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日,琪琪格果然搬到了咸福宫里,成了这座偏僻宫殿的新主人。
好友能搬到这里来,不管是用的什么理由,梅落总是高兴的。在这宫里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好的呢?梅落开心地帮着琪琪格整理屋子,建议着这幅画要挂在哪里,那盆花要放在何处,一时忙的欢天喜地。
就在她们开开心心之际,远征凯旋归来的兆惠将军终于回来了,随军而来的还有那个人还未到,却已名动京城的香香公主和卓·伊帕尔罕!
兆惠将军回城,乾隆亲至良乡迎接,这慰劳军士的话题只在朝廷和民间传扬,至于后宫,议论的却是——“皇上这是急等着要看美人儿吧?”
这位异族美人生的还真是好看。微褐色的发辫带着天然卷,浓黑的眉毛,深眼高鼻,肤色白皙如雪,看着倒有股子俄罗斯国的味儿,举止言谈带着异域风情,与宫里头的女人都不一样。
这么位与众不同的美人,乾隆自然欢喜,于是很快封了这位台吉和扎麦的女儿和卓氏为和贵人。
“我瞧着竟是第二个豫嫔呢!”窝在炕上,琪琪格对梅落等人如此说。
梅落笑笑,在心里暗道:岂止是第二个豫嫔,若不是这个和卓氏死的早,怕是第二个令妃都有可能。
这位和贵人梅落也去看过,对于美人她向来没有抵抗力,一见之下顿时喜欢的差点流口水,被琪琪格好一顿嘲笑。
“混血儿就是漂亮,基因强大啊!”梅落流着口水仰天长啸。
“啥是混血儿?啥叫基因?落落,你给我解释解释嘛!”琪琪格追着梅落满屋子乱蹿。
呃……梅落黑线。她能告诉琪琪格什么叫混血吗?只怕她真说了得到的只会是一个带杂字头的难听名词。为了自己喜欢的美人,梅落决定忽悠好友。
“混血就是指把优良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得出最好的血液。也就是说她爹爹娘亲都是漂亮人儿,生出的孩子自然就更漂亮了!这就是基因!”嗳哟,解释的她累死。
“怎么听着那么乱啊?生的漂亮这跟血液有什么关系?难道血液会生孩子?还有啊,她那个爹爹长的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子,就跟菜市口砍人脑壳的刀斧手似的,根本就不好看嘛!”
噗……梅落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琪琪格啊,你怎么能这么形容人家和贵人的爹呢?人家那爹明明是相貌威武好吧?你不能因为他留着胡子就这么埋汰人家啊!
看来这男人留胡子还真是会毁容。梅落决定,如果有一天她找到自己深爱的男人,说什么也不许他留胡子!
“这和贵人新当宠,皇上就连永寿宫都不大来了。男人啊,还真是喜新厌旧!”琪琪格去了趟令贵妃那里,回来后心情不好地说。
梅落无语了半天,才找出句安慰她的话:“这不就是世间男人的通病吗?更何况他还不是一般的世间男人!”她很想对琪琪格说这么个风流鬼,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品性,你至于心里不痛快么?
“别的时候倒也罢了,可是令妃娘娘现在怀着身子呢,他怎么能这样?还有那个纯贵妃,听说也病了,整天的太医不断,可就是不见他去看望过多少,一门心思地扎在给和贵人装修宝月楼的事上。难道他就不记得这些女人都是陪着他走过来的吗?这恩情也太薄了!”
梅落看着满腔幽怨,一副抒情范的琪琪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
恩情?男女之间的情本来就如朝露云雾,来的快去的更快,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万人之上的皇上?要求他讲恩情,那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贪新鲜本就不是稀罕事,莫说是男人,即便是女人也会如此。只不过女人比男人更懂得珍惜稳固的感情罢了!”
梅落扶着好友的肩头慢慢地劝导她。“他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做出这幅拈酸吃醋的样子来了?你看令贵妃,她可曾因为皇上喜欢谁满肚子冒酸气?还不是照吃照睡,敞开了心胸。你啊,真应该好好学学令贵妃的生活态度,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琪琪格长长地叹了口气,勉强笑道:“你说的也对,我这还真是瞎替人担忧了!”
大约是纯贵妃病的真的很严重了,这天乾隆下旨封纯贵妃为纯皇贵妃,宫里的人也都知道这个例子,不过是如同民间的冲喜罢了,只怕纯贵妃是真的不好了。
梅落随着琪琪格去钟粹宫看望了一次苏纯妃,见那刚获得一身荣耀的女人卧在床上,形如槁木,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就连皇贵妃这样的头衔也不能给她带来半分生机,不由地心中悲悯:这般活着还真是煎熬。
至四月十九日,刚刚行了晋封礼才八天的纯皇贵妃撒手人寰,薨逝了!于是满宫里的人又举哀行礼,民间更是不许婚嫁喜乐等事。
看着白帏素纸,梅落眼中有些酸涩:即便是一身尊贵的皇贵妃,死后哀荣,也不过如是。
耳畔忽然传来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梅落扭了头去看,只见一身回族服饰的和贵人走了过来,对着纯皇贵妃的灵位拜了几拜,转脸看见梅落,又对她行了个回族礼,想来是不知道梅落到底是什么身份罢?
梅落急忙给她行了福礼,口称“给和贵人请安。”但是和贵人只是眨了眨眼,并未开口说什么。梅落这才想起来,这个和贵人不会说汉语,便朝她友好地微笑了下。
和贵人也回以微笑。
梅落仔细打量她,只见她微褐色的长发打着些卷,脚上穿的也不是宫中的花盆底鞋子,而是类似于骑马靴般的浅腿鞋子,手腕上绑着一圈极细的银链子,上面缀着小巧玲珑的银铃,一屡如凌晨花露般的幽幽香气静静飘散在空气中,安静的眉目间却隐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梅落不清楚她听到的铃声是不是和贵人手腕上的,但她想,既然是走路发出来的声音,想来和贵人的脚脖子上也有这么条缀着银铃的链子罢?
和贵人站在那里看着纯皇贵妃的灵位静默了一小会就转身走了。她一路走,一路传来清脆的银铃声,果然是脚脖子上传来的。悦耳的铃声颇是引人注目,只是她一直面色淡淡,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如何想。
梅落目送着她走,心里沉甸甸地压的慌,也不知道是为了和贵人还是死了的纯皇贵妃,抑或是自己罢?
“这个金色的笼子还真是困的人慌。”仰头看着被四方城墙分割成的豆腐块天空,梅落深深地吐出口浊气。
纯皇贵妃的丧事过去,宫里又恢复了既安静又喧嚣的生活。大小女人们依旧上演着勾心斗角的争宠戏码,乾隆也依旧除了上朝,回到后宫就一头扎进宝月楼与和贵人相亲相爱着。纯皇贵妃的死亡就像一粒石子扔进幽深的水中,眨眼间不见了半点涟漪。
令妃的肚子显了怀,再处理后宫事宜就有些吃力了,于是皇后趁机把分出去的权力又收了回来,每每明敲暗打地显摆着给众人看,令妃也只是笑笑,并没多说什么,只注意保护自己的肚子,把个永寿宫管理的铁桶一般。
令贵妃不搭理皇后,失了对手的皇后顿觉没意思,遂把目光转向了宫中其他人。只是豫嫔自上次分配宫殿的事情后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她,而乾隆自来了和贵人便也没再去找梅落,眼见得这个梅常在真的成了个霉常在,出不了头的人了。
皇后自觉她跟梅落不是一个档次,以前跟梅落做对也不过是想拉拢她为自己做事,可几次三番下来,这个女人压根就不是个聪明人,放着身后的势力竟然不会用,恨得皇后牙根都痒痒。
“要不是本宫看中梅翰林跟海宁陈家的关系,想着对十二阿哥有助益,谁管她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发霉呢!”皇后唾弃了梅落一番,骂了几句晦气便把眼光从她身上转开了。
皇后从来就不是个安静性子,令妃虽然不搭理她,但是她却千方百计地想打开永寿宫的缺口,一面又把眼睛盯上了乾隆的新宠和贵人。
“听说皇后这个月已经对和贵人发脾气好几次了,不是说她衣着不符合宫中规矩就是指责她宫中礼仪学的不好,还向老佛爷告状说和贵人在手腕子上戴铃铛儿不应该,会摄走魂魄啥的,总之就是一个乱字。”
琪琪格很是不理解地问梅落:“你说,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这是要折腾啥呢?折腾的皇上看见她就烦,她就不觉得自己得不偿失了吗?”
“也许皇后就喜欢一锅乱斗吧?斗斗更健康?”梅落打哈哈,笑着开玩笑。
“唉,我看着都替她烦恼,这么下去,只怕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都损失光了!”琪琪格叹气。
梅落笑了笑。那拉皇后在乾隆心里还有地位吗?
“人啊,不作死就不会死。可要是非要去作死,天王老子也管不了她!”梅落总结完,锦心等人一致点头认为有理。
皇后跟乾隆玩儿的不亦乐乎,梅落却在安静之际起了烦恼。原因是——五阿哥永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面如春花秋月般的温润男子就走近了她的身边,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她的心里。
是那雪夜同行时塞给她的手炉还是分别之时的那段话?亦或是借琪琪格的名义送来的白虎皮?还是在寒冷的冬天送给她的银霜炭?······梅落记不清了。
仔细想想,自从她进宫到现在,一路走来,这位五阿哥似乎都在她身边,好像在她没发觉时已经不声不响地为她做了许多的事。
梅落有些心慌。
莫说她注定是要出宫的,就说她现在的身份,跟五阿哥的感情发展也让她心生危险。
“不行!这种感觉太危险,要坚决制止!”梅落咬着唇下决定,只是她忘了,世间男女感情之事是能随心控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