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离岸上越来越远了,顾卿云被悲痛和遗憾笼罩着,遥望着已渐渐模糊的,在忙着处理战后事的所有人,特别是封非尘的帐篷。
尘,我再也见不着你了吗?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可是怎么办?你我怕是即将要阴阳相隔了。
顾卿云停止了呼救,望向背对着她坐的宁安,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宁安,如今我已是无法逃脱了,帮我把绳索解开吧。”
宁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你的话我能信吗?”
“我自认为我是个守信的人,我说不逃,便不逃。”顾卿云淡淡的扫了眼宁安,“当然,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直接把这样的我推下海。”
宁安迟疑了下,走过来松开了顾卿云手上的绳索。
“谢谢!”顾卿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很是自然的言道。
“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个词?”宁安恼怒的道,“我讨厌你这样的语气和眼神,讨厌你眼中的尊重和平等,讨厌你的宽容和善良,就因为你是这样独特的主子,所以我犹豫不决,没把你直接毒死。”
宁安毕竟还是个不足二十岁的人,见到顾卿云的神情,不但没有丝毫的怨恨之意,反而是理解宽容的态度,他感到痛苦万分,“我也不想杀你,可是想到王爷因你成了一个行尸走肉的人,想到那么多将士惨死。我……我……”
顾卿云沉默的看着大海,很久,她静静的道:“你会游水吗?”
“会。”宁安愣了下。
“我不会游水。大海无边无际,你拿着这块木板跳下去,往岸上游,就让我随着船只往前游吧,我的生死,听天由命。”顾卿云拾起船上一块木板递给宁安。
宁安再次呆愣的看着她。
“生命无价!且只有一次,你还很年轻,不需要陪我同归于尽。这样既能解出你心中的痛苦,也不会让你感到有心理负担,因为你并没有杀害我,只是出口气,是生是死,取决于天命。”
“我……”宁安狁疑的看着顾卿云。
顾卿云露出了一个淡然的微笑,猛然站了起来,用力一推,宁安落水了,然后她把木板丢了下去,大声道:“走吧,你可以选择回到王爷身边去,也可以选择隐姓埋名,做个自由人。”
就在宁安还没缓过神来时,突然船舱内失火了,火开始漫延了,顾卿云呆愣片刻,静静的站到船头上,眺望四周,她的目光在寻找着什么,最后她感到无可奈何的笑了。
尘,你在哪里?我找不到方向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对不起,请原谅我不能与你携手,一起慢慢变老。其实我不想离你而去,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却是将要永远地离你而去了。
尘……
顾卿云抬头仰望天空,紧紧地闭上双眸,落下了两行清泪。
“顾姑娘,顾姑娘……”宁安不知所措的大喊道。
“云,云……”
突然,顾卿云听到了封非尘撕心裂肺的声音,她顿时睁开双眼,模糊的看见前方有一条小船,而这时火势越来越猛,她大喊道:“尘,不要过来,快点离开。”
顾卿云的话音刚落,身着一袭白衣的封非尘,身影便飘落在她的眼前,一双漂亮的蓝眸温柔的凝视着她,面带浅笑。
两人被大火紧紧包围着,四目相对,封非尘把顾卿云护在怀里,顾卿云含泪的笑看着他,“笨蛋。”说着,她踮起双脚,闭上双眸,吻上了他哪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
一阵缠绵悱恻的亲吻过后,两人肩并着肩站着,封非尘拉着顾卿云的手,侧过头,望着她,“怕吗?”
顾卿云面带微笑的摇了摇头,“不怕。”
随后封非尘先跳下了海,他面朝尚在船头上的顾卿云,张开双臂,“云。”
顾卿云会意的纵身一跳,封非尘紧紧的抱着不会游水的她,不久之后,封非尘看见了一块已经烧毁的船只,留下了一些残余的木板,他找来一块,可以支撑两个人漂浮的长板。
两人双手把住木板,紧紧地挨着,封非尘叮嘱道:“云,这海水不能喝,你坚持住,我相信莫离和依诺会找到我们的。”
“嗯。”顾卿云用鼻音应了下。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后,两人仍漂浮在看不到边际的海中央,好似快有些支撑不住的顾卿云有气无力的道:“尘,我……我好冷好饿。你怎么样?”
“我还好。”封非尘勉强应道。
他虽是男子,也是习武之人,但他一人这样支撑着两人,体力也早已透支了,看着已经无力支撑,闭上了双眸的顾卿云,他忙加把力拉起要沉下去的她,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的身上,抱着她,“云,你怕死吗?”
“我不怕死。”顾卿云闻言扭过头来,睁开双眼注视着封非尘,“但我怕失去你。”
封非尘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受宠若惊,他露出了一个浅显的笑容,随即扯下腰带把他的右手和顾卿云的左手绑在一起,打了个死结,“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誓死相随。”
顾卿云含泪的点着头。
不知又过了多久,两人几乎同时闭上了双眸,身子开始往下沉,但因为他们的手紧紧地牢系在一起,所以无论漂浮在哪,两人都没有分开。…………
“爹,娘,你们看,那处的海边上是不是躺着两个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站在船头上大喊道。
中年老汉闻言忙从船舱内走了出来,望向小少年指着的地方,随即忙道,“快去叫你大哥把船划到那岸边去。”
傍晚时分,一间小院里的厢房,顾卿云缓缓睁开双眼,“姑娘真是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命。”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欣喜的笑道,随即大嗓门的她朝门口喊道:“晓惠,把灶台上的姜水端进来这边。”
很快,便走进来一位少妇装束模样的年轻女子,端着一大碗姜汤走了进来,“娘,她醒了?”
顾卿云这才缓过神来,忙起身到,“大娘,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他也被你们救了吗?”
妇人一边接过少妇手中的姜汤,一边打趣的笑道:“他是姑娘的相公吧。长得可真是漂亮,赛过神仙。姑娘也是天仙一样的女子,我们村里人都觉得你们二人似是神仙下凡。”
顾卿云既感到尴尬,又焦虑的道:“大娘,我……我相公他怎么样了?”
“你们在海中定是泡了很久吧。先把这碗汤喝下吧,他就在隔壁厢房。”妇人关心的笑道。
顾卿云却是迫不及待的作势要起身,“谢谢大娘,我得去看看他。”
妇人见状哈哈大笑,“瞧姑娘心急的,你们莫不是刚成亲不久?你就放心吧,我大儿子在守着他呢,不会有事。怎么着你也得先把这碗姜汤喝了,让自己身子缓和过来,再去也不迟。”
妇人的话令站在一旁安静的少妇不由得失笑出声,“娘,依媳妇看姑娘定是名门闺秀,你这般大声说出这样的话,别吓着人家了。”
顾卿云顿时脸通红,尴尬至极的接过妇人手中的大碗姜汤,一口气喝完。“我姓顾,谢谢大娘。”
“我夫家姓覃,顾姑娘就叫我覃大娘吧,她是我的大媳妇,你就唤她晓惠吧。”妇人面露慈祥的笑容
“……”
十天了,顾卿云而今身处的位置是朝云国和月母国交界处的一个边境小镇——覃家村。
覃家村是个渔村,村子不大,人口也不多,只有二十来户人家,祖祖辈辈都是靠打鱼为生。当日,覃大娘的相公和大儿子、小儿子,刚刚才出海,便被其小儿子覃小宝发现顾卿云和封非尘的身影,于是几人把二人带回了村里,然后找来了邻村的一个老大夫。
经过老大夫的诊断和救治,顾卿云一个时辰后便醒了过来,但已经十天过去了,封非尘依旧未能苏醒过来,不过他仍有呼吸,脉搏,体温正常等状态,只是无任何言语、意识、思维能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活像个死人一般,由此,覃家村里的人都说他成了个活死人。
天渐渐黑了,已用过晚膳的顾卿云,手端一盆热水走近她和封非尘所住的厢房,她径直走到床前,轻轻放下手中的水盆,然后又走向房中的桌前,点亮一根蜡烛,接着关上房门。
她开始轻柔的为封非尘擦拭着身子,面带温柔笑容,她的动作也很温柔,“尘,水温可以吗?不烫吧,你这个大懒鬼,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要别人帮着擦拭身子呢。有句话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知道吗?”
“不知道?”
“那等你睡够了,醒来了,我一定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不可以做个大懒虫哟。”
“……”顾卿云每日都是这般自言自语,耐着性子服侍着、照顾着封非尘。给他讲故事,陪他聊天,侍候他的一切……
清晨,天蒙蒙亮,顾卿云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给叫醒了。门外覃小宝急切的边敲门,边道:“顾姐姐,顾姐姐,有人来找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