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素婉并没有急着扯下晏寒天嘴里的帕巾,她弯着腰,竟是将自己的额头抵上了他的,看着他不解的眼,轻轻的道,“你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
她都没有对肖青婉怎么样,结果走一圈回来,只是看到他真的呆在这里,真的没有拿下嘴里的帕子,那表面平静的女人,竟然没控制好她自己的情绪,看来,她这一次回来,应该不只是夫家怜她这么简单了!
唔,有点意思了!
当然,素婉也没有想到,晏寒天竟然会这么听话,不知他这个不要脸的,脑子里怎么想的!
晏寒天指指自己的嘴,梅素婉低低一笑,伸手将帕子扯了下来。
“何以见得?”晏寒天轻声问了一句。
梅素婉却轻哼一声,并没有回他的话,推着他向前厅走去。
……
梅素婉与晏寒天回来的时候,典礼已经开始了。大家的祝贺之声一浪高过一浪,而坐在上位的沈茹,脸上挂着大气又不失英气的笑容,每个前来送上祝福的,她都回以一份红包以示同喜同乐。
待高颖与高帆送上一套金丝铠甲之后,梅素婉便走上前来。
“素婉祝外祖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更祝外祖母事事顺心,心想事成!生日快乐!”
沈茹满脸含笑,早将一份准备好的红包由身边的婢女送到了她的手中。
一旁碧瑶也已将礼物全数奉上。
梅素婉,将一个大盒子打开,“外祖母,这套凯钾是父亲千辛万苦收集而来,想来外祖母应该不会觉得陌生吧?”
在梅素婉打开那大大的盒子时,老太君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又听梅素婉的话,她几乎是踉跄着走了下来,“阿远……”
一向坚强的沈茹,竟落下了她眼中那坚韧的泪,抖着手轻轻的放到那凯钾之上!
“阿远……”
众宾客听着她那低低的呢喃,心,却莫名的揪的紧紧的,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一抹高大又刚直的身影。
梅素婉双眉紧锁,她没有想到,这套凯钾会惹来沈茹如此不平静的一幕,忙在她失态之前,上前挽上她的手臂,“外婆……”
沈茹回神,蓦然发现刚刚自已脑子里竟一片空白。
梅素婉给碧瑶打了个眼神,那丫头忙将盒子盖上,打开另一个画卷,“老太君,您看这个……”
碧瑶话音一落,便将画卷打开,却见大红画卷正中,一个大大的烫金“寿”字呈现在众人眼前。
可你若细看,便会发现,那“寿”字竟是由大大小小不同个“寿”字绘制而成!
百寿图!
所谓百寿图,就是由一百种不同字体的“寿”字绘制成一个“寿”字图形!
众宾客也没有什么惊呼,毕竟这么一幅图,出现在此时,也应时应景,再说这图基本上每个寿宴场上都会出现一幅,所以,也便没有什么惊讶之处!
“杜若先生的画作?”突然在宾客之中出现一道疑惑之音,随后那人上前,上上下下将图仔细打量一边,随后瞪大眼睛,激动地道,“前朝杜若先生亲手为慈孝太皇太后所绘的百寿图?”
碧瑶看着他,点头道,“朝惜先生真是好眼力!这图,确实是前朝杜若先生为慈孝太皇太后所作之物!我家小姐为寻这百寿图,可是废了些劲呢!”
众人哗然!已不去想一个废女如何能寻到此物,自然,这一个月内梅二小姐屡屡出现在人前,名声也与废物挂不上什么钩,倒是让人们已不在去想她因何而废,因何而丑。
此时大家目光都汇集在那一副百寿图上,听到那婢女的肯定,都禀住了呼吸,双眼一眨不眨的盯在那图上。更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介奴才的丫头如何能认出当朝文学大儒王朝惜!
几百年来,这图早以流广与世,吉祥之意流广与民间,然,那真品却独独只有一副,据,早以不知去向,哪里会想到,今天会在高府老太君寿诞之日再次出现于世!
王老太君听到碧瑶的话,没理会碧瑶说的朝惜先生,却将目光放在了梅素婉的身上,这女子……也难怪天儿那孩子会主动上心了。
看来,月前她被休一事……老太君目光幽幽的看向自顾看着梅素婉的晏寒天,与他没关系吗?
不然,何以他会主动要人来找自己,说他想娶媳妇,说可以求着皇后为他赐一门婚事?
以着当时的情景,再加上皇后的做为,将刚刚被休的她赐给天儿,似乎一切水道渠成?
然,楚琴,是怎么也不想到,她外孙子,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梅素婉自己全数搞定!
这朝惜先生,正是老太君的儿子,大燕这代文学的掌门人,字朝惜的王硕!王静怡的父亲,晏寒天的舅舅!
他的话,在文人眼里相比圣旨也不唯过!
此时他看着这幅百寿图,眼里更是一片炙热,这种珍惜古迹,又是文学墨宝,只让他看着,便可以不吃不喝,心底那种感情,一般的人是体会不出!
晏寒天看着身前女子的背影,默默的叹了口气,唉,你还真是……好吧,他承认,这让大家的双眼瞬间就从那幅战凯上转移了!!!
梅素婉双眼微微的眯着,昨晚拿回这幅图的时候,她也没有想到是幅珍品。原本是想着那战若钾是没有太大问题,这图就不打开,回头好好查一下,李掌柜是怎么得到的,可若是凯钾有问题,便正好借它转移众人的注意!
可此时看来,她这两手准备做的还是正确的!
那凯钾……梅素婉心下冷哼,梅如海说他多年收集的,可还真是够巧合啊,早不收集完整晚不收集完整,却在今日收集齐了一套,不让她多想都难!
碧瑶见自家小姐眯了眼遮住眼时原寒芒,又露出一幅算计人的样子来,便将百寿图交给一边的媳妇,打开了另一外盒子!
“老太君,这是我家老夫人送您的玉观音,望您笑纳!”
“亲家姐姐,这尊玉观音,可是个吉祥物呢,您可别嫌弃了!”今天一直被人忽略的梅老夫人终是逮到了机会,一张笑脸跟盛开的菊花一样,凑到了跟前。
虽然眼馋那幅百寿图,但她却有她的算计!
梅素婉做为沈茹唯一一个女儿的女儿,她出婉,沈茹少不得又得给她一些嫁妆,到时,她再哄着这缺心眼的丫头,别说是这幅图,就是整个嫁妆,她也有信心,哄下来!
所以,她这会倒表现的极为大方。
然而,她不说话还好,她这一开口,那原来热情讨论百寿图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去,众人全数看向她,自然就想起,十年前,梅太师不顾一切抬了一位平妻一事!
这会就连沈茹脸上的笑也都淡了许多,扯起一丝嘴角,看着梅老夫人道,“我记得,这玉观音可是当家伊萱出嫁的时候,我送给她的,怎么,今儿,亲家这是拿来给老婆子祝寿的?”
梅老夫人哪里想到,沈茹这个大大咧咧的女人,这会竟然心细如此,把这东西给瞧了出来,便讪讪的,“是啊,是啊,可不正是伊萱送我的,我想着,这是个吉祥物,今儿就正好……”
“外婆,我祖母也是一片好心,您就收下吧!再说,这礼物今儿可是我二姐送您的呢……”这时,梅素雯笑眯眯的来到老夫人的身边,伸手挽上她的胳膊,极讨巧的看着沈茹说道。
话落,她目光扫过跟在梅素婉身后的晏寒天,脸色红润的微垂了头。心想,你总该看出,我其实心思玲珑,在这一刻,可以化解大家的尴尬,至少比你身前的女人要强上百倍!你瞧她只会惹出事来,却不知道怎么去平息老人家的怨念。
沈茹却冷笑一声,“老婆子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合着五小姐就觉得老婆子在难为谁了吗,还是五小姐这会要表现什么?”
梅素雯脸色一僵,她以为,她的话,可以让她的视线从祖母身上转移,不想,她却盯上了她,还意有所指,急忙向后缩了一步,那一股子小家子气,立马显露在人前。
“行了,亲家妹子,你快带着你这孙女入席吧,没得让大家以为我这是要吃了她……”沈茹转眼又是一脸的笑,似乎刚刚的一切并未发生,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落座。
梅素婉理也没有理这对祖孙的德行,她的寿礼送完了,便坐到了一旁,看着其它人送上寿礼。
只是目光在大厅里扫了一圈,那白衣袅袅的身影已不存在,倒是看到了南坤紧锁眉头盯向高颖的目光。
“信不信我拧下那男人的脑袋……”身边突的传来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害的梅素婉一激灵的收回了目光,看向身边那满脸铁青的男人!
“你怎么还坐在这?”梅素婉眨了眨眼。
晏寒天气的瞪她,“怎么我在你身边,可是碍了你看向其它男伯目光了?”
“你这是……吃醋吗?”梅素婉突然笑了一下。
晏寒天目光落在她小腹之上,“你觉得我会吃那东西,我是在想,你别带坏了我儿子!”
梅素婉真想在他脑袋上狠狠的拍上一巴掌,这男人特么有妄想症吧!
没理他,却见碧瑶在不远处,对她说了几个字,梅素婉一怔,立马起身,“我有事要去处理,你是在这,还是回府?”
晏寒天也看到碧瑶无声对她说着,却没有想到,她竟然看得懂,双眼紧紧的看着她,这女人,倒底还隐藏了些什么秘密?
“我陪你去。”晏寒天说了四个字。
梅素婉点头,从人群中穿过,找到高颖,低低的说了几句,高颖便叫了小九,带着她从后门离开。
出了高府,梅素婉看着晏寒天,微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其实……你在我的眼中,是无人可极的!”
晏寒天的心“咚”的乱了一下,一股子喜悦自心底蔓延开来,只觉得周身一片温暖,待他回神,蓦的凌厉起来,该死的,他竟被那个女人耍了!
因为眼前别说是人影,狗都没有一只!
……
“小姐,你刚对擎王说了什么?竟然可以让他像个傻子一样呆呆的呆在那里?”
此时碧瑶与梅素婉早已出了城门,化做两个很普通的人,正骑着马一路狂奔。
梅素婉只是挑了挑嘴角,在马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驾!”
想到刚才那一句话,梅素婉暗自点头,唔,他在她的心里,真的是无人可极,毕竟那一张脸,想来这世上,也不会再有第二张出现!
然而是话,就不能说的太满,她更是从没有想到,有一日她会将他认错!
太极寺外,梅素婉跳下了马,见东来等在那里,上前,“怎么回事?”
东来脸色很是难看,“跟丢了。”
“从哪里跟丢的?”
在早上去高府的路上,东来就说了,韩惠珍坐着马车去往太极寺,所以,梅素婉要他跟住了,有情况立马发消息过来。
所以,碧瑶在接到东来发的紧急信号后,便与梅素婉从高府里偷偷溜走了。
“还未进山的时候,马车还是马车,但她却不在车内,就连驾车的车夫都换了人,可,我们没有发现。”
东来脸色能好吗,跟踪与追踪,是他这些年来,所学最精最多的一项,然而,今天他亲自跟着,却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在他的眼睛下,将韩惠珍劫走了。
“路上可有遇到什么可疑之事?”梅素婉没有去埋怨,毕竟他们是人不是神,就算是神,还有打盹的时候。
东来心下更加愧疚,这些年来主子为了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可在她终于有了动作的时候,他竟然给跟丢了,心下那种自责,自是无言而喻。
“刚出城的时候,一匹马惊了几个百姓,可属下并没有多去观注,也没有发现有人接近梅府的马车……除此之外,一路太平……”
“什么样的马?”
“一匹通身悠黑,额间一撮白毛,很是引人眼球……”
“东来啊东来,还说你没观注太久,哼哼……”碧瑶冷哼。
东来道,“速记你又不是不明白,只一眼,我就记下了,我……”
“嗯,只一眼,就是对方的时机,看来,想抓住她,还真不能太急,不过,没关系,她有了第一次动作就会有第二次……”梅素婉倒没有去多说,只是想着以后要更加注意才行,便转身进了太极寺。
这个大燕京城最大的寺庙,当年高伊萱每月两次前来的地方,这会来了,便进来看看!
……
一件黑袍遮住了韩惠珍身形,在这一片青山之中,看着眼前这个头戴铁面的男人,目光冷然。
“告诉我,梅府里接头的人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男人声音如八十老翁,显然有是他的原声。
“我没必要?我留了多少次信号,你知道吗?我有多急,你又知道吗?”韩惠珍有些恼火,双眼更是凌厉,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
“急?你急什么?我看你还真是年龄越大,脑子越来越蠢了。”男人的冷傲不在她之下。
“放肆!”韩惠珍蓦的喝了一下,“你敢如此跟本公主说话,本宫看你是活腻了!”
“呵!”
低低又极为不屑的声音从那铁面之下传了出来,让韩惠珍脸色蓦的黑了下去,她竟感觉出他浓浓的不屑!
“你……”
“我来,只是告诉你,因为你的蠢,害我必须毁了刘家那个暗桩!十几个人,只是因为你,不得不死去!”
“你还说,为什么要杀了刘家的人,为什么?”
“为什么?”男人转身,看都不看向她,“若不是看你当年立下了不少的功劳,你以为,以你私自命刘家去刺杀梅素婉的行动,我会放过你吗?”
“她只是一个废物,杀就杀了,可你为什么要杀了刘家的人……”韩惠珍摇头,那四个失踪的刘家人,一直是她的心病。
“蠢!不说你杀不了她,却因为你的自私正好给了她查你身份的线索,若不是我舍了刘家杀了韩家,这会,想必你的身份她已了如指掌!”
“不可能!别给你不想配合我的行动找借口!”
“我告诉你,若是你再私自决定什么,就别怪我不客气!”男人一瞬间来到她的手边,伸掐住她的脖子,身上杀气浓郁,让韩惠珍的心,倏的一紧,“你――放肆!敢以下犯上……”
“四公主莫不是觉得在大燕你一声令下,便要所有桩子都听你行动吧,别忘了你也是这些桩子中的一个!更莫忘了,皇上想要的是什么。若你只心为着你那三个蠢货孩子,我不介意帮你处置了他们,更不介意杀了你,也免得你拖了皇上的后腿!”
男人掐着她脖子的手,一甩,便将韩惠珍扔到了地上,转身离开。
“还有脸说我,你不一样废的半死,刺杀她也只是伤了她的丫头……”
男人倏的停下脚,只是冷冷一哼,“杀她?那不过是她自己演的一出戏,真没想到,你竟看不出来?也难怪你那个废物儿子可以被她轻易的就砍了一只手,呵!蠢到家了!现在想想,我发现,留着梅素婉,比留着你有用。”
男人的话刺激的韩惠珍竟找不到一句话来回击与他,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韩惠珍恨的狠狠的捶了下身下的草地。
该死!
为了不能牵连出身边的人,所以来大燕的人,都互不相识。
她知道梅府中还有一个中间人,可到底是谁,她却找不出来!
那一盏看似平常的灯,却是她留给中间人的信号,这一个月来,她留了不下三次,可,却只得到今早的一次回信,所以,她迫不急待的来到太极寺,可却不知道在半路就被人劫到了此处,他说,她被人跟踪了!
可她却一点没有察觉,到底是什么人在跟着她?
那个贱丫头做戏,难道,她只为引她再次行动吗?
该死,他就不能将话说清楚!
韩惠珍平复了不稳的心绪,一步一步下了山走进了太极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