鬼道子的脾气在焰赤国那也是出了名的差。
“楚云钊,你还有第二条路走么!”启沧澜的话印证了一个事实,那便是他楚云钊已经穷途末路了。
“好……好!朕就变成他!朕要亲手杀了沐筱萝和楚玉!这天下谁都可以坐上龙椅,唯独楚玉不可以!朕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会让他得到!”楚云钊咬牙切齿,狠戾吼着,心,却彷徨的无法自持。
启沧澜薄唇那抹幽冷的弧度一闪而逝,挥袖间楚云钊已然平躺在石案上,鬼道子见一切就绪,这才缓身而起,慵懒的走到石案前,未等楚云钊质疑,便将一颗药丸弹进了他的嘴里。
“如果不是老头子我有事儿来大楚一趟,你可落不着这么好的命让我亲自动手呢!”鬼道子斜睨了眼楚云钊,声音中透着不屑。
楚云钊甚至没听到鬼道子的尾音,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一觉仿佛睡了千年,在梦里,他坐拥万里河山,有美人依偎在怀,佳人一笑,国色天香,楚云钊努力看清了佳人的容貌,柳叶弯眉,明眸善睐,那眉眼间蕴含的笑意令楚云钊心醉神往,他缓缓靠近佳人想要亲吻爱抚,却发现那张脸慢慢在变。
筱萝?楚云钊怔怔的看着怀里的佳人,是呵,沐筱萝,他此生最爱的女人。筱萝……你是筱萝对不对?楚云钊伸手撩起美人的额前的青丝,可当青丝飞扬的一刻,楚云钊分明看到怀里的女人是沐莫心!他这一生的恶梦。
“怎么会是你!沐莫心!你死了!你不是已经死了!啊--”楚云钊陡然睁眸,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痛,只是那痛不是来自面颊,而是双腿之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而至,楚云钊猛的将双手朝下探去,心,顿时跌入谷底。
“你混账!为什么要这么对朕!为什么!”在看到空中悬浮的那抹身影时,楚云钊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当即狂吼着冲向启沧澜。
“如果你想有命回去报仇,最好别太冲动。”启沧澜扬指封了楚云钊的穴道,心里却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他便找个手熟的太监做这事儿,那鬼道子虽说是画皮师中的泰斗,可割下面的手法也忒生疏了,他可是眼见着鬼道子刀起刀落三次,才勉强算是处理干净了,奈何楚云钊血流不止,如果不是自己及时为楚云钊点穴止血,楚云钊便挂在这山洞里了,启沧澜倒不在乎楚鸿弈一条贱命,可重回皇宫这件事,还非他不可。
“为什么要断了朕的子孙根!朕不会放过你的!混蛋--”即便身体被封了穴道,可楚云钊依旧咆哮怒吼,但凡是个男人,没有谁会不介意这种事儿。
“楚云钊,可是你自己亲口答应愿意变成画中男子的,你该不会不知道那画中男子是个太监吧?而且是你口口声声说要重回楚宫找沐筱萝和楚玉报仇,试问,除了太监,除了皇帝,后宫还会出现其他男人么?”启沧澜觉得自己的耐心空前的好,饶是彼时,他断不会跟像楚云钊这样的贱民多费唇舌。当然了,大部分原因是看到鬼道子刚刚对楚云钊的摧残,全当是他可怜楚鸿弈吧,启沧澜如是想。
“为什么会这样?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啊!”楚云钊泪流满面,直到现在,他仍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
“这瓶子里装的是‘凤凰泪’,你回楚宫之后,只要将这‘凤凰泪’分十次喂给沐筱萝,她便会忘记前尘种种。”启沧澜开口间,一紫色的瓷瓶缓缓落到了楚云钊面前。
“朕要杀了他们!朕要他们死!”楚云钊对‘凤凰泪’并不感兴趣,歇斯底里怒吼。
“所以说沐筱萝要比你聪明,因为她知道,死,不是最好的复仇之法,让自己痛恨的人生不如死,那才是极致。楚云钊,你确定只想杀了他们,而不是让他们尝到你现在的滋味儿?”启沧澜的话正中楚云钊要害,那种被换了脸,割了子孙根,一无所有的感觉折磨的楚云钊痛不欲生,偏他又不甘心去死,解脱这一切。
“就算让沐筱萝忘了一切又如何?”楚云钊心动了,
“介时本祭祀自然会让她与楚玉反目成仇,相信你该比本祭祀更想看到他们自相残杀的场面,不是么?”启沧澜知道楚云钊此刻心中的渴望。
“好……好!他们毁了朕的一切,朕同样不会让他们好过!”楚云钊赤眼如荼,厉声高喝。
“这才对,现下你的七经八脉已经被本祭祀用穴道封住,所以没人能验证出来你会武功,至于你现在这张脸已经换了皮,自然也没有可能被拆穿,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便是认清自己的身份。”启沧澜似有深意开口。于是楚皇城的大街上,便多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偏生这乞丐骨头硬的很,所以免不得被群殴的下场,直至有一天,这个乞丐说了软话……
自楚玉登基已来,国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因内战而给百姓带来的消极不安情绪亦渐渐平复,朝堂众臣逐渐认可了楚玉的治国之道,皆称赞叫好,大楚一片升平之象,然则楚玉却没有因为这些而有半点欣慰。
御书房内,楚玉愁眉紧锁,不时唉声叹气。
“皇上,这件事儿属下真的帮不了您,您该知道,属下在沐筱萝那儿说不上话啊。”奔雷已经被楚玉扣在御书房两个时辰之久,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楚玉似乎仍然没有放奔雷离开的意思。
“说不上话也得说!现在朝中已有人提出以沐筱萝的身份不易住在后宫,如果不尽快封沐筱萝为后,朝中那些迂腐之臣必有微词。”楚玉以手揉着太阳穴,无奈开口。彼时他真情告白害的沐筱萝急火攻心之后,楚玉便再不敢贸然表白了。
“皇上……您该不会是怕了那些老头儿吧?”奔雷觉得以楚玉的个性,断然不会受任何人威胁。
“你觉得这个借口会不会让沐筱萝就范?”楚玉真相了。
“咳……属下觉得很难。”奔雷唇角抽了两下,悻悻道。
“很难也要试!但有一点,你可千万别把朕卖出去,你知道该怎么说了?”楚玉威逼的目光让奔雷叫苦不迭,早知出了虎穴又进狼窝,他当初就该死皮赖脸呆在沐筱萝那儿。
且待奔雷耷拉着脑袋出来时,正看到冷冰心手抓一把瓜子自不远处走过来,仙姿卓绝的女子偏生边走边吐瓜子皮,好好一幅美人图顿失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