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筒中传出嘟嘟的忙音,天雪漂亮的眼眸中一片迷茫。
“颜飞说什么?”刘芸追问。
“他说下班后来接我,我们。”
墙壁上的时钟划过六点钟的方向,恒宇投资办公大楼外,员工三三两两的下班离开。
一辆宝蓝色迈巴赫横在公司门口,过分的招摇。而颜飞就站在车旁,看样子是刚从宴会上回来,一身非常正式的纯白色手工西装,英俊而扎眼,只是剑眉紧蹙着,脸上写着淡淡的憔悴。
天雪一步步向他靠近,甚至感觉到由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射穿了。还好,她拉来了刘芸这只挡箭牌。
“颜飞,我们去哪儿?”她笑嘻嘻的问道,一副讨好的摸样。
而颜飞只冷冰冰的丢下两个字,“上车。”
车子一路驶出市区,在城郊的一处庄园前停下,这是一家高档西餐厅,有最正宗的法国菜,因为价格贵的惊人,所以只接待熟客。而颜飞就是这里的熟客。
环境优雅的包厢中,气氛却格外凝重。
“天雪,你上次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不会让自己陷得太深,现在呢,你竟然要和慕东霆结婚,难道你被他伤的还不够吗!”颜飞脸色黑的吓人,他是真的在生气。
这六年,他是陪着她度过的,她的伤,她的痛,她的挣扎与痛苦,他都看在眼中,他感受着她的痛,所以,不想她重蹈覆辙。天雪可以不选择他,但她也绝不能选择慕东霆,那个曾将她弄的遍体鳞伤的男人。
天雪耷拉着脑袋,一直沉默。紧攥着咖啡壁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青白。
颜飞沉重的叹息,伸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天雪,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冷静下来,不要因为一时的感动而盲目的做出决定。六年前,你已经错了一次。如果当初你肯拿掉慕东霆的孩子,你就不会在美国受那么多苦……天雪,你告诉我,你心上的伤口真的愈合了吗?你真的,已经忘记阿言了吗?”
当提及阿言的时候,天雪所有的平静瞬间被打破,她慌乱的摇头,脸色比纸还要苍白,泪珠划过眼帘,无声而落。
“你不要说了,别再说了!”天雪嘶吼一声,情绪开始失控。她双手抱住头,身子蜷缩在椅子上,痛哭不止。
刘芸看不过去了,上前抱住她,狠狠的瞪着颜飞,“颜飞,你别太过分了。”
此时,颜飞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不该提起阿言,不该刺激天雪。他双拳紧握,维持着沉默。
而天雪靠在刘芸怀中,闭上双眼,回忆就好像放电影一样,不停的在脑海中重复。
当初,就在她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同时也收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颜飞说的没错,如果当时她肯拿掉孩子,就不会背井离乡,在美国受那么多苦。她会像个普通的女孩一样,快快乐乐的享受大学生活,然后毕业、工作、结婚生子,平淡而幸福的享受人生。
可是,人生的路有那么多条,她偏偏选择了最艰难的那一条来走。
那一晚,她拿着那张录取通知书,整整哭了一夜。清华是父亲的母校,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可是,在孩子和梦想之间,她只能选择一个。天亮的时候,她擦去了脸上的泪,亲手撕碎了那张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亲手撕碎了自己的梦。
在刘芸的怀中,天雪渐渐的平静下来,也许是哭累了,她脱离刘芸的怀抱,起身,淡淡的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
哗啦啦的水柱冲刷掉脸上残存的泪痕和精致的妆容,露出一张素净的小脸,苍白到让人心疼。
天雪拿出化妆包,重新补了妆,深深的呼吸后,唇角牵强的扯出一抹笑,然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摸样,走出洗手间。
而寂静的长廊尽头,颜飞站在那里,指尖烟光明明灭灭,身边萦绕着浓重的烟雾,以至于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对不起。”他出口的声音低沉沙哑。
天雪耸肩,没心没肺的笑着。“我没事,过去那么久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至于我和慕东霆结婚,我并不是一时冲动。”
“天雪……”颜飞语重心长的一叹,还想说什么,却被她再次打断。
天雪仰头看着他,清澈的眸子,目光灼灼而坚定。“整整六年,真的太久了,久到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对他的爱。可当他在我面前倒下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慕东霆,这个男人,我几乎爱了他一辈子。”
“整整六年,真的太久了,久到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对他的爱。可当他在我面前倒下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慕东霆,这个男人,我几乎爱了他一辈子。”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眸中盈动着星星点点的泪光,而这一次,她没有让自己哭出来,而是非常非常努力的在笑。
“所以,我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我只赌这一次,无论是输是赢,我都愿意承担最后的结果。颜飞,在我心里,你和刘芸都是我最亲的人,我希望你们可以理解和支持我的选择。”
颜飞沉默着,大口大口的吞吐着烟雾。他知道,无论他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天雪是那种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而他能做的,就是每一次在她撞得头破血流之后,默默的守护着她,看着她一点点舔舐伤口。
两个人回到包房的时候,刘芸已经点好了餐,招呼着他们坐下,“天雪最喜欢吃的菲力牛排,七层熟。颜飞的黑胡椒牛排,五层熟,还有我喜欢的蔬菜沙拉和柳橙汁,红酒还没有点,颜飞,你来点吧。”
“好。”颜飞坐回位置上,认真的翻看着酒水清单。
“我好饿,先吃啦。”天雪拿起刀叉,开始切割面前的牛排。
三个人如同往常一般,谈笑风生,说着最近的新闻趣事,颜飞习惯性的说她瘦,让她多吃一点,反而让刘芸减肥。她得意的笑着,而刘芸却在暴怒。
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无异,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都在极力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饭后,颜飞亲自开车将她送到医院。他如同往常一般,细心的为她解安全带,嘱咐她晚上早点睡,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对慕东霆,以及她要和幕东霆结婚的事,绝口不提。
天雪嘻哈的应着,然后离开。
颜飞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进住院楼,完全的在视野中消失后,才驱车离开。
而与此同时,楼上的落地窗前,慕东霆负手而立,目光中有种居高临下之感,只是眸色微冷。那辆招摇的迈巴赫,以及颜飞对天雪难舍难分的样子,映在眼眸中,格外的刺眼。
“东霆。”天雪推开房门时,慕东霆已经躺回了病床榻上,正专注的翻看着近期的财务分析报告。
天雪在他床榻边坐下,扑面而来淡淡的红酒香。而慕东霆却下意识的轻蹙起剑眉。
“公司六点准时下班,现在已经十点了,天雪,你是不是有义务向你的未婚夫解释一下,这漫长的四个小时,你都做了什么?”慕东霆缓慢的放下了手中的报表,落在她身子上的目光带着几分犀利。
天雪漫不经心的笑着,她刚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阳台的门半敞着。颜飞送她回来,他应该都看到了吧。现在这又算什么?质问?还是吃醋!
“吃饭聊天而已,慕总觉得我还能做什么!”
“未婚夫还躺在病床榻上,你和别的男人出去吃饭聊天还有理了。去把身子上的酒味儿洗掉,难闻死了。”
“真难伺候。”天雪不满的嘀咕了句,却还是起身走进浴室,匆匆的冲洗掉身子上沾染的淡淡酒气。
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病床榻上居然空空荡荡。视线越过飘起的窗帘,只见阳台上露出一抹深沉高大的侧影,他低敛的眸光,比夜色还要深沉。而细长的两指间夹着一根烟蒂,烟雾袅袅由指尖升腾。
“慕东霆!”天雪微恼,快步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指尖的烟蒂,丢在地上,用高跟鞋狠狠踩灭。“慕东霆,谁允许你抽烟的,你现在还是个病人。”
“有些闷,就吸了两口。生气了?”他低头看着她,凤眸中隐隐闪过邪魅的笑,“原来雪儿这么关心我。”
“我懒得理你。”天雪脸颊一红,转身便走。而一双结实的手臂突然缠上她腰肢,下一刻,已将她扯入一具坚硬的胸膛。
她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是湿漉的,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的幽香。慕东霆情不自禁的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吞吐的气息落在她细腻敏感的几肤上,温痒难耐。
“别闹了。”天雪红着脸推开他。“还不快回去躺着,万一吹感冒了怎么办。”
“我没那么娇气。”慕东霆温笑着看她,目光温润,伸出指尖将她额前一缕调皮的发丝轻抿到耳后。
“医生说我下周就可以出院了,等我出院后把所有的行程都取消,我们到海边去拍婚纱照。”
“什么?”天雪抬起眼帘,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慕东霆失笑,伸手揉了揉她湿漉的发丝,“你这是什么眼神!结婚当然要先拍婚纱照了。还真是第一次结婚,一点经验都没有。”
一周后慕东霆顺利出院,只是,婚纱照的事却没有人再提过,办工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慕东霆很快进入了忙碌的状态。
天雪着手收拾化妆品公司的烂摊子,支付了失业员工一些安家费和赔偿,事情总算是渐渐的平息下来。
中午十二点,天雪准时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提醒慕东霆吃药,而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内却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