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来从不在白天出门的行思和尚突然一大清早就出门了,然而每一个看到他的大和尚眼里除了吃惊,更多的是怜悯。行思始终微笑着,和每一个遇到的人礼貌的问好,然后继续向落星台走去。
终于有人忍不住从身后拉住了他,行思回头一笑,笑容有如孩子般单纯,他道:“师兄,有事吗?”
那人倒显得窘迫起来,道:“师弟,你到底是放不下,那么还是别去了吧?”
行思还是微笑着,笑的得云淡风轻,他说:“师兄,我已经放下了,所以一定要去面对。倒是师兄你,为什么还没放下?”
那人顿时愣住,行思已经抽身走了,继续坚定的向他心中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这场大会上的审判后,苏璃将香消玉殒。
落星台。
此刻虽没有人山人海,却也是人头攒动。十八护山金刚依星图排成伏魔大阵,日夜坚守在这落星台上。此时虽然人多,但所有人都自觉的站在法阵之外,不越这雷池一步。
此刻虽没有人声沸腾,却时有交头接耳。十八铜人组成的伏魔阵中心,有一红衣女子,妖娆不似凡间女子,飘然有如天上仙子。她就这么随意的席地而坐,不动亦不语,宛如一朵静静绽放的红莲。此时虽然人多,许多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却没人敢看向她的双眼。
行思和尚就在那红衣女子对面,他知道她在看着他,然而他却不睁眼,就这么安然打坐在人群中,仿佛一开始他就已经入定了。女子望向他的美目中闪过一丝眷恋,带着些许幽怨,更多的是欣慰,但随即都不见了,仿佛她的双眼本来就是一潭秋水,不起波折。
但凡大人物都有迟到的习惯。寒山大师与拾得大师也不例外。这两位得道高僧都是天生异象:一个是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熊猫仙人;一个是极尽凶神恶煞、比幽都魔君更像魔君的护法修罗。这时他们穿过人群,进入法阵,在众弟子中站定。
“让诸位久等了,罪过,罪过。”拾得大师开口说,声音不大,然而每一个身处喧哗中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今日把大家召集起来,却不是为了宣传佛法,只是……”拾得大师停了一下,寒山大师很自然的接道:“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至于本次要剪除的妖魔,”寒山大师眼角余光瞥向阵心那红衣女子,道:“便是在大家面前的妖女苏璃了!”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不小的嘘声。拾得大师面色如常,对侍候在身边的一人道:“行法,此次的缘由结果你都知晓,便由你向诸位交代吧。”
“弟子领命!”行法得令,遂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向众人道来……
待到行法全部讲述完毕,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妖女苏璃,行法所言可有半处不实之处?”拾得大师盯着那红衣女子,沉声道。
“没有半句虚言。”苏璃一脸平静。
“那你可认罪?”寒山道。
“苏璃罪孽深重。”她说。
“既已认罪,可知汝罪当诛。”拾得太息道,“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无话可说。”
“弟子有话要说!”忽然有人高声道。拾得大师循声望去,却见行思和尚不知道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就这么在人群中长身而立,不动如山;双眼平静如水,却又坚定异常。
仿佛早就料到会这般,拾得大师道:“须知人生有七苦,渡得彼岸极乐土。行思,有话你就说吧。”
“彼岸花开不见叶,纵得极乐也是苦。”行思苦笑道,恭恭敬敬的对着寒山、拾得大师跪下磕了三个头,道:“弟子不肖,吴府七七四十九条人命,实是行思所杀。”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寒山脸上变色;拾得脸色如常,道:“你不必多说。”
“师傅在上,容弟子明禀。”行思依旧不起身,就这么跪在地上。
“吴府数十条人命确是苏璃所杀,行思大师亲眼目睹却不能救。”那红衣女子中断了行思的下文,道:“人言: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大师不必因此自责求罪,始作俑者还是苏璃!”
拾得大师摆了摆手,正要说话,蓦地,从空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闻寒山寺召开诛妖大会,玉玑子特来拜山!”
这一声响彻全场,众人再次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