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诚邀能人战官军,挚情待下降宝图
芝怡牵过马头,护孟氏父子疾驰,心谇:怎张口便唤刁民?!不跑?待乖乖给逮住不成?!
子成收紧缰绳,按辔徐行,前迎官兵。
军前,子成欠身,拱手道:“军爷,小民只是路人。”
一副将提鞭指斥:“分明是逃散刁民,上去绑了!”两步兵便上前欲拿子成。
子成想:得多拖时候,让东家他们躲得远些!遂慢慢拔剑,定定凝视军兵。
“竟敢顽抗!”副将举枪拍马,前取子成;没几回合却显不支,另一副将挥刀相助!
马背上,翠儿从后紧抱芝怡腰身,急唤:“前面岔道左拐!咱们先进洞躲一躲”!他们至一山谷,翠儿指道:“前面杂草后便是!我以前全靠这洞,躲过军兵!”
芝怡下马,解了身上包袱,从里取了件布裹之物带上,便又上马,道:“翠儿照顾孟老先生,你们先藏好,我去接应成师傅!”
芝怡策马,远远便见子成与两武官打在一处,思:即便加了我,也是寡不敌众!干脆:遂卸布,举枪——“砰!”
“别打啦!快来!”芝怡朝子成朗声喊。
子成借枪响,俩武官一愣之机,牵马便向芝怡奔去!
“来了个只会放天枪的娘儿们,别怕!追!”一武官喊道,遂放马追来。
芝怡立定马,举枪瞄准武官便扣!
伴着枪响传来马嘶,此时子成已到,与芝怡策马并驰!
子成扭头后望:但见追来之武官一手抱头,后面军兵乱作一团!便问:“东家真开枪伤他们?!”
“伤了他头盔上之红缨。懒得和他们胡搅蛮缠!吓唬吓唬好脱身!我还不至于无法无天,蠢得去伤朝廷之军!”芝怡朗声应。
是夜,月色挥洒山林,芝怡和子成在溪边散步。
子成道:“父唤柏、儿唤竹,孟氏父子之名很是清高!”
芝怡应:“皇天不负有心人!正好孟氏父子也想到昆明,拟在云南府驻地寻个安身处,我才顺畅邀得能人相助!待孟老先生腿伤好些,外面安静无恙,便一同回去!”
子成道:“这回儿全靠蓝姑娘指引藏身之洞。那些军兵不会因咱们,耽误时日犯军纪!”
芝怡叹:“翠儿好可怜!上回儿朝廷清剿时,父母俱亡,只她逃了出来,昏在路上;幸遇镖局之人把她救了。我拜会镖局时,总镖头让她随我方便些。因见她知书识礼、平实乖巧,便应了。”
子成叹:“朝廷在云、贵如此胁武力施‘改土归流’,迟早生乱!‘利莫大于治,害莫大于乱!万民不和,国家不安,失非在上,则过在下;夫民心不服体从,则不可以礼义文教也!’此地聚居之族甚多,欲施汉制,当先释其疑,则应:尊其俗、待以诚;助其安居,扶引乐业,使其心悦怀恩;此时再施教化才可入!夫有文事必以武略相济,故朝廷当以贤文廉治降其心;以怀仁义、通兵略之将领军,整肃军纪,备此武威使其惧!一手怀柔恩抚良民;一手刚武以制叛逆!欲安西南、设流官、行王化之治有何难?!吏治清明安稳之地,必引民众聚居,休养生息,轻徭役、减赋税,则百业自开,商事便兴!管子言:‘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民贫则难治;民富则安乡重家,敬上畏罪;民贫则危乡轻家,敢凌上犯禁!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如此则仓自充盈税库自丰!反观目今西南兵乱不休,民怨愤积,何以安居为业、诚服归于治?故下人不进荐贝隆庄在西南广置田产!”
芝怡歆赞:“成哥哥既读万卷书,又行万里路,耐了流刑之苦,便是能担大任之人!遑遑文治武功之略,若一朝能面‘九五之尊’,便可为这一方之民谋福祉开了善门!我在西南商事能有今日,幸有成哥哥倾力相助!日后还有劳你与孟竹多往返缅甸!”
子成正色谦应:“下人份内之事,东家不必称谢!”
芝怡恼了,轻谇:“本相言甚欢,我最不喜你这般卑下做派!还是回洞算了!”
雍正十一年(1733年),汇友楼宴堂,堂上龙凤壁——嵌了镶铜边之大红囍字,围红布花结。
芝怡在起居内间抖弄新娘衣裙、细点嫁妆,喜上眉梢对翠儿道:“我看你和孟竹真乃天作之合,配起便成了‘翠’、‘竹’——竹翠!我真高兴越俎代庖,早早作了回儿为人之‘母’,送‘女儿’出阁!”
“谢东家待翠儿关爱之恩!”
“你和孟竹皆助我做事,咱们论公是主仆,论私也是朋友!明儿汇友楼、贝隆轩、银号人等及家眷,我都请上为你们作贺!如此咱们上下,便如同一个和睦大家!”
午后,翠儿至芝怡理事外间,踧踖而踌躇道:“有劳东家移步,请往里间说话。”
芝怡闭上门,惑询:“翠儿,何事这般神秘凝重?”
翠儿双手捧呈一卷,正色应:“此乃先父穷经年探寻,储量甚丰之铜矿图!弥留时特嘱:若日后能遇人品好、有能耐、有财势、待翠儿犹如父母再生之人,便把此图献上!不致经年心血白耗!翠儿思量许久,只有东家才配拥此图,故欲出阁前了了这桩心事!”
芝怡双手接图展开:但见褐色血迹斑斑!遂又双手恭递回翠儿,郑重道:“翠儿,皆因你尽心、忠实、勤敏,我才如此待你!此图毕竟浸透令尊鲜血之遗物!你明日便为人妇,论关爱亲情,我怎比得上你夫君?翠儿可要谨思慎行!”
翠儿神情肃然凝重应:“爹爹虽与孟老先生深交,也知翠儿与孟竹青梅竹马,爹爹可没让翠儿把图予夫家。此图毕竟是翠儿出嫁前娘家之事,现也正是秉爹爹遗嘱而行!”
芝怡凝神沉思良久,挚询:“见你近日满腹心事竟为此事!翠儿以为可否将图置于银号地下密储仓里,存放之柜只有你我同开才可?”
“谨遵东家之意!”
星月下,芝怡坐于汇友楼湖边石凳,定看湖中之月,喃喃道:“翠儿新婚予她一月休假,一时身边见不着,倒没了方便。”
子成练完剑,轻询:“京中来信,令家亲可好?”
“还好!大哥哥信中道:去岁鄂大人奉诏入京,因‘改土归流’有功,升为云南总督兼巡抚事,并任云贵总督兼制广西,接三省总督印,封为伯爵,加保和殿大学士,官居首辅。圣上颁旨为其建府邸,还亲询邸中用物,御书‘公忠弼亮’匾额挂诸新府;今岁又赐名鄂大公子为‘容安’,还破例将其从翰林院庶吉士,拔任为军机章京;圣上待鄂总督可谓无上荣宠!”
子成走近轻言:“军机处乃圣上亲掌朝廷机要大权之所在,除大臣便是章京。圣上此举,乃望鄂大公子能早日成栋樑之才!”接又感怀叹:“下人流刑至此,初见鄂大公子还是年方十二、三之少年,如今已是此境界!下人此生恐怕便是如此,因下人之故而累东家终生,令下人于心何安?恳望东家自重!”
“休再多言!”芝怡止道:“‘爵禄太盛则危,能事尽华则衰!富贵乃无情之物,看得重害愈大’!仓央嘉措法王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福’字,不就有‘衣、一口田’吗?有瓦遮头,不愁吃穿用度,能与悦心人朝夕相对,共赴所喜之事,便是舒心日子!往后休再议此等话!独处时也莫以下人、东家相称。”芝怡言罢便立起,转身回楼。
同是星月下广州,紫莹与母、儿于住处顶层天台观星。
紫莹手搭儿肩,曰:“你爹爹信中言:咱们脚踏身处之地只是昊宇中之一颗小星体,咱们同在其上,故与星体间之距相较,实隔非远;咱一家人心相印,情相牵,纵是天涯若比邻!反之:心怀异轨,亲情背逆,虽处咫尺也远隔天涯!”
安龙回首仰问:“爹爹在议亲情与家人相隔距离之相对论?!”
紫莹道:“安龙日渐长大,男儿不能总呆在家中,该上学堂!”
安龙应:“可与孩儿年岁相仿之人,在学堂中才描一、二、三。外婆教:‘寸金难买寸光阴’之理,娘亲莫非欲时光倒流,让孩儿从学三年前之课,虚耗光阴?”
三太太含笑接应:“今儿安龙把老夫子之‘上善若水’都改成‘上善若气’了!我看该让他上书院才是!”
“安龙——?”紫莹慈视儿相询。
“回娘亲,今日外婆领孩儿沿珠江畔走,触景论起老子之道。孩儿想:‘无风不起浪’,无奔天夺地之浪,水便只存柔弱一面。然风因气动而生,而气更柔于水,充盈天地间,性有而形无;因冷暖之气相交汇乃生水,故气生化万物之功,逆动舞起之势更胜于水!再论众生若缺水并不立亡,而缺气则速毙!故气更符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其虚无却能化衍天下万物之性更印证‘道生万物’!正是‘无中生有’之理!”
“你,改得——也在理!”紫莹思应。
“爹爹信中言:上世纪初英格尔城大学,已观察到太阳黑子,可学堂里之夫子连太阳大小还未弄清!‘能者为师’!恐夫子们还须拜孩儿为师呢!”经紫莹一赞,安龙稚脸眉飞色舞、一派得意,应。
“怎就忘了‘学海无涯’、‘满招损,谦受益’?!”紫莹正色斥,续谆谆教:“《易》含六十四卦,唯有‘谦’卦之六爻皆吉利!其卦象乃山在地之下,表:本高出地面之山自贬在地之下之谦逊胸怀!此卦紧随在‘大有’卦之后,意为大有成就丰收之后,再前进则谦虚才吉祥!正因‘道生万物’,乃‘虚无中生妙有’,唯‘虚’、‘空’才纳‘包罗万象’!”
安龙侧仰首抬眼望星空,忖应:“谨记娘亲教诲,孩儿明白!”
三太太欢道:“我看无须多久,安龙便只有他那科学院院士之爹爹,才能任教啰!”
“科学院院士?”安龙张圆圆双目,惑问。
紫莹欣释:“你爹爹为能来华进钦天监探究学问,特经朋友相助,加入耶酥会,因须具备科学院院士资格,才能成为耶酥会会员。”
“那爹爹上哪家学堂?”
“法兰西巴黎大学与英伦学术中心之牛津大学;也曾拜学剑桥大学。”
“孩儿也要上牛津、剑桥大学,将来如爹爹那般,当科学院院士!”
“说易行难成就更难!待你十岁才往英伦。目今四年里,安龙可不能辍学!”
“那孩儿便学造船!若船也如鸟儿般能翱翔天上,孩儿便无须因风浪,可早些快些见到爹爹!还有学医,船为人所用,懂医术,遥遥海途便可自救救人!”
“好!娘都依你!咱进屋去,娘还要阅你功课。”
屋内安龙入睡。紫莹阅本惊道:“看安龙竟出此等之作——‘今日随外婆上菜市,见一农妇将其婴置于篮中,与菜同摆在地,任烈日晒之。同是妇人,娘亲却驭人近百,上养外婆、下育孩儿。爹爹言究事当探其源、寻其异。故感她们之异于:娘亲胸怀才墨而农妇目不识丁,不然孩儿也与其婴同况。或许此便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之理。往后孩儿欲更用功尚学,如娘亲供养外婆般反哺亲上’!他才六岁,历此事竟明了‘治人’、‘治于人’之论!方才又已悟‘无中生有’道家易理;这孩儿还作何样思维?”
三太太笑应:“当初你和Gary的亲事不也吓为娘一惊?!聪慧之莹儿许了更聪慧之Gary,中西合璧,出了小小便聪慧之安龙!”
“娘亲还笑呢?莹儿恐他犯‘仲永之悲’——早开早谢!”
“他还孜孜求学便不会!”三太太边女红边欢应。
“正因聪明,才更须注其品性!”紫莹顺接道。
翌日,紫莹对儿轻言:“娘昨晚阅了你的功课,其中‘反哺亲上’之言令娘很是宽慰!可娘今儿便想知晓安龙是如何反哺?”
安龙欢应:“今日孩儿上菜市,下厨为外婆和娘亲做饭菜!”
“好!带上钱,外头太阳猛,把伞也带上。”
紫莹远远尾随儿至菜市,见他与一农妇稍言语,便把手中已开之伞系在菜篮子柄上,拿了菜往里走;过了会儿,便两手满满而出。
紫莹遂急步返家,拿起针线。
不久,紫莹替儿开了门,同进厨房。安龙怯道:“回娘亲,孩儿实在不忍那婴饱受日晒,故把手中之伞相赠,农妇没收菜钱。”遂交余钱。
紫莹慈视儿,柔声应:“知道了。”
饭后,紫莹拥儿入怀,道:“‘立百福之基,只于心怀怜悯慈爱之情’!作事多行善举不为恶!‘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去!行善作恶俱如影随形,终无免离,善恶到头终有报!’切慎勿作恶!安龙今日所做甚善!若精于世智辩聪,只顾自己之利,以己之聪明令人吃亏,占人便宜;如此越聪明越折福,把本有之福报以倍数折损!而被占便宜者,若本具应有之福报,便承接了折福之人所折之福,以倍数增添福德!此乃天道循环之理!切记——‘恶人害贤者,犹仰天而唾,唾不至天,还从己堕;逆风扬尘,尘不至彼,还坌己身!贤不可毁,祸必灭己,恶还本身!’故受辱吃亏莫怨惧,皆是修积福德之转因缘!无论做人与做学问,皆须恒持益善,才可善始善终!”
雍正末年,北京贝隆庄内,贝润明持书信,皱眉急往父之书房。
“三妹和子成行事出奇:云南太平之时并不购置田地、房铺,现改流区生巨变乱,圣上下旨饬斥,削去鄂总督伯爵之位!三妹来函却要买下整座山!”
欲知结局,请阅下章:智应财资大挪移,否极泰来再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