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第三周周记,一篇高一的,比较有意义,又能贯穿文章的周记,在这里附上。
像这样冷的天气做什么都会难免心不在焉。上课时冻得魂都飞了,曾经看过一个比较有名的作家写的一篇散文,说是每一个到了南方的北方人,都会惊诧南方的冬天怎么会这么冷,对于从前那些形容南方温暖明媚的内容,感觉像是上了当受了瞒骗。我也有同感,哪里还愿意把手伸出来写字,于是学校破例放假了。
去哪里呢?七天的家,破天荒,这么突然……去外公家好了,只有放长假才能去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跟那个女生走,她去相同的长途车站,于是我们约好了。她要走的时候叫了我一下,我看她只带一些书,再望了望别人,也是啊,因为没有必要带别的。可那是她们,无论我去什么地方总要带个箱子,因为我没有家。用的东西都在箱子里了。我的东西还没收拾好,只向她要了去车站的路径,让她先走,然后又回去收拾东西了。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都走了,我还在想到底去哪里。
那样的风雪,那样的严寒,总不能让别人大老远来接我吧,而且时间也已经很晚了。我似乎也没有那个胆量去涉足未知的陌生的遥远的路,去见一些陌生的人。
我给妈妈打了电话,她说先坐车,她让姨丈来接我。我说我不认识路,不知道怎么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妈妈的语气很凶,意思是她那么远,能有什么办法,我一下子觉得很委屈,关了电话。是生妈妈的气,是怪自己没用,还是深感孤独无助?
我愣在窗前,停止了哭泣,冷冷的寒风也为我心碎。我才不愿一个人打着伞提着笨重的箱子在天寒地冻大风凌冽中走在遥远而又不知尽头的路上。
等最后一个女生走了之后,我回了寝室,坐在这里对于我来说惟一的有家的气息的地方——我的床。那被子是是我第一次回来时父亲买的。还记得那一天,我在南边的第一天,08年11月,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父亲竟为我铺床,可能是因为我在上课,怕没时间,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吧,作为对女儿的送别。暑假结束,我踏上返校的列车,想来来去潇洒的父亲在车窗外用急切的眼神寻找着即将离他而去的我,找到之后,双手开始不住地挥舞,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留恋的弧线。列车开动了,噙在眼旁的泪再也挂不住,我低下头,那人,那弧线,那空气都已离我而去。
被罩是妈妈在我临走的前一天买的,我选的布,订做。在我看来,它的价值远不止那么多。晚上我们两个都没睡,我忙于收拾行李,她在一旁嘱咐。冷不丁的,她冒出来一句话:“你回来我们两个也没一起说说话,现在,你又要走了。”说完还叹了一口气。当时我什么也没说,想到了一种轮回。去年奶奶去世,我们赶了回来。妈妈也终于得以看望外公外婆了。我们只在外公家住了一夜,这对母女也是彻夜未眠,在这样的时候,时间总是走得很快。
枕畔的书也是从那边带来的。
我喜欢那些亲切的叫人怀念的东西,喜欢回忆有关它们的故事。“而回忆越是甜,就是越伤人了”。
天寒,此刻的心更寒。
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这里好了,外面那么冷,风那样大,只有这里最温暖。外面的世界没有可以容纳你的地方,真的找不到,好远。就在这里吧。
犹犹豫豫,天真的暗了,我便只能这样了。
我知道晚上没有灯,我知道我可能出不去,我不知道明天要怎么过。
有人上来了,我偷看了一眼,是个女生,和我隔了个寝室。什么原因她也没有走呢?我屏息凝神地听着她收拾东西发出的嘘嘘落落的声音。
终于她收拾完了,急急忙忙地下楼。我起身,站在窗前看她是否出得去。也许已经锁了,我曾隐约听到金属门相撞的声音。
她没有出来,我等了很久,接着又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门果然被锁了。
我急忙躲进厕所,不知道是觉得她有点怪,还是怕她觉得我有点怪。
她的动作很大,冲进了寝室。然后她也像我那时一样,愣在窗子前,我这才看清了她的脸,眼神中满是失落。可她似乎一点也不急躁,如果我是她,我一定会在楼下急得团团转。
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应该注意听锁门的,明知楼中已经没有了动静,人都走光了。况且锁门的人在锁门之前来楼上喊了,可她没答应,也没有收拾得快一点,而是很长时间之后才下去的。
真是个怪人。
等她进了寝室后,我才从厕所出来,蹑手蹑脚地向寝室走去。不好,踩到什么东西,很大的声音,这下她肯定知道了。可她还是没什么反应。我在寝室坐了很久,终于按捺不住,偷偷去她的寝室看了一眼,她在照镜子。真是个怪人,被锁了,一点也不着急。
也许是有个人陪着吧,我也不急了。反正今晚是一定要在这里了,我也不开机,要让他们急一急。我本来就很失落无助了,想在妈妈那儿找一点安慰。她却说“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又不能现在过去……”很凶,就让她急一急。
天黑之前,我偷偷把门锁住了,就当是风关上的,她不会怀疑的。然后我钻进了被窝,只有这里最温暖了,再找不到了,天很冷,冷得让人什么也不想做。
忽然觉得自己很像卖火柴的小女孩,脑海中闪现出他们在家里围着饭桌吃火锅的场景。在冬天里,爸爸是最爱吃火锅的,热气腾腾的,家里的窗子都凝了水雾,再插上两个电暖气,家里事很温暖热闹的。每每吃完饭,我们三个都要穿上羽绒服,戴上手套仰着红扑扑的小脸跟妈妈说我们要去楼下玩。楼下的公园有大理石做的滑梯,我们总要在上面滑上几次,才不管天有多冷,风有多大,雪有多厚。刚下完的雪是堆不起雪人的,等积雪隔了一天,找一块未被踩过的雪地,用手揉一个小球,一路滚下去,马上小球就变成了大球。用手东磨磨西蹭蹭,就雕得很好了。在上面挖一个浅坑,在滚一个半大的雪球,三个人一起抬到浅坑上去,雪人就初具规模了。从家里拿来红枣,再从吊钱上扯下一角,它的眼睛和嘴就好了。最后插上一根枯树枝,憨态可掬的雪人就做好了。
半个月里,它是不会化的。
“你不担心我会在外面冻死吗?你不怕我在学校饿死吗?”我在心里想妈妈质问道。他们很温暖,我知道。
那个女生出来了,下了楼。随后我听到锁被敲打的声音。
真是个怪人,白天不急,到了晚上黑漆漆的才急。
敲锁的声音先是断断续续的,后来变成一阵又一阵猛烈的敲击。
她干脆用手摇动铁门,恐怖的金属声响彻整个楼道,连续不断。
敲得我心慌意乱的,意识里闪现出了毛骨悚然的字:鬼。
摇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她开始喊了。
这种类似电视剧里关着冤屈的牢笼里的声音大概发出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停止。
隐隐约约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应该是宿管员。
我处于半清醒状态,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幻觉,但不久那个女生上来了,进了寝室,然后又下去了,我知道她可能要走了。
然后再无半点声音,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明天醒来我会在哪一只鞋子里”?
但我知道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在这边初中的时候,又不是没睡过整栋楼只有我一个人的寝室,又不是没去过老师家生活。
天亮了,我睡到自然醒,起来后先去看了那个寝室,她真的走了。楼下也没有人,我以为宿管员晚上回来是过来睡觉的,可惜不是。
我在犹豫要不要给妈妈打电话,但又听到了人的声音。我知道我可以出去了,天气也好了很多。
有人上了楼,有人进了这个寝室,我没有躲闪,我知道我该走了。
她说她是医务室的,问我我什么也不说,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她翻我的书包,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去阻止,她从书上找到了我的名字,我以为名字根本不重要,一时半会儿她也拿我没办法。
可是年级的主任来了,当她说出我的名字,有一个老师(就是李主任,当时我还不认识)竟然知道我是X班的。这下麻烦了,我真不想给班主任(就是后来的游老头)找麻烦。这个寝室是综合寝室,好几个班的,只要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那个老师就打电话把班主任找来了,我真的不想把事情搞到这个地步,只要把门开了,我自己会走,天气好了,还可以让别人来接我。可是他们硬是不放我走,也许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愿意说吧,我觉得我自己现在能解决这些问题,也不想说这些事,何必让一些外人知道呢,只要让我离开。
班主任见到我,一脸我形容不出来的笑容,是觉得我很可笑吗?说去他们家住,我摇头,才不要,很麻烦。给我父亲打了电话,把电话给了我,我接过来就挂了,因为不想和他们说话。
什么也不说,哪里都不让我去,还挂电话,老师真的生气了。我很害怕,真的没想给老师找麻烦,我没有说名字,父母不管,我只想自己走自己去找。
班主任发了脾气。
一片混沌之中,劝的劝,哭的哭,奇奇怪怪的感觉,周围仿佛一片唏嘘。
走的时候,那个亲戚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也从未叫过,虽然我月假总去亲戚家。怎么说呢,我的父亲的哥哥的妻子,二伯死了,前几年自杀了,骨灰还是我父亲一个人开车送回老家的,父亲那儿,兄弟姐妹七个。然后二伯的妻子之后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不久有了孩子,出生没有多久,又在闹离婚。这里面很复杂,反正父亲那边的亲戚,事情都很复杂。
现在哪里都顾不上了,红着鼻子啜泣着,稀里糊涂去了班主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