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人间的时间真的要比天上走得更加匆匆。云端凝滞的铅色傍晚时分还显出沉重而萎靡,好像要永远留在这里,清晨的微风却在睡梦中悄悄到来,冬的味道便被融化成了点点滴滴的春雨,淅淅沥沥落入亭亭院院,随着融化的雪水沉淀,变成一页页的回忆,封存在了泛黄的相册里。
寒假在刻意压低声音的雪中结束,春风尽管来得很早,却是在新学期的第一天。走出家门,活动了一下因为劳累而酸痛麻木的手臂,把自己死死关在家里的日子简直是彻骨的煎熬,还好我没有因此死掉,现在迎来了全新的一天。这一天不仅是新的学期,还是我能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或许春天能够带来好运。
星山的树林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敏感,在冬与春的交替中已经感觉到了生命的气息,微微的雨丝化成淡淡的烟雾,而墨色树枝上却已染上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绿意,这种天气不知道是在预示着什么。
再次回到学校,就像重生,但是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大多数仁兄们都感觉到了“假期生命”的终结。转过灰色的走廊,窗边的青藤已经露出了久违的嫩芽,在风中微微摇曳,但是这一切给我的感觉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勃勃生机,一种虚弱的感觉开始在我身边蔓延,我甚至感觉到这一切都不像是初春的萌发,而更像是在经历一种叫做“回光返照”的阶段,接下来的不是更加迷人的春天,而是枯萎!当熟悉的教室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仍旧是热闹的氛围,然而小莹空荡荡的座位却显得格外扎眼,她依旧没有出现。
虽说是开学第一天,但是我却一点也没有打起精神,背后总是有一种空虚的感觉,初春雨天的微风毫无遮拦地吹在我的背上,像绝望的哭泣,冰冷的泪水一点点渗透在肌肤内,衣服仿佛被打湿一般使我一阵阵地发抖。我的心被这一阵阵的凉风拨弄着,不禁想到一些不愿触及的猜测:“小莹为什么没有来上学?难道她转学了?”
我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观景台的流星雨之夜,而那晚她所说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
“小山,”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永远不会!”
“那,假如我死了呢?”
“呸呸呸!怎么说这种傻话?不要瞎想了。”
“可是……”
那个欲言又止的“可是”把我狠狠投入了冰窟,难道她真的预感到了什么?难道她所说的一切都不是在瞎想!天那!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竭力遏制住这些猜测,拼命想把注意力拖回现实,但是那句幽怨的“如果有一天咱们要分开的话,你会怎么办?”像一个幽灵一样始终缠绕在我的周围,我真的感觉到我不能失去她,她已经在我的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不,应该说是她把心分给我了一半!
午休时一个人站在栏杆旁发呆,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小山,怎么了?开学第一天就像丢了魂一样?”是阿峰。
“别闹了,”我转过身去看着他,“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我现在很乱。”
“是吗?让我猜猜你在想谁……”阿峰故作思考状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突然一拍脑袋,“我猜到啦,你是不是因为夏莹馨没来上课啊?”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闭上了眼睛,希望那种不安和空虚的感觉快一点消失。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小莹,我们也在奇怪,她有什么事要开学第一天缺课?真是奇怪哎!”
我摇了摇头:“算了,也许是我多想了,可能她有别的事情今天不能来,这个丫头,总是怪怪的。”
“小山,你也觉得她有些奇怪?我早就有感觉她哪点和一般女生不太一样,只是一直没有跟你提起过。”
“是不是因为她非常好看,你才觉得不同?”我笑着反问道。被阿峰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捣乱,不安的心情反而有些好转,不知道他是不是上天特意派给我的啊!
“不是不是,这种感觉有点让人猜不透,好像她一直在隐瞒着什么,你不觉得她有时说话做事会不经意表现出一种不同的感觉?”
“是有一点……”我摇了摇头,向花园走去。现在我的脑子已经很乱了,这些无聊的问题实在不想去纠缠不休。阿峰站在原地,无奈地笑了笑:“真不知道你们能走多远?”
脚步走向花园的路,却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方向,当我闻到淡淡的水杉味道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琴室前。我深吸了一口这特殊的香味,还是无法释怀,如果仅仅是小莹没有来上课,我应该不会这么不安,但是为什么我会有这种纷纷扰扰的感觉?难道她的话真的有什么深意?难道……
我实在不能再往下想,那个不想提到的答案!
隐隐约约,琴室里传出了熟悉的声音,高高低低的跳跃,柔和的滑动。随着琴声的渐渐停止慢慢平静下来的思绪只剩下了一个答案:“是她!”
我走向琴室,缓缓推开被雨水湿润的门,淡黄色的窗帘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窗台下还残留着点点雨水的斑驳。静悄悄的房间仿佛很久没有人来过,只有那还没来得及从窗口逃出的余音在耳边回荡,眼前是多么熟悉的背影!长长的头发顺顺地垂在肩上,褐色的褶裙、灰色的高领毛衣和柔弱的身体,还有那把刻有“X”印记的古琴!
“小莹……”我轻轻地叫道。
她转过身来,大大的眼睛又恢复了记忆中的明亮和温柔,甜甜地笑着,微微向我点了点头:“小山,我不想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