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向儿子分明受了不小触动的神情,林中行的心里也是激动的、。
其实何尝是永成,他自己受到的震撼,绝对不比永成少,因为这么多年来,还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这从商背后的种种艰辛吗?
他也不止一次有过宁雨烟这样的想法,只是他从来没有说出来过,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人会认同他的想法。
但是今天,第一个认同他心里的念头的人出现了,这个人就是宁雨烟。
而她,非但说出了他内心这么多年来最想说出来的呐喊,她甚至说的比他更直白,更彻底,令他的心从刚才就一直怦怦震动到了现在,还不能稍稍平息下来。
那种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找到心之共鸣的人的感觉,令他差点失态的都无以复加了。
若非之前他用了最后的一丝克制,镇定的说了告辞的话的话,他毫不怀疑再待下去,他可能会控制不住,对着宁雨烟流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
所以对于永成此刻分明的表情,他如何会不明白那种心灵受到震撼的感动?
永成他此刻是否已经开始后悔,竟然一念之差放弃了娶这么好的女子为妻的机会?
“永成,可想挽回?若是想要挽回,那便要努力,烟儿不是狠心绝情之人,这三年来,她待你如何,你就算眼睛一时看不清,心里总该是知道的,你从前对她了解太少,只一味的觉得那婚事是我强加给你的,你便不愿意,八成是一点都不曾试图了解过她的为人吧!”
林中行说着,他自己不由也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这般说你,我又何尝了解过她呢?家中上下包括你在内,都觉得我偏袒烟儿为多,疼爱她不已,只是我除了让她不用为衣食担忧之外,又为她做过点什么呢?”
“爹!”
“这般好女子,你若不想要的话,多的是人要的!爹言尽于此!”
林中行说完,便大步往前走去了,落后几步远的青书,顿时也快速的追了上去,跟着林中行一同离开了,只留下林永成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想着他爹的那句话。
‘你若不想要,多的是人要的’!
那个‘多的是人’中,现在不就已经出现了一个林风?
这个和他一样,喜欢剑术,痴迷武功的大堂兄,论年纪比他还长四岁有余呢,但是这么多年来,居然也一个妻子未娶不说,连妾室都不能纳过一个。
家中也不是没有下人议论纷纷说大堂兄林风有可能是有断袖之癖,但是碍于他毕竟是个主子,没有人敢当面到他面前去说罢了。
但是至少他就私底下听下人议论过这样的话语,他也曾经对大堂兄林风有过这样的怀疑。
然而从前天到昨天,昨天又到今天的情形来看,林风哪里是有断袖之癖?
分明是一直没有遇上他中意并想要娶之为妻的女人,才会拖延到时至如今。
那么现在,他对宁雨烟的态度那么的特别,甚至便是连自己和爹站在当场,他也不避讳的答应了宁雨烟邀他改日喝茶的约请,是不是代表大堂兄他这回是真正的相中了宁雨烟,准备来掺一脚了?
毕竟前日里他写了那等同于休书的婚事解除书给宁雨烟之时,大堂兄林风是从头到尾在场的。
那么现在他要来追求宁雨烟的青睐的话,于理上来说,并不算是来夺他这个堂弟之妻,因为不要宁雨烟的人是自己,而大堂兄顶多以后被人说,他要了堂弟不要的女人而已。
或者说,大堂兄其实早几年就已经有了想要宁雨烟的念头,只是碍于她的身份是自己的未婚妻,所以一直不曾有过什么异动。
而这一次,他终于定下了决心解除婚约,所以大堂兄等待了三年终于等来了机会?
林永成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脸色也越变越难看了起来。
不由微微的握紧了拳头,倏地转过身子,便要回转烟云楼去,然而待他走回到了烟云楼院门前时,一想到宁雨烟之前有些憔悴疲累的面容后,便还是停住了脚步!
不行!
昨日一早与宁雨烟的争吵还历历在目,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更何况今日的宁雨烟虽然让他震撼极深,但是毕竟要说对她突然深爱起来了,也未免虚伪。
更何况这桩亲事,让他困扰了三年,好不容易解除了,且如今离解除了婚约还不到三天,若让人知道他就后悔了的话,不免让人觉得他可笑之极!
还不如回去仔细想想,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排斥这桩婚事!
想到此的林永成,便再度转身离开了。
而先一步离开的林风,确实是在听到宁雨烟对着他说出那番话后,本就对她有些朦胧和异常的心思,突然变得有些明朗了起来。
他知道他对这个一直被他当了三年的弟妹,起了好感!
虽然对于她原先是永成的未婚妻的身份,多少心里还是有些顾忌,不过既然永成并不喜欢她,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什么不换个能珍惜她的人对她好呢?
而且雨烟的样子,似乎对他也不是很排斥的样子,林风心里如此想着,顿时觉得暗自喜悦了起来,走路回去的脚步,都变得轻盈了很多。
宁雨烟完全不知道,在她而言,不过是就事论事,实事求是的几句话,会使得几个男人心中都对她的感觉大为改观。
她照旧睡醒了就开始继续烦恼该送给林中行的礼物问题。
而那个充当了一回‘刺客’,差点被人发现身份的林弦,则同样在烦恼宁雨烟写的那张被她划得乱七八糟的单子,上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了怕被向日发现了他拿了宁雨烟写的这张单子,他另外用笔把那张纸上的所有的物品都誊写了下来,然后把她写过的那张纸,连同上次得到的那两句诗的纸比照了一下。
确认这两张纸上的字迹是同一个人的字迹后,便重新把这两幅字藏进了他书房内的密格之内。
然后便开始定定的看着那张纸上写的所有的物品的名称,开始揣测和联想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毕竟宁雨烟昨天那么烦恼的样子,不太像是无缘无故写出这么多东西的名字来的。
这张单子上所列之物,定然有着什么暗中他看不明白的隐秘暗语在其中,那么到底都是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怎么也坐不住的林弦终于站了起来,把那张纸折叠了一下,便揣进怀里,准备出门。
谁知道刚打开书房门,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小厮,一见他顿时欢喜的上前行礼,“公子,公子,您出来的正巧,姨奶奶让小的来请您过去也她一道用午饭!”
“我娘?”
林弦有些惊讶,想着他娘已经很久不让他去看她了,今天居然会让人叫他过去吃饭,不由高兴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顿时就很是柔软地道,“嗯,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了,对了,小顺,我娘今天的心情很好吗?”
“启禀公子,姨奶奶今天的心情似乎真的很好呢,从一大早上起,笑容就不曾停过呢!”
被叫做小顺的小厮,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伺候姨***,对于他们母子之间的一些相处情形,也是一直都看在眼底的,如何会不明白,公子问这话的用意是什么呢?
可惜,公子虽然孝顺仁厚,但是毕竟是庶出,加上公子的爹二老爷又过世的早,姨奶奶这些年也没少受夫人的气,对亲生的公子,也总是阴阳怪气,不冷不热的。
难为了公子,这么对年来一点没有见怪姨奶奶疼宠他少,还是对姨奶奶恭敬孝顺有加,照他看,这林家这一代的四位公子爷中,就属他家公子最是仁义宽厚孝顺谦和,而且还肯上进。
虽然没有人看好他们公子能够考上功名,脱离商籍,但是他小顺却对公子很有信心,公子这么努力,肯定是能够考取功名的。
到时候,所以看不起公子和姨***人,就都要从此高看公子和姨奶奶了。
“是吗?那小顺知道我娘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吗?”
这么多年,他故意藏拙自己,假装自己喜欢读书,准备考取功名,掩盖他其实更想从商的念头,为的就是保护自己和娘亲。
他爹林云舫在他还只有两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他虽然是他爹的长子,却不是嫡出,因为他的母亲云爱柳,不过是爹的妾室。
他爹林云舫还另有一个原配夫人,也就是现在住在芭蕉园的被人称作三夫人的林琼花。
当年只因自己的娘亲比林琼花早一年生下了自己,林琼花就在心里一直不容娘亲。
虽然第二年她也生下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林虞,但是多少年来,在林琼花的眼里,还是视他们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恨得不得了!
而讽刺的是,他那短命的爹,在给他的妻妾各留下一个儿子后,没多久就病死了,只活了短短的十八岁。
弄的他娘和林琼花一守寡就是二十余年,否则的话,他若但凡多活个十年,如今的林家家主之位,也不一定会落到他的小叔叔林中行手里。
正因为如此,她娘一直耿耿于怀当年的旧事,怨怪他爹病逝的太早,否则的话,她如今就有可能是当家家主的妾室,纵然永远做不了当家的主母,好歹也是威风八面,不用如此受人的轻视和排挤。
但是他却很想说,生死真的是由命的,因为就算他们再怎么不甘心,不甘愿,真正要算起来,他们这一房,也是最没有机会成为当家家主那一支的。
因为林中行他们兄弟三人中,就属林云舫最是短命。
毕竟林风的爹林云涌,好歹也是在林风六岁的时候才死的,那么横算竖算,这林家家主的位置最后还是只能由林中行继承。
事实上,林中行真的是个天纵奇才,林弦他心中可以不服任何人掌管林家,但是却独独不能不服气林中行。
因为若是没有他,当年那个风雨飘零的林家,如今可能早就已经没有了,哪里会有现在这般的辉煌?
所以就算是冲着这个,若日后,他有望执掌林家的话,他也绝不会因此而慢怠了林永成这个堂弟的。
然而,所有的这些,他的娘亲是不能明白的,对于一个没能读过太多书,一心只想要过上荣耀一点,被人艳羡一辈子的生活的母亲来说。
不能成为一个让人嫉妒和艳羡的女人,那便是她一生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