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上过了头道祭奠香,永琪回到住处。
在听了手下人的汇报后,他并没有惊慌之色,照旧平淡着脸吩咐:“先下手为强,这件事不能拖。速派人通知热河那边。”
“嗻。”一身黑衣的属下叉着手利落地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来回踱了两步,永琪摸着有些变尖的下巴翘着嘴角,眼里是忍不住的笑意。
昨夜有人原本是想趁着他身心受到刺痛的时候来对付他的,没想到被梅落阴差阳错地碰上,还吃了大亏。他只要一想到下面回报说的那个人折腾了一夜,太医们被轮流唤着去却依旧无法解毒,最后连手指头都密布着骇人的黄色水泡,并且痒的恨不能一头碰死的狼狈样子,永琪就抑制不住地骄傲。
他看中的女人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只会围着男人打转的普通女子呢!
眼光真好!
永琪忍不住自我夸赞了下。
伸手抚上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梅落的香味,缠绵暧昧,动人心魄。第一次,他觉得所有女子都是上天送给这世间最美好的珍贵礼物,已不仅仅是繁衍后代的需有物。
“让我陪你一起走。”梅落对他如此说,甚至拒绝了成为他的侧福晋。
“我不是不爱你,相反,正是因为爱,我才不能容忍我爱的人手里牵着别的女人。所以我情愿跟你心有灵犀,做个纯心灵的恋人,也不愿因为拥有你后受不住那些大小女人,把自己变得丑陋不堪。”
梅落的想法他初始不明白,直到后来梅落说怕自己会因为爱让双手染满无辜者的鲜血,他才惊愕地发现,原来那个女子对他的情如此之深。
“我不要因为爱你而玷污了爱这个美好的字眼,否则就成了侮辱,对不起我们付出的一切感情。你懂我吗?”月光下,梅落仰着头看他,眼睛里有盈盈的光芒闪烁。
他终于懂了!在那一刹那间,他和她的心彻底的走到了一起,从此再也不觉得孤单,不觉得凄清。
***
一觉醒来,梅落有些发怔地坐在床上,脑子里有些混乱。
昨晚上她真的跟永琪互许了心吗?还有那些拥抱和亲吻,都是真实的吧?也不知他是否真的领会了自己说的灵魂恋爱的涵义。
是的,她跟永琪提出的就是后世人所共知的精神恋爱,又名柏拉图恋爱。她还记得自己如此提议时永琪的惊诧和不解。
“既然相爱,为何不能在一起?”永琪困惑地问。
“你忘了你已经有福晋了吗?还有侧福晋和妾室呢!”梅落悻悻地说,心里酸酸的,很不爽快。
“再说了,依目前你我的身份,你觉得我跟着你有什么好处?于你难免被人诟病,对你的大事肯定不会有好处,你手下的那些人还不想要将我生吞活剥了?即便不会有什么事,就是外人笑说你一句‘风流’,只怕也会让你名誉受损。你一个男人还是个尊贵的皇子尚且如此,那我的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梅落掰着手指一一细数着说给永琪听:“倒还不如忍耐一时,等你成功了再说。秦少游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话正合着你我现在的情况。”
永琪皱着眉看了她半晌,才道:“落落,你实话告诉我,这不是你的借口吧?”
梅落气的一把摔开他的手,两眼冒着怒火:“你说的什么话?我还需要找什么借口?若是不愿意我直接说个‘不’字就行,难道你还会杀我不成?辛辛苦苦为你盘算,竟然得到这么句话!我这是找什么罪受?你当我真的很乐意在一旁看着你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呢!”
她跳下地来,扭身便要走。
永琪慌的赶上去一把抓住她,连连赔礼:“落落你别生气,我这也是害怕你不要我。毕竟前途未卜,跟着我只有冒险的。而你又一向是个喜欢安逸的,我怕你是为了顾全面子不忍心当面拒绝我。何况你说的那个什么灵魂精神恋爱啥的,我听着好玄乎。”
这还真是不能怪他,这种新鲜名词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只怕都会认为是荒唐,提出这话的自己是个神经病。
梅落停止挣扎,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害怕难道我就不怕吗?只要一想到这事被人察觉,我的后背就直冒冷汗。虽然你说后宫有这种赏赐的规矩,可那是要由皇上做主的,可不是任由别人自己拿主意。皇上没开口之前,这种事情就是大逆不道,是欺君之罪,只能被深藏着。”
回身抚摸着永琪的脸庞,梅落续道:“忍一时,退一步,这话不是没道理。如此威胁生命的事,我们不能不谨慎。若是我对你无情,今日便没有这番苦恼。可惜情丝缠人,我却无法逃开。爱一个人自然巴不得昼夜相守,可是我却不能,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你身边站着别的女人,这种锥心之痛,你可能明白?”
岂止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还得强装笑脸,把自己的心思掩饰住,不能被人发现。
爱一个人不难,得到一个人的爱其实也不难,难的却是爱而不得,难的是明明爱他你却不能告诉别人。她的爱好苦,只因为没有资格。
梅落潸然泪下。
永琪紧紧拥着她,下巴轻蹭着她的头发,不再多说什么。经此一番剖白,他怎能不明白梅落的苦?忽然间,他有些后悔设计梅落入宫了。
“落落,等我。”永琪恋恋不舍地跟梅落分别。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梅落微笑着,转身坚定地走回住处。
昨夜的一切似乎还在眼前浮动,梅落伸出手指下意识地滑过嘴唇,唇齿间似乎还留着一丝酒香,氤氲着她的心神,缠绕着她的思绪。
真是醉了呢!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你爱的人恰好也爱你更幸福?而且这个人还真正的知她懂她怜她,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梅落从心里笑了。
忽而她又收了笑容,面色沉重起来。
各种影视剧中都有过五阿哥永琪因病早逝的记载,想来不是空穴来风。那么她怎么能留住他的生命,不让他大好年华就逝去呢?梅落开始纠结了。
上天送自己来到这里,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主角还是配角,但是她知道,既然来了,她就要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努力一把,即使最后不成功也不会后悔。
“看来我要赶快离开这里才好,我的医学知识实在是抛荒的太久了。”梅落暗想。以前是没有目标所以她懒散,而今她却要勤奋了,为了自己的爱人。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酸的吼声:“梅佳氏,窝在屋子里孵蛋呢?还不赶紧出来干活,你当自己还是娇贵的小主子,等着谁来伺候你呢!”
没等梅落爬下床,“咯吱”一声,木门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了,希文那张打扮的花红柳绿的年轻面孔显露在梅落的眼中。浓烈的脂粉味冲鼻而来,呛的梅落险些打了个喷嚏。
梅落皱眉。
“呦呦呦,瞧瞧,瞧瞧这小脸蛋,还真是春困未醒梦海棠,我见犹怜啊!”希文甩着帕子,在梅落面前扭着身子晃荡,一边还语带鄙夷地讽刺着。
梅落懒的理她,起了身打水梳洗。
自从前半个月这个希文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三天两头的跑来浣衣局跟她做对时,她就懒的理会。
这么个蠢人,除了打击作践别人还会干什么呢?只怕哪天死了也是个糊涂鬼。她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如今有自己的事要做,就更加犯不着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总会把别人的不计较当成自己厉害的资本,更加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希文就是这么个人。
“外面一大堆活儿还等着呢,你倒有闲情逸致慢慢梳洗?”看梅落不理她,希文更加嚣张,一眼瞥见梅落正放下一头乌云似的厚密长发,拿了桃木梳子梳头发,顿时觉得刺眼。
这个小贱人倒是有头好头发,比自己那稀薄的头发不知要好多少倍,难怪她不像自己要用假发和花钿珠环等物装饰!
清朝人注重头发,拥有一头乌云般的青丝是每个女子的梦想,希文生的还不错,可惜就是一头长发寥落,且还有秃顶的迹象。要说她最嫉妒梅落什么,除了比她长得好的容貌,剩下的就是头发了。
看着那如瀑布般倾泻下来的一头青丝,希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眼中冒火,心里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剪了它!剪了它!
仿佛鬼使神差,希文眼角看见了那把闪着幽深寒光的利剪,想也没想地伸手抓过,伸出手去一把抓住梅落的长发,右手扬着的利剪对着那秀发张开了大口!
梅落拿着梳子梳头发,可是眼角也没放过希文。一大早的,这个希文又不是浣衣局的人,却闲的蛋疼跑她这里来挑事,若说没有古怪,打死她都不信。
只是她做梦都想不到,这个希文居然对她的长发起了憎恨,还要毁了它!
按大清规矩,除非是国丧,否则宫中女子一律不得剪发。若是头发真被希文这个十三点剪了那自己就该死了!
右脚前踏踢出,正对着希文的膝盖,梅落拿着桃木梳子的右手反转,将那梳齿朝外,对着希文的喉咙叉过去!同时左手并拢食中二指,戳向希文持剪的手弯曲池穴!
这一招三式还是在百晓楼时随伤风欺负她,然后教给她被人抓住辫子时的反击,一直都没用过,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用上了。只是随伤风原本是教她取敌人眼睛的,这还是梅落只想逼退希文不想让她残废才改眼睛为喉咙,否则希文不死也废了。
“当啷”一声,利剪落地,希文“啊”的一声惨叫,捂着膝盖痛的弯下了腰,堪堪躲过梳齿袭喉之祸。当然这还是梅落收手的快。
“滚出去!”指着门外,梅落眼神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