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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又一次忘记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夜枫蓝醒来时,天已大亮。刺眼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下意识抬手挡住。此刻的他,脑子仍是浑浑噩噩的。

待眼睛适应后,发现自己仍躺在祭坛中。四周乱石遍地,像是发生过什么大战一般,祭台被打得粉碎,只剩半截石柱立着,祭坛上也是坑坑洼洼,只有自己所在之处,仍是完好。同时,湖中的月神像消失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夜枫蓝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但下一刻,夜枫蓝竟然双腿一软,就这么径直跪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下玩大了。”他终于记起发生了什么,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这些确实都是自己干的好事。

“神女像不见了,三个老家伙非拿自己点天灯祭神不可。怎么办,怎么办?跑吧?不行,怕是还没跑多远就被逮了回来。藏起来?村里的狼狗大黄,跟咱是死党,但只要一根肉骨头,瞬间就会把自己卖了。装死?他们绝对会真的把自己埋了。”

夜枫蓝彻底慌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看来多半要英年早逝了。

不过这个时候夜枫蓝也心生疑惑,发生了这么大事,怎么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抬头望去,却愕然发现旁边的村子也不见了,半山腰的茅屋也消失了,在自己眼前的只有一片废墟。

怎么回事?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啊?但不对啊,自己有这么厉害么?

突然,明亮的四周变得阴暗起来。仰头一看,只见一只参天巨掌正从天而降。一个呼吸的功夫,巨掌就已遮蔽了一切,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故,弄得他不知所措,很想就此逃跑,但腿上一点劲儿也没有。试了几次之后,他竟然放弃了。这么大一只手掌落下来,自己往哪儿逃呢?

夜枫蓝呆呆望着上空的黑暗,一动不动。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亵渎了神灵,才引来了这样的惩罚吧。”自嘲一笑,夜枫蓝闭上了双眼。

在他闭目等死的一刻,上方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之声,下落的巨掌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生生拦了下来。

黑暗中,一道身影向他袭来,随后紧紧抱住自己,同时一股幽香扑入鼻中。

夜枫蓝下意识喊了一声:“小兰?”

黑影没有说话,就这样抱着夜枫蓝。他能感觉到身后的小兰,此刻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在恐惧,在害怕。滑落的泪水,打湿了夜枫蓝整个肩头。

夜枫蓝感觉不对劲,同时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小兰,发生了什么事?”夜枫蓝随即转过身子,有些焦急的问道。

“走吧。”耳边传来小兰轻柔的话语。但那轻柔中却是含带浓浓的着诀别之意。

轻轻一推,自己的身子如一片落叶般被推得很远。紧接着就是一道落水之声,他被推入了湖中。

“我果然还是比不上姐姐呢”,在落入湖中的那一刻,脑海中传来小兰的声音,甚至还可以想象此刻小兰那苍白的脸上带着的凄美笑意。

夜枫蓝很想告诉她,自己是喜欢她的,自己一直是喜欢她的,自己对她是有感情的。但是,此刻夜枫蓝却诡异的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薄薄的两片嘴唇,宛如千斤巨石,把一张嘴封得死死的。

不仅如此,全身也如瘫痪一般动弹不得,连睁眼都做不到,任他怎么拼命,也无法动弹丝毫,只能就这样伴着泠泠的水声任其沉入湖底。

但是夜枫蓝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选择放弃,反而变得愈加疯狂。在疯狂与不甘中不断地冲击自己的意识,最后竟然诡异的睁开了双眼。

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睁开双眼已经是他的极限,想要更深一步却是再无可能。

没过多久,他再也忍不住,冒出几个气泡。湖水涌入鼻孔,让他很是难受,但他此刻动弹不得,也只能就这样承受着。

与月祭时的痛苦相比,这样死亡方式或许还算比较轻松的吧。经过一阵死亡的痛苦后,他居然就这样平静了下来。顿时为自己活着感到欣喜,紧接着又是浓浓的担忧,不知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想到村子成了废墟,落下的巨掌,小兰最后的诀别,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夜枫蓝心里强烈的不安。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导致村子蒙难的话,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以死谢罪。但是,他现在哪怕连动一动手指都不到。

他开始期待着有人能发现自己,把自己救上去,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却始终不见有人来找寻自己。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期待着,等待着。

从最初的疯狂到后来平静,再到后来的孤独与疲惫。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知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他就这样在湖里悬浮着,分不清那边是上那边是下,分不清湖水是流动的还是静止的,分不清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或许已经死了吧!”他心中如此想着。

或许是因为那股疯狂的劲头过去,一种久违的倦意向他袭来,让他很想就此睡去。但心中一股执着的念头撑着,不让自己闭眼。因为他本能的感觉到,睡下了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尽管他的双眼早已布满血丝。

又过了一段时间,夜枫蓝的精力已至极限。此刻的他面容憔悴,神色疲惫,双目更是淌出丝丝鲜血,但他还是死死坚持着。

直至,他看见了一具尸体。

在漆黑的水底,他应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但此刻,他就是看见了。原本漆黑的眼瞳,此刻却是蓝光盈动,将湖中的一切都纳入他的视线之内。

尸体被湖水浸泡着,早已变得肿胀不堪。但他一眼就认出那具尸体是他自己。然而,他只是稍稍惊异了一下便平静了下来,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不过想想也是,在湖里泡了这么久,要是还活着,那才是怪事。只是看到自己死后竟然变得这么丑,倒是让他心中略有不爽。

下一刻,又见前方飘来许多尸体,密密麻麻,足有几百具之多。看着他们,夜枫蓝的头好像被人打了一棒,彻底懵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因为眼前这些人赫然就是红叶村的男女老少。

夜枫蓝愣愣地看着,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只是自己太长时间没有闭眼而出现的幻觉。

但麻木的脸上,却是有两行清泪夹杂着浓稠的鲜血,自眼眶流淌而出。

血色的泪丝,如几缕红线,顺着湖水隐隐飘绕着。

他只是喃喃的看着。

“这是我的泪,但我不是死了吗,死人怎么会流泪?而且,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的痛,撕心裂肺般痛。”

夜枫蓝麻木的脸上,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因为,在我面前的都是这个世上我最珍贵的亲人。”

一股滔天的怨力在他身上散发出来,以他为中心,掀起了一道巨大的漩涡,瞬间便席卷了整个圣湖,就连湖底的陆地也震动起来,仿佛也承受不住他此刻的怒火。

“如果是我的过错,宰了我便是,为什么要连累村里的人?他们可都是无辜的。”夜枫蓝此刻被愤怒充斥着,“如果这是神的旨意,那总有一天,我必屠神。若是天意如此,那这一片天,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些尸体在漩涡里,围绕着夜枫蓝,如同幽灵一般在他上方盘旋着。突然,一个面孔映入夜枫蓝的眼帘,看到她的瞬间,夜枫蓝奇迹般的喊了出来。

“小兰!”

一时间,整个湖底四分五裂,巨大的裂缝如一头凶兽的巨嘴,把落下的一切吞噬殆尽。

大量的湖水向下涌去,而夜枫蓝也被卷入其中,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脑中不断回忆着与小兰的点点过往,嘴角甜甜的笑着。疲惫袭来,也没有任何抵抗,任其侵蚀着自己的脑海,闭上双眼,随着湖水掉入深渊。

在夜枫蓝的意识模糊的时候,四周的黑暗如同有生命一般,朝他疯狂的涌动而来,缠绕在他的身上。

这时候,夜枫蓝的胸口突然蓝光大振,把他身上的丝丝黑影驱散开来。同时,在他身体之外,升起了一个一丈大小的光球,把他罩在其中。

光球之内,一片朦胧,偶有点点异芒游走而过,在这黑暗中似真似幻的闪耀着,而夜枫蓝却如婴儿一般蜷缩在光球中央。

虽然光罩对那些黑暗阴影有着很大杀伤力,但它们并未离去,如丝丝触角,游荡在光罩外面,伺机窥探着。

夜枫蓝睡着了,他梦见躺在自家的床上,身上还缠着纱布,起身下床,婆婆早已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浓浓的慈爱。

走出房门,发现红叶村竟然罕见的飘起了大雾,四周变得一片模糊。沿着小道走下山去,途中看见三个老家伙正对着村里的女孩子们挤眉弄眼,被女孩子们追得到处乱窜。

不一会儿,又看见铁木拎着两只兔子,冷冷看着自己。依旧是一副欠揍的表情,与自己擦肩而过。

随后看见小兰从自己对面过来,夜枫蓝上前招呼,但对方却没回应。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俏皮的笑脸,随后从自己身边走过,留下一阵香风。

大牛,耗子,小四,霞姐,铁叔,老疯子……夜枫蓝陆续见到了村里的所有人,他们全都微笑的看着自己,就连以前不喜欢自己的那些人,也是看着自己满含笑意。而后又与自己擦身而过,走向了路的另一端。但毫无例外,他们一个个都在远离自己而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夜枫蓝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好像自己正失去着什么。

这时,一个年轻却沧桑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响起:“又一次忘记了。”

似叹息,似感伤,似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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