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人们对社会和人之精神(Spiritual)面貌的异化以及堕落大概还没有认真地察觉。每当谈及社会以及人之精神的病蛊时,或一笑而过,或说:“人人都在这样的世界,而人人都这样,没办法。”大有随波逐流之意,而他们所表现出的宽容或麻木,常令我回惑又惊愕。闲暇之时或百忙之中,我都会与好友许挺偶尔谈论关于人与社会或生活环境等等话题,许挺的意思有点消极,大概是说,麻木的人之所以麻木是因为他们否认灵魂不死说,甚至根本就否认灵魂存在说。我是赞同的,倘若人皆信之,就应该不仅仅堕落着沉溺于自己的生存的世界。面对这个已被污染得混浊的世界,面对自己被异化的精神世界,我们竟然无动于衷,除了一些懵懂着的活人莫名其妙地喝彩与鼓掌外,更多的人就像与鼠共舞的懒猫,不是保持可耻的沉默,就是欣然接受奴役。
何为人生和价值、何为勇气和真理、何为虔诚和爱情、何为精神和道德?这些字眼在大多数人的心里已成为一个苍白的符号,如果问突然问起这些问题,会被人所耻笑。而事实上,很少有人有自己的真正的思想,他们在耻笑上述“弱智”问题时已经显现出自己的an idiot了,浅显的道理也许人人都明白,但知“道”而不“理”,等于无知。道乃真,理乃顺,行不真则其行妄,心不顺则其心惘。理就是打理,打理什么?打理精神。精神是什么?精神就是灵魂。灵魂在何处?灵魂在心里。明明道而理之,精神则旺,旺则不死,灵魂不死生命则生生不息。如果灵魂死了,那是非常遗憾的事,故“人生苦短”成为人精神自杀的最能安慰自己的理由。继而绝大多数人都屏声敛气、低眉顺眼地跪倒在金钱和物欲面前,肉体随之投降,灵魂随之妥协,生存的空间愈来愈堕落,社会环境和人之精神也就不健康了。
在这个病怏怏的世界,人之精神濒临死亡,所以出现了一种集体“脱序”的现象。我们正在体验着恼人的“脱序人”的迷惘和痛苦和迷惘,我们把自己囚禁在自我之中,按照利己的思维来选择性地汲取一些为己的道理,精神空间狭隘得只容得下自己,魂与灵(神)的世界殊途,甚至隔绝,与天地无关,与人不和,世界越来越小,人越来越自私,道理越来越狭窄,精神越来越颓废,直到完全丧失价值系统。我们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将道德连根拔起,将尊严弃之敝屣,将人格失之殆尽。脱序之人已无为人之标准,在人欲横流的驱动下过一把瘾就死,不复有责任感、义务感,乃至连续感,他们生活在无将来也无过去的吝细的窄线上,惟所信持的是否定的哲学(the philosophy of denial),不但嘲笑和鄙夷别人的价值,而且还无知地毁灭别人的价值,不但圆滑势利而且因利乘便,别无良心可言。
我们时代的社会和人之精神面貌之所以异化和衰颓,是因为原本已有的传统文化倒退了,精神旗帜倒下了,这个由一元文化理念主宰的社会,个人的精神空间得不到伸展,长久以来,人们都服从一种绝对“权威”的声音,所以人们的心中容易产生偶像,将在一时间涌出的大师、名人、明星等供上神坛,然后盲目地顶礼膜拜。人人心中似乎都有一个偶像,所以把自己个人的思想和精神的成长、想象冲动、个性伸展都定于一尊,并且将它树立为自己人生的标杆,主动接受这种外在之异化力量的主宰,人们顺从它的驱使和摆布,根本就没有自由或能力拒绝它的奴役。当我们接受并习惯于西方那些流行文化的洗礼之后,我们逐渐也失去了自己的文化,在我们自己的文化再也无法抗拒西方流行文化主宰的时候,我们只能乘上这架由西方开来的流行主义的马车行驶在人生之路上,而我们的后代亦复如是。所以我们的时代才会出现一种可怕的病态:《最小说》成为人们精神食粮的首选,郭敬明成功地绑架了巴金,以最“流行”的东西摧枯拉朽地战胜旧有的价值规范和严肃的文学传统,有价值有意义的文学沦为社会文化最底层的、最可怜的精神产物。
因为我们对孩子的溺爱,帮助孩子们去主动接受这种外在的异化力量的主宰和奴役,为自己心中的偶像而活,人们都想成为别人的偶像,当我们的信仰完全丧失以后,于是有很多人疯狂地加入“拜权教”、“拜金教”、“拜物教”、“拜名教”,成为这些“新教”的信徒,高举自己的武器,并以自己的方式投入到破坏和毁灭精神家园的战役中来。没有了严格的要求和尺度,我们就会给那些有害的、粗糙的、幼稚的“文化”和“艺术”给予过高的评价,从而鼓励大师、名人、明星及偶像们肆意地践踏艺术,无耻地亵渎文化,随意地羞辱文学,更加助长了他们玩世不恭的倾向,我们跟着疯子扬黄尘,将原本神圣的文化艺术沦为任意妄为的道德放纵和话语游戏。于是我们的膝盖如此的松软,所以一次次地下跪;我们的眼泪如此的廉价,所以一次次地膜拜;我们的心灵如此的脆弱,所以我们开始怀念起了狼。而事实上,无论是姜戎们的冷漠的“嗜血癖”,还是六六们的阴冷、怪异的体验,还是郭敬明们的无聊而幼稚的“催泪圈套”,都是我们需要正视的残缺和问题,而不是盲目地去推崇和随顺。因为他们的写作,更多的是对“西方现代派”(Western Modernism)文学的话语模仿,并没有包含着丰富的思想价值之伸拓和创新,也没有包含强烈的现实感,这些表面上熠熠生辉的作品,其实就是晨光下的露珠。
在这个已经衰弱到扶不起来的病态的精神环境下,我们被一种颟顸的异化性力量所遮蔽。轻逸取代了沉重,物质取代了精神,享乐取代了痛苦,肉体取代了灵魂,人们原本脆弱的精神家园又被市场经济时代(The market economy era)的商业原则操控和驾驭着。很多不能称之为文学的东西,在市场的滋润下成为“文学”,很多不能称之为作家的人,在热媒介疯狂的炒作下成为“作家”,并且已经获得了极大的声望资源,继而赋予他们的名字以一种能推动市场机器的巨轮之魔力,他们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商业时代的英雄和新宠,成为年轻一代的偶像,甚至精神领袖,而实际上,他们就是被异化为文学商品的生产者。精明的出版商看到了人们脆弱的神经,良心被金钱腐蚀了,更加滋长了他们为名利而写作的欲望。这些已经被封为“领军人物”甚至“文学大师”、“著名作家”的人的作品销量大的惊人。而我们很多人,也就是他们的粉丝,已由80年代跟风趋时的“拜新教”,一跃而成为90年代的“拜钱教”和“拜名教”忠实的信徒。
我们的精神家园,我们心灵的家园,一次次地主动接受着这些污染源。面对这样的问题以及困境,我们如何恢复和重建起自己的健康的精神家园,如何营造一个良好的心灵环境,这是我们从现在开始正视并必须尊重和选择的问题。我们必须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和软弱,克服这恶劣之外部环境的拘执,清醒而勇敢而地重新举起我们的精神旗帜。
我的最新作品《末日?2012》正是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读者面前的。勇敢与腐蚀我们美好心灵和健康精神的败坏性文化风潮划清界限,清醒地与外在的任何奴役性的力量保持对抗的姿态,以便使人们的精神和思想处于一种活跃的增殖状态。换句话说,《末日?2012》是一部引导人们重拾健康信仰,重拾美好心灵的文学作品,只有经由对抗,我们才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只有介于一种有益的、积极的紧张关系中,我们的精神世界才能会复苏正常,我们的思想才有可能生成,我们的心灵才能重生。
《末日?2012》拒绝不偏不倚和随顺妥协,拒绝公允妥洽和跟风趋时,她是脱序人的诺亚方舟,是恢复和重建我们的精神家园的接引者,她希望能博得有正确理解的读者的共识。将对一切邪恶、冷漠和无知用万钧之力击毁之。《末日?2012》对美好的事物有一种深入的了解,并希望普遍于我们的心灵,唤醒我们的信仰,催生我们的理想,滋养我们的心灵。
最后,我想感谢一直在努力支持着我创作的许挺先生。同时也感谢盛大文学公司聚石文华对我的支持,感谢他们为本书所做的一切努力,感谢他们让这本书与读者见面。
殷谦
2010年1月10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