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多年后，我常常幻想，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拜他为师，那该有多好。那样，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爱他，而非如今这般，明明爱到深处，却不能说出口。因为，师徒**，没有人可以承受得起。
在回天山之前，师父给我起了一个名字。
我不晓得自己姓什么，师父说：“那便随为师之姓吧。你我能成为师徒，全凭一个‘缘’字。以后，你便叫萧缘，可好？”
萧缘，萧缘，他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个名字。
年幼时，只是因为那是他取的，我倍感珍惜。长大后，却是因为那句，‘以你之姓，冠我之名’。
师父带我回到天山。因为我是女孩子，而天山派的女孩子屈指可数，所以大家都很喜欢我。
在天山的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中，最最美好的时光。有诸位长辈的疼爱，有师父无微不至的呵护。若说如今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割舍不下的，我想就是那段岁月了。
我就住在师父隔壁。头几年，我年纪尚幼，所以常常半夜溜到师父房间，要跟他挤一张床。
第一次溜到师父房间，是到天山一年以后。当两个人变得熟悉亲密以后，对对方也就会大胆很多。
那一夜，月光泠泠，照亮了庭院。
听到动静，本就没有睡熟的师父立刻坐了起来：“谁？”
我唬了一跳：“是，是我，师父。”
“阿缘？”师父疑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我慢慢蹭到师父身边：“好冷啊师父，徒儿想跟师父一起睡！”
师父微微一愣。
我自顾自地爬进师父的被窝：“紫柔师姐说，一个人睡觉总是觉得被窝不暖。可两个人一起睡觉，就不会觉得冷了。”
师父坐在床边，看着我：“你师姐不爱练功，才会觉得冷。若是肯好好修炼，自然就不会惧寒了。”
我面色不由一红，低低道：“徒儿有好好练功的…”
师父无奈摇首：“也罢，从明天起，不要再偷懒了。”
“徒儿知道了！”我忙连连点头，“那…我们睡觉吧！”
一整夜，我都抱着师父的手臂，身子紧紧贴着他。这样的温暖，真是让人眷恋。
后来的五年，每一夜，我都枕着师父的手臂入睡。我眷恋他身上的温度，我喜欢他的发丝轻抚着我的脸，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还有他的声音，他的微笑，他对我的温柔。他的一切，都让我深深着迷，直至后来的不可自拔。
我想所有的肆无忌惮都只局限于年少无知的时光吧。当渐渐长大以后，褪去了天真无知，开始懂得世事伦常，便再也不能用无知当轻纱，蒙住自己日渐明朗的内心。
师父说：“阿缘，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独立，不可再这般依赖师父了。从今夜开始，你回自己的房间睡。”
“为什么啊？师父…”我拉着师父的衣袖，撒娇道，“徒儿已经习惯跟师父睡觉了。若突然间一个人睡，怎么睡得着嘛！”
师父轻轻拍拍我的头，柔声道：“阿缘，你要听话。你我虽是师徒，可男女毕竟有别。你已经长大了，若还跟为师共处一室，日后只会传出一些不好听的话，对我们师徒都不好。你可明白为师的苦心？”
当师父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原来，我已经长大了。我要顾虑那些所谓的道德伦常，我要顾虑我和师父的名声。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可以对师父肆无忌惮的无知孩童了…
我多想，一辈子都不要长大啊。可是，岁月不容我痴心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