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永珹的脸色有点精彩,侍立在他身边的是他的贴身太监陈公公。
一排三人跪在雕花卷边梨花木案几五步之外,当头的是个长脸男子,此刻他正绷紧了身体,一个头磕在地上再也不敢抬起来半分。本是秋高气爽的天气,这人却是汗如雨下,生生在青石砖铺就的地上洇成了一滩水洼。
永珹的左手食中二指轻叩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地发出“嗒嗒”的轻响,那声音就像敲击在跪在他脚边的那群人心上,让他们暗自缩紧了身子。
看着跪在脚下的人,永珹慢条斯理地说道:“两批人,三百多个死士,竟然就没有成功!连那小子的皮都没碰到,这还真是够神奇的。”
跪在地上的人浑身哆嗦,想辩解却无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功。刺杀皇帝本来就是虚晃一招,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五阿哥永琪!而且主子说了,他不要五阿哥的命,只是要五阿哥一条腿或者胳膊而已。总而言之,只要五阿哥变成残疾就行了。
当然了,要是一不小心真的把五阿哥杀了那也没事。所以他们觉得这个任务并不是多艰巨。
可惜,他们已经成功吸引了其他人去护卫皇上及各位妃嫔们,也成功扑到了五阿哥的身前,怎么就会功亏一篑呢?而且五阿哥就只是那么挥了下手,他们的人就束手就擒了!
真是没天理!
永珹依旧叩着桌子,慢慢地说着:“三百多号人,竟然没有成功,还让老五更加得到了皇阿玛的欣赏。你们说,爷这是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还是一件金光闪闪的衣裳!呵呵……”
长脸男子不敢吭声。
永珹“呵呵”了一阵,那阴柔低沉的笑声让他的面庞更添了一丝妖娆邪魅,也让人更加不寒而栗。
跟五阿哥的满月脸不同,四阿哥的相貌是一种阴柔型的俊美。容长脸,单眼皮,凤目斜飞,眼中总是带着漂浮不定的笑。当他专心看着你时,你会轻易地掉进他的眼眸中忘记一切。尤其是他那慵懒的神情,很能让女人疯狂。
如果把五阿哥比做白天的太阳,那么四阿哥就是夜晚的月亮,阴柔,魅惑。
可是现在无人欣赏四阿哥的容貌,因为谁都不敢。
长脸男子是策划这次事件的头领,面对四阿哥永珹的话,别人可以不开口,他却不可以。“主……主子……”咽了咽唾沫,他强按着心跳微微抬起了头,嗫嚅着。
一只天青色瓷制笔山“嗖”地飞过来,直砸在长脸男子的额头上,登时鲜血长流。
“疼不疼?”永珹踱到长脸男子身前蹲下身,伸出二指抬起对方的下巴,阴阴柔柔地笑着。
长脸男子被他皙长冰冷的手指扣着,只感觉像是一条毒蛇在对自己“嘶嘶”地吐着信子,心中说不出的恐惧,冷汗更是如同下雨一样布满了额头鬓角。
永珹伸出食指刮了下长脸男子额头上的血液,放进嘴里轻轻****了下,本就妖娆的白皙面容因为沾着血液的嘴唇,显得更加邪魅。
众人却噤若寒蝉。
“拖出去罢!”永珹站起身,一甩马蹄袖,就要走出去。
长脸男子登时面如死灰,看了看身边另外两人,忽然扑倒地上,嗑着头大声求情:“没完成爷交代的任务,小的自知罪该万死。只求爷罚小的一人,饶过其他兄弟吧!”
永珹停了脚步,转过头看他,面容微沉。
“混账没用的东西!爷养你们就是为了打爷脸的?”惯会奉承主子的陈太监尖起了嗓子喝斥,一边偷看了眼永珹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不喜的样子,胆子顿时大了许多。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爷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帮爷做事的?不成功也就算了,还倒过来帮五阿哥在皇上朝臣面前挣面子!简直是罪该万死!”
陈太监翘着兰花指,指着长脸男子等人狗仗人势地责骂着。
永珹忽然笑了。他一笑,桃花眼更加上挑,看的陈太监也微微发愣。
“陈顺尧,爷从来没发现你居然好口才啊!”他叫着陈太监的名字,一双桃花眼凑到陈太监的脸上,看着对方的眼睛笑:“听你刚才口口声声的自称爷,你是谁的爷啊?你又想做谁的爷啊?”
陈太监吓的噗通跪倒,磕头辩白:“爷,奴才说的爷是说的您啊!”
“狗奴才!”永珹抬起右腿一脚踹在陈太监的心口,嘴角带笑地阴阴骂道:“爷的手下岂是你个狗奴才能训斥的?不过是跟着爷几天,真拿自己当成是爷的心腹了!他们是爷的手下,再不好也比你强。你不过是一条阉狗而已!”
陈太监倒在地上,口中冒出浓浓的鲜血,双眼满含着恐惧。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自作聪明了。原来主子是要杀人立威顺便拉拢人心!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你们三个起来回去养伤吧。”永珹扫了三人一眼,心情不错地走出门去。
长脸男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死去的陈太监,心里为四阿哥的手段心惊胆战。扶起另外两人,各自在心里唏嘘了一阵,蹒跚走出了这间阴暗的房间。
连接着昕雪湖和幽帘山的兰雪桥上,五阿哥永琪正全神贯注地在钓鱼。
“五哥,你钓了这半天,怎么不见半条鱼啊?”六阿哥永瑢勾头看了看永琪身边空空的鱼篓,诧异地问。
永琪正要说话,忽然觉得鱼竿往下沉了沉,便笑道:“谁说没有半条?这不是来了!”一提鱼竿,水面“泼啦啦”一阵响,一条闪着耀眼白光的鱼被拉离了水面。
永琪摘下鱼放进鱼篓中,又将鱼饵穿好甩钩入水。永瑢扒着鱼篓看,叹息说:“可惜这湖里钓来钓去的就只看见浪里白条,没有条正经大鱼。”
永璋瞄了眼远远走来的人,笑笑:“谁说没有大鱼?大鱼不是来了么!”
永琪也笑了。
“四哥,难得遇见你啊!”侧着脸,永琪笑眯眯地对摇着扇子走过来永珹打招呼。
“三哥老五老六,你们真是好兴致啊!”永珹挑了挑本就上扬的丹凤眼,也是满面笑容。
永璋微笑道:“这样秋高气爽的天气,闷在家里也是无聊的很,倒不如出来做做垂钓翁,享受一下山野乐趣。”
“山野乐趣么?”永珹一笑,收了扇子指点着昕雪湖上的风光,意味深长地道:“三哥想做垂钓翁倒是没问题。只是五弟,呵呵,怕是享不了这份清福咯!依我看,五弟想做垂钓翁也就只能在这宫中湖面上过过瘾,山野乐趣恐怕是无缘的。”
永璋笑笑:“山野乐趣么,我看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木兰秋狝不是就可以吗?”
这个时候的清朝,皇子或者公主并不是像有些影视剧里说的那样,可以随便出宫的,能出宫的要不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执行事务,就是得到皇上的允许跟着去其他地方,比如这个木兰秋狝就是。而且也不是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能跟着去,很多时候皇上选的都是得他欢心的人。
永珹见永璋毫不介意的样子,在心里冷然嗤笑了句“装模作样”,脸上却依旧一派风和日丽,说了句“三哥说的也是。”转过脸对着永琪说话。“五弟,那些刺客都查明白了吗?要不要四哥帮忙?”
永琪笑着摇摇头,毫不在意地样子:“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不值得烦劳四哥。”
“乌合之众?我可是听说这批人很是悍勇,而且我还听说他们好像是冲着五弟你来的。五弟啊,你实话告诉我们,是不是你惹上了什么麻烦才招来这场灾祸啊?虽然没事,可也是累着皇阿玛受了一场惊,四哥只怕皇阿玛会生你的气呢!”永珹看着永琪,无比认真地问。
永琪两眼盯着湖面,云淡风轻地道:“四哥放心,皇阿玛英明神武,这点事还不会放在他的心上,更不至于牵连谁。”
永珹干笑了声,连道了两句“那就好”,眼珠转了转,又道:“我大清自进驻中原开始,虽经过圣祖爷和世宗皇帝励精图治,前所未有的强大起来,但是前朝余孽总是不死心,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帜招摇撞骗,哄着一群愚夫愚妇们支持他们,当真可恶!”
永珹说了一番凛然的话,方转过话题:“五弟,你说那些刺客是不是天地会白莲教那帮前朝余孽啊?”
永琪看了他一眼,唇边浮起一线浅浅淡淡地笑,慢悠悠地道:“四哥果然比弟弟聪敏,受教了!”忽然一扯鱼竿,一条大鱼在阳光下闪着白光离水而出。永琪笑道:“六弟方才还说昕雪湖里都是浪里白条,这不就有一条大鱼上钩了!”
永璋笑道:“果然是好大一条鱼!”与永瑢两人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再说了一会话,永珹便说自己还要别处去走走,散散心,几兄弟便拱手告辞。
看着永珹摇着扇子渐渐走远,永瑢皱了下鼻子,轻哼一声:“四哥从哪学来的这种一步三摇的样子?活像是鸭公走路。”
永璋笑笑:“四哥本是风流客,自然学做风流形。你不要多管。”
永琪瞟了一眼那远去的身影,意味深长地说:“不要小看了四哥,他可是很聪明的人呢。我瞧我们都该学学他。”
“学他?”永瑢咧嘴:“学他做个风流客还是学他走鸭公步啊?”
永琪笑看永璋一眼,两人摇摇头,再次把眼睛看向水面。
小路子手里拎着几条鱼笑嘻嘻地在外面喊墨竹,墨竹看了他手里的鱼,问从哪来的。小路子说是五阿哥身边的于公公送来的,墨竹便回了梅落。
“好端端的,五阿哥为啥要派人给我送鱼来?”因为怀疑七少跟五阿哥的关系,梅落有些心虚,偷偷地瞄了锦心一眼问。
“于公公说这鱼是五阿哥他们钓的,特地送几条谢小主您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