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古田军营,小皮把我扶到原来我呆过的那间帐篷里休息。看着小皮笑嘻嘻的脸,我忽然幽幽问道:
“小皮,你还那么小,为什么就来当兵了?看到这么残忍恐怖的场景,你不会害怕吗?”
小皮显然没有想到我回问他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这样回道:
“我从小就没爹没娘,乞讨为生,两年前,那时我十一岁,偶然看到招募新兵的告示,心想,当兵总不至于饿肚子,我就去参选了,可人家说最低年龄要年满十五岁,且我无户籍证明年龄,所以负责招募的官员不要我。我哪里肯就这样罢手,于是就闹开了,惊动了王爷。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王爷终于答应征用我。我当时可高兴了,因为我不用挨饿了啊。”小皮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说:
“后来因为年纪太小,被安排在火头营当了一名火头军。刚开始,我看到那些战死的兄弟,害怕的整晚整晚睡不着,后来慢慢的能睡着了,却总是做恶梦,睡不安稳。我师父,也就是火头营的营长,他跟我说,那些人,不论我军还是敌军的,都是好为国捐躯的好汉,他们死得其所,我们不应该怕他们的鬼魂,而应该敬他们。他们虽然离开了阳间,可他们的魂灵一直在守护着我们的国家,守护着我们的人民,这样想着,慢慢的,我也就不怕了。时间久了,就越来越觉得没什么了。”
我忽然觉得小皮好可怜,他才十三岁,放在现代,他只是一个刚刚上初中的学生而已,但是在这里,他却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看惯了那么多的生死。
他说了这么多,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最后的那句话: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习惯杀戮、习惯鲜血、习惯死亡。因为已经麻木了!但是我还没有习惯,我对这里害怕极了,也讨厌极了,我一定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哪里都好!
小皮发现自己说的有些悲凉凄苦,遂摆摆头,不想被这样的情绪干扰,见我在发呆,小皮过去轻轻拍了她一下,然后打趣的说道:
“在想什么呢?你一定是觉得自己太幸运了,居然能被我们英明神武,俊朗不凡的靖王相救,是吧?听他们说,靖王可是古田万千少女心目中如意郎君不二人选啊。
刚刚我一直处于混沌状态,小皮这么一说,确实听见大家叫他王爷,没想到我能见到这样的大人物,皇亲国戚啊!只是,为什么要在这里?我本该激动不已的心全部被战场的恐怖景象占据,真是可惜。不过我骨子里还是八卦的人,所以向小皮打听起来:
“小皮,靖王很厉害吗?”
“那当然,靖王随贵为古田国的三皇子,但不怕苦累,从十五岁起就跟随大将军刘贤征战沙场,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不下百场,从来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是我军人人敬畏的战神!靖王虽不喜言语,但对士兵关怀备至,情同手足。曾听一位年近五旬的老兵说,靖王是他是见过最好的统帅,没有之一!”小皮一脸仰慕,表情诚恳。看来这个靖王,真的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主帅大营
杜仲想想刚才的情况真的是太危险了,要是王爷就这样跟那个小丫头一起掉了下去,先不说鹿城之战,古田必败无疑,皇上那边也万万没法交代的,护主不利。估计自己的项上人头也就不保了!他很纳闷,为什么王爷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就一个小丫头?虽然说王爷面冷心善,但孰轻孰重,王爷历来分的清明,这么怎么就犯糊涂了呢。他心里是这样想的,所以嘴上也是这么问的。向元初和靖王刘子良是结拜的异姓兄弟,且从小一起长大,对刘子良的了解当然要多过杜仲很多。所以当杜仲有此疑问的时候,向元初立马回答道:
“那姑娘穿着我古田国的服饰,自然是我古田的国民,哪有不救之理,而且,你没听步兵阿木说嘛,她父亲、哥哥都战士沙场为国捐躯了,难道你要二哥眼睁睁的看着她苏家唯一的血脉死在自己面前吗?二哥一向爱民如子,杜副军你不会不知道吧?再说,凭借二哥的本事,一定不会有事的,二哥哦?”向元初说完看着刘子良,刘子良说了句:
“然也。”刘子良向来如此,用词简单明了。
建安十二年九月,申池犯境,古田国君刘显派其第三子,靖王刘子良,出任征西大将军,杜仲勇猛无敌,任左副帅,向元初机智有谋,任右副帅,领军五万,出师西征。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进行了两个月的战事还是处于僵持阶段,无法取得突破性的胜利。刘子良素来有战神之名,这次是打的最持久的一次战事。
“子良还是要向杜副帅告罪,是子良太欠考虑了,差点误了大事,子良愿接受杜副帅的教诲。”补充这句话,是为了给杜仲台阶下。
见刘子良如此态度,杜仲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就此带过此事:
“末将不敢,王爷也是为了古田的百姓安稳,只是希望以后王爷做事情之前多加考虑、多加计较。”
向元初立马接口:
“等考虑来计较去,人苏家的姑娘早就见阎王爷去啦。”
“你……”杜仲一时无法反驳,眼睛瞪得老大,气鼓鼓的样子甚为有趣。
刘子良看了向元初一眼,向元初无所谓的挑挑眉,轻笑着走到一边。
“好了,我们现在粮草被烧毁殆尽,还是赶紧想想破敌之策吧,不然我们都要很快去见阎王爷了。”杜仲也憨憨的笑了两声,尴尬的气氛被刘子良轻易化解。
“二哥,为何敌军能那么准确知道我军粮草所在?负责粮草的初七会不会是奸细?要我抓来询问一番吗?”向元初敏锐的感觉到了初七可能有问题。
“不用了,初七已连夜出逃,不在营里了。”原来刘子良已经想到了这个人。
“二哥果然是二哥,可是,就这样放他走了吗?通敌叛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还有,这件事,恐怕杜副帅难辞其咎吧!”向元初把目光转向杜仲,初七可是杜仲手下的人。
“狗崽子!居然敢背叛我,抓大一定要将你撕成碎片!王爷,我管教不严,甘愿接受惩处!”杜仲恶狠狠地攥紧拳头,低着头诚恳的对刘子良认错。
“我已命人前去追捕。问责之事容后再议,先想想接下来我们的策略。”刘子良道。刘子良心里很清楚,初七的背叛恐怕是他自身的原因,杜仲虽有监管不力之责,但比起目前的处境,显然不能因小失大,追究杜仲的罪责,于是他选择了暂压这件事。
向元初虽历来与杜仲有间隙,不过他也只是想以此杀杀杜仲的锐气,并非不分轻重落井下石。这时听刘子良这样说,自然不会继续纠缠下去。
杜仲思索了片刻,目前的形式对他们很不利,断粮草乃是兵家大忌,自然要从补给粮草着手,便道:
“这还用想吗?派人回朝,请求支援啊!粮草无以为继怎么打仗?!”
向元初显然不是这么看的,他细想片刻之后道:
“杜副帅所言不无道理,只是鹿城距离国都新阳遥远,一来一回恐怕需要月余,届时将士们估计连野菜都没得吃了。看杜副将长的肥肥壮壮的,我真是替您担心,你说要是士兵饿极了,会不会……”他说话故意留半句,过了片刻才补上那后半句:
“会不会把副帅烹食了呢?”
杜仲是个老大憨,没想到向元初会说出这话来,一下着急了:
“你、你、你……”你了半天,才接下去道:
“你休要胡说八道。”后又一想,不觉后背有点凉飕飕的,烹食?他们不敢吧……看着杜仲紧张的样子,刘子良笑瞪了向元初一眼,继而道:
“元初,不要乱说话,说正事。”
“就是就是,说正经的!”杜仲借着刘子良的威风,大声对向元初喊叫。
于是三人彻夜商讨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