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蓝。
华元坐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根野草。
午后暖乎乎的风吹得他的脸颊有点痒，华元在半梦半醒中参加了一个盛大的宴会，有人含笑向他敬酒，他哈哈大笑，将侍女斟上的酒一饮而尽。
当他梦到自己开始吃鹿肉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把这截细小的草叶吞进嘴里，开始咀嚼起来。但他其实并不知道，鹿肉应该是什么味道的，他还太小了。
青草带着泥土腥气的汁液在他的舌尖蔓延开来，先是柔和又馥郁的汁液，然后一股浓烈的腥味充盈了整个口腔，作为余味的酸涩在舌根处盘旋。
华元有些迷惘地睁开眼。
对于权势，对于宴会，对于女人，他还很陌生。
他更在乎的是，大人们相互之间喝的酒水，和那些还轮不到自己来吃的野味。
他对盛大仪式的记忆，似乎更多和他死去的先祖华督有关。在他之前，华这个姓还并未真正形成，但和宋戴公的其他后裔一样，新的姓氏逐渐分化出来，随着强者的诞生而走向历史，或者被遗忘，或者被铭记。
年少的华元对未来还有很多期待。但那只是孩童天真烂漫的白日幻想，他并未真正考虑过那些背后的细节，对于往后的生活也没有太多打算。他也不知道，现在的各个诸侯国是什么情况，宋国的朝堂内，又发生了什么。
并不是没有人和他提起过这一切，虽然他年纪尚小，但他的出身注定他以后的生活绝不会平凡，如果因为一时不慎而失去机会或垂青，等待他的命运不会太好。
但他实在是太小了。孩童特有的，根性般的顽皮和活泼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他通常只是听着母亲的絮叨，逗弄着一只从脚下爬过的小虫，或者在父亲和叔叔谈话时，安静地立在旁侧发呆。
这些所谓的正事对他而言过于枯燥，同时又很遥远，没有兴趣是理所当然的。
今天或许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但华元以少年人特有的敏锐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
他在庭院里看见了一个苍老的男人。
他衣着华贵，看起来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同时，他的眉眼有些像自己的父亲和叔叔，但看起来又颇陌生。华元可以肯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但他一见着他就觉得亲切，好像是很欢欣，又莫名地有点难过。
这个男人环顾四周，露出了有点迷惘的神情。
他是迷路了吗？华元想，也许自己可以为他指路。
但男人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华元的身上。他缓慢地走到了树荫下，虽然老迈，但步伐依旧稳健。
他叹了口气，看起来有点悲伤。“华元。”他的语调温柔得让华元几乎要落下泪来。但他又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个陌生人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一个微不足道的孩子，也许哪一天就夭折的孩子。
“答应我。守护好这个国家。”
陌生人一字一顿地说。
这真是莫名其妙，也很不合常理。因为没有人会像一个初次谋面的陌生人提出要求，何况这个要求蔓延着一股让人心寒的气息。
这真是太愚蠢了。
华元心想。
然后他抬头望着这个老人，嗓音清脆地回答——“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