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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若不信,筱萝愿跟你打个赌,如果不是‘魅影七杀’,筱萝把风雨雷电赠与王爷。若是么..筱萝要流沙!以四换一,王爷可是占尽了便宜呢!”沐筱萝唇角微勾,深如明月的眸弯成月牙。
“明日本王会把封逸寒带到雍和宫,就这样!”楚玉肃然开口,旋即转身走向宫门。
“那王爷到底是赌?还是不赌啊?”沐筱萝无害的眸子真诚的眨了两下。
“本王可不是燕南笙那个白痴!就算是死,本王都不会让你骗走流沙,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楚玉恨恨道,旋即大步离开关雎宫。
看着那抹愤然离去的背影,沐筱萝唇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这一刻,楚玉的身影终于不只是萧索和孤寂。而援助封逸寒,便是她为楚玉铺砌通往大楚龙座道路上的很重要的一块砖。
正如沐筱萝所料,封逸寒的出使并没有受到楚云钊的重视,而他让楚玉款待封逸寒,无非是料到封逸寒此行必有凶险,一旦封逸寒出事,他自会把楚玉交给齐国,既不用议和赔偿,又避免开战,同时也解决了楚玉这块心头刺,一举两得。
“主人,王爷已经带着封逸寒到了雍和宫,属下探查过了,封逸寒随行十五人,五名贴身侍卫,皆是一等高手,其余十名稍逊些。”殷雪笔直的站在沐筱萝身侧,据实禀报。
“十五人..看来齐王当真是想废了这个太子。殷雪,如果与‘魅影七杀’遇上,你有几分胜算?”沐筱萝清眸幽如深潭,似古井无波。
“独自脱身容易,若是对峙,三分胜算。”殷雪言外之意,便是敌不过。
“嗯,相信封逸寒身边的人该不都是饭桶,加上流沙,你们应该能打个平手。如今能不能保住封逸寒,且看造化了。记着,无论何时何地,肃亲王的命最宝贵,其次便是你自己的,懂么?”沐筱萝轻呷口茶,淡声道。
“属下明白!”殷雪心知沐筱萝是不想让自己与‘魅影七杀’硬拼,实在保不住,也不能搭上自己的命。
封逸寒到雍和宫的第二日,楚云钊方才下旨设宴款待,而席间陪同者,除了自己,便是楚玉。沐筱萝不禁嗤笑,楚云钊真是太不把封逸寒当回事儿了,即便他再不受宠,也是一国太子,居然让一个傻子去陪,明显是在给封逸寒难堪。
殊不知他是看走了眼,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辱,总有一天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时间定在午时,宴席设在雍和宫,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能看出楚云钊的刻意轻视。关雎宫内,沐筱萝让汀月将自己打扮的分外夸张,汀月将梳妆台上最后一支金步摇插在沐筱萝的发髻上,脸色已成禇色。
“娘娘,您不觉得累吗?”看着沐筱萝头上顶着的七八支珠钗,汀月窘然开口。
“你知道本宫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沐筱萝还嫌不够的在脸上多拍了些胭脂,原本淡雅清绝的容颜,现在看起来虽不失美艳,可却太过艳俗。
“奴婢不明白。”汀月睁大眼睛等着沐筱萝的解释。
“很简单,本宫越邋遢,越丢脸,封逸寒便会越恼,越记恨皇上此番安排,相比之下,他便很容易感受到楚玉的真诚和坦然。”沐筱萝似有深意点了一句。
“汀月有时候真不明白,您既然那么帮肃亲王,不让他知道也就算了,还每次都把王爷气个半死!”汀月随手收起胭脂水粉,抱怨道。
“你瞧见过他生气?”沐筱萝挑起眉梢,狐疑开口。
“当然,有几次奴婢经过东厢房的时候,分明听到肃亲王在狠狠诅咒您!”汀月使劲儿点头。
“诅咒本宫什么?”沐筱萝饶有兴致的看向汀月,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大多是腹黑,跋扈之类的词语,奴婢虽然没听清楚,可那声音抑扬顿挫,想必是气坏了。”汀月笃定道。
“是么..。时候差不多了,随本宫去雍和宫。”沐筱萝且将汀月的话记在心里,缓身踱步走出关雎宫。
初夏的天儿难得如此凉爽,当沐筱萝推开宫门踏入雍和宫时,入眼皆是一片桃花。
沐筱萝恍然,这雍和宫一向闲置,彼时自己还是皇后的时候,偶入宫中,便命花匠在此处种满桃花,也省得院落无人,太过凄凉,现下看来,自己无意之举,却成就了眼前的宛如仙境。
风起,暗香浮动,花瓣随风盘旋,狂舞于空。花海深处,只见一人独自坐在石凳上,背倚桃树,玉指执书,细细品读。男子紫冠束发,发间有青带若隐若现,儒雅,安静的如一尊绝美的玉塑,粉英缤纷,几许花瓣落在男子的肩上,白裳之下,男子越发超凡脱俗。
汀月正欲起步,却被沐筱萝拦了下来,她不想过早的打扰这唯美安静的氛围,只是为时已晚。此刻,男子已然搁下书卷,抬眸朝沐筱萝的方向看过来。
清逸的俊颜,棱角分明的五官,淡漠儒雅的气质,无不昭示着男子的不凡,可沐筱萝却感受到那清澈的眸底,蕴含着怎样的沉郁哀伤,怎样的悲愤隐忍。这感觉似曾相识,如果没经历过极痛,又怎会有这样因仇恨而沉淀的幽远目光。
“你是谁?”本该是花间男子的问题,声音却从身后传过来。一侧,汀月狠噎了下喉咙。
“王爷,您连我家主子都不认得了么?”汀月小心翼翼看向站在沐筱萝身后的楚玉,心底惴惴不安。毕竟在楚玉眼里,自家主子可不是傻子。
“沐筱萝?你干嘛打扮成这样?”楚玉急步走到沐筱萝面前,满目震惊。
“这样有什么不好?本宫觉得这打扮是极美的!”沐筱萝鼓起红腮,理直气壮。
“汀月,你确定你家主子出门前照过镜子了?”楚玉双目紧盯住沐筱萝,质疑问道。无语,汀月只觉汗颜。
“肃亲王,这位是?”清越的声音悠然响起,封逸寒优雅踱步至楚玉身侧,细长的眼清澈明亮,宛若水晶。
“咳..这位是皇上最得宠的沐妃娘娘。”楚玉在介绍沐筱萝的时候,声音略显尴尬,倒是一侧的沐筱萝不以为然,纵是丢脸也是丢楚云钊的脸。
“沐妃,这位是齐国太子。”楚玉转身,向沐筱萝正式介绍封逸寒。
“嗯,你怎么不向本宫请安?”楚玉语毕,沐筱萝登时抬起涂抹着厚厚胭脂的粉嫩小脸,一派傲然开口。封逸寒闻声微震,却也未表露太多情愫,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沐妃,该是你向太子施礼!”楚玉脸色青褚,低声提醒道。
“可皇上说除了他,本宫在这里是最大的,谁见了本宫都该行礼,对了,你刚刚看到本宫,怎的没行礼!”沐筱萝双手叉腰,蛮横看向楚玉。这一刻,楚玉忽然有种被人扒了衣服吊在空中的羞愤感,如果不是坚强的意志力,他定会朝沐筱萝咆哮吼过去
“在下封逸寒,拜见沐妃娘娘,世人皆道沐妃倾城之色,天真无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封逸寒的眼角含着笑,在那双眼睛里,沐筱萝看不到一丝厌恶和嫌弃,那样真诚的目光,仿佛真是对她有无限崇敬。沐筱萝不禁感叹,封逸寒的城府果然够深。
“平身,你呢?”沐筱萝将视线收回到楚玉身上,唇角不经意的勾出一抹轻浅的弧度。不知为什么,沐筱萝特别喜欢看楚玉被她气的癫狂的模样,仿佛这样的楚玉够生动。
“拜见沐妃!”楚玉随意拱手后即刻转身看向封逸寒,真是多一眼也不愿意见沐筱萝此刻那副尊容。
“太子殿下,楚玉已经吩咐御膳房备下一桌酒宴,今日算是正式为太子殿下接风洗尘!”
“楚玉兄有心了,非正式国宴,便称我逸寒吧。”封逸寒薄唇微勾,眉宇间的真诚并非刻意。
“好!逸寒,里面请!”昨日便与封逸寒相谈甚欢,楚玉倒也不做作。
“本宫是不是该走在前面?”沐筱萝突兀的一句登时破坏了眼前的美好的氛围,楚玉深吸口气,还未开口,便见封逸寒恭敬让出通路,满面微笑的看向沐筱萝。
“沐妃娘娘,请!”清越的声音如雨打青瓷,悦耳动听。沐筱萝自不客气,登时大摇大摆的走进雍和宫。
席间,楚玉与封逸寒畅谈古今,涉猎内容天南地北,一侧,沐筱萝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喝,实则却将封逸寒的每句话过心,即便封逸寒掩饰的再好,可言谈中还是显露了他的磅礴野心。
当然,为了将自己的角色扮演的淋漓尽致,沐筱萝也会不失时机的插上一句毫不相关的质疑,每每此时,楚玉的目光都透着掩饰不住的愤慨,反观封逸寒,却可以耐心细致的释疑解惑,甚至还会和沐筱萝探讨上一阵。
回到关雎宫,楚玉还未等换装出来的沐筱萝坐下来喝口茶,便已抛来一连串的抱怨。
“皇上就算再不待见封逸寒,是不是也该露上一面?就算不出面,也不该让你去寒碜人家。你也是,要不要扮的那么夸张?若本王还是当年的肃亲王也罢,如今本王不过是个闲人,不管从哪方面,都怠慢了封逸寒!”楚玉愤愤然看向沐筱萝。
“当日皇上命你款待封逸寒,你便该知道皇上的意思。对于将死之人,皇上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至于让本宫出面,倒也无不妥之处,毕竟在世人眼里,本宫的确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倒是王爷的反应,当真让筱萝失望!”沐筱萝清眸看向在自己面前来回踱步的楚玉,声音肃然。
“本王怎么了?”楚玉不以为然。
“不过一天的时间,王爷便对封逸寒掏心掏肺了么?居然这样为他报不平。看来封逸寒的厉害之处并非城府深沉,而是善于攻心。”沐筱萝针砭时弊分析。
“本王只是觉得不该如此轻视封逸寒,仅此而已。”楚玉闻声心虚,却仍极力辩驳。
“最好仅此而已,王爷应该清楚,封逸寒与你并不是一类人,他心在朝,齐国皇位他势在必得,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他的王者之路作铺垫,筱萝只希望王爷莫糊里糊涂的成了他成功路上的垫脚石。”沐筱萝优雅提起茶壶,斟了杯推到楚玉方向。
“你不是一直主张要护他周全的吗?”沐筱萝的语出惊人让楚玉不禁沉凝,这一刻,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眼前的沐筱萝无论智慧,还是心机,都不输彼时的莫心。
“本宫是想王爷让他感觉到,你在意有护他周全,这样他才会心存感激。若王爷是在被他利用的情况下护他周全,他只会觉得王爷愚蠢!这个封逸寒,真不简单!”闻名不如见面,在看到封逸寒的那一刻,沐筱萝便知道,他能在四面楚歌的环境里安然无恙,且稳坐太子之位,绝非善类。
“这有什么区别?本王只是不想让大楚卷进齐国内讧,并不求他感激。”楚玉明眸看向沐筱萝,正色道。
“王爷,奴婢不得不大胆说一句,我家主子自毁形象的帮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处处责难,真是让人心寒。”即便楚玉再丰神俊逸,可看到他这样对沐筱萝说话,汀月还是忍不住抱怨。
“她怎么帮本王了?本王怎么责难她了?汀月,你说话越来越没头没尾了!”楚玉疑惑看向汀月,对汀月的指责供认不讳。
“王爷..”汀月再欲辩驳,却被沐筱萝唤住。
“汀月,莫跟他一般见识,本宫累了,扶本宫回去休息。”楚玉无坐拥天下之心,自然不会理解自己所做的一切,沐筱萝悠然起身,走进内室。
“别走啊!本王还有话没说完呢!”见沐筱萝离开,楚玉登时开口。
“絮子不是在那儿了么。”沐筱萝回应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入了内室。楚玉闻言看向贵妃椅上越发懒惰的絮子,额头顿时浮起三条黑线。
适楚,月色皎洁,星光柔美,满树桃花在月光的沐浴下,散着淡淡的莹光,精美绝伦。
“主人,楚王欺人太甚,不仅让一个废了的王爷招待您,更叫来那个白痴妃子,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冰冷的声音似千年寒山上的雪封,没有温度。一身着楚行衣的男子直立在封逸寒身后,面目俊朗,却没有一丝表情。此人听风,封逸寒手下特等隐卫。
“怪不得楚云钊,父皇除我之心那么明显,楚云钊又不傻,岂会看不出本太子的现状。不过他能让楚玉迎接我,倒算是给了本太子一个惊喜。你莫要小觑那楚玉,若本太子说这大楚江山是他打下来的,一点也不为过。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楚国皇位又岂容楚云钊坐的那么稳!”封逸寒独立窗前,眼中的锋利暗淡了月辉星辰。
“主人是说沐莫心?”在这个多国割据,群雄并起的年代,那些在政治舞台上留下过痕迹的人,不论男女,都会被人镌记在心。
“绝艳易凋,连城易脆,像那样集惊天美貌与绝顶睿智于一身的女子,必遭天妒,可惜了!”封逸寒的眼底划过一抹惋惜,须臾间归于平静。
“看来传闻是真的,楚玉思慕兄嫂,如今落得这样下场,实在不值。”听风摇头。
“宁负江山,不负美人笑,值与不值,只有他自己知道。‘魅影七杀’来了么?”封逸寒话峰陡转,神色肃然。
“密使来报,‘魅影七杀’于前日离开齐国,目标是主人。”听风依实禀报。
“看来父皇这次是下了狠心欲除我而立封铎..”皇室内骨头相残,父子反目乃寻常事,可寻常事并不代表他们已经麻木,面对亲生父亲的追杀,封逸寒依旧会心痛。
“主人,您不能再等了!”
“是啊,真是不能再等了,传令让他们准备吧。只要本太子能活着回去..”封逸寒轻舒口气,将后半截话噎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