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缎子一样的长发,迎着风,吹起又无力的落下,消瘦的脸庞,被黑色长发缠绕着,紧蹙着细长的如剑锋一样的双眉,漆黑的瞳孔已不再闪烁星光,细细的唇角已不再留念微笑。蚩尤终于死去,在最后的黑夜,漆黑的时空里,他用修长的手指握住那柄称之为“但丁”的长剑,轻轻地向白皙的皮肤上吻去,殷红的血液欢畅地流动在白色的剑锋上……
阳光将大地照耀的暖暖的,青青地草地上,冒出了几朵纤弱的小花儿。红颜色的,黄颜色的,它们喜欢阳光的味道,也喜欢青草的感觉。几个小孩儿在草地里追逐,在蓝天下嬉笑,那是最美的身影,那是最甜的笑盈。
“呜……呜……”一个小女孩摔倒在地上,柔弱的膝盖已经划出几道血迹。
“哈哈,看你还跑,乖乖地做我的女人吧!”两个小男孩追了上来,一个高高的胖子,还有一个瘦弱的跟班。
“不要……人家不喜欢你!”小女孩委屈极了。
“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呀?”小胖子阴沉着脸,故意发出怪异的声音。
“人家喜欢杨矩青!”小女孩说出了心中的男一号。
“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的。”胖子愤愤地说道。
“他好,他就是比你好!”小女孩容不得任何人说自己心上人的坏话。
在三个小孩子旁边,还有一个小男孩,他一个人坐在高地上,静静地望着遥远的地方。
“杨矩青,他们欺负我!”小女孩跑到旁边的这个小男孩身边。
“哦!”杨矩青回过神来,他看到小女孩膝盖上的血痕,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杨矩青慢慢地站起身来。他的黑色丝缎一般的头发,被风吹起,又散落下来,刚刚盖住那双琢磨不定的眼睛。
“嘿,胖子,你干嘛欺负小美?”杨矩青对胖子说道。
“臭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啊?”小胖子根本没把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放在眼里。
小胖子带着自己的跟班大摇大摆地走到杨矩青的面前,一下子将杨矩青推倒在地。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小美在一旁哭泣。
太阳渐渐散去了热情,变成了一个红红的柿子,挂在家里的屋檐上。
“都流血了!”小美帮杨矩青擦着额头上的血,十分心疼。
“嘻嘻,没事!”杨矩青檫了擦鼻涕,朝小美做了鬼脸。
在村里面,杨矩青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他从小跟着爷爷一起长大。
在杨矩青看来,虽然爷爷的眼睛看不见,可爷爷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清楚的人,在爷爷的心里面有好多好多的故事。在夏夜的星空下,满满的天空,像缀着无数颗宝石,它们闪闪发光,它们珍贵无比。这时,爷爷会给他讲传说中的英雄,传说中的灵兽……那些美丽的故事,被杨矩青小心地收藏起来,存放在夜空中的星星上。
转眼间十六年的美好时光消逝了。杨矩青留起了长长的头发,黑色的如同绸缎一样的长发,将他那瘦削的脸庞轻轻地遮盖起来,他长出了喉结,发出令他不快的沙哑的嗓音。
这天,小胖子要离开村庄,到它们家远房亲戚家拜师学艺,村里的很多人过来送行,都觉得小胖子这下有出息了。只有杨矩青一个人远远地站着。
“打了十几年架,也打累了,我们和好吧!”胖子走到杨矩青的面前,伸出那双厚厚的大手。
杨矩青看看那手,然后看了一眼胖子,便一个人走开了。
血红的落日挂在远方,很远很远的地方,看不到尽头。
“矩青哥,原来你在这里啊,难怪我到处找不到你。”杨小美娇嗔地说道。
杨矩青回头看了看眼前的小美,细细地嘴角轻轻扬起。曾近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了完整的女人,那眼睛长出了长长的睫毛,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那嘴唇轻薄如纸,却轻含着潭水千尺……
“小美,我也想到外面的世界去。”杨矩青安静地望着远方。
“你去哪,人家就跟你去哪?”杨小美依偎在杨矩青的身旁。
“可是,我想一个人去。”
“啊,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呢?”
……
“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听我爸说,外面的世界很复杂,有很多别有用心的人。”
“那胖子不是很危险?”
“管他危不危险的,他那么坏!”
旁晚,杨矩青和小美回到村中,听到一些村民窃窃私语。
“杨老头真是的,明明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真不该把陌生人带到村里来。“
“就是,这么晚了,估计还得在村里过夜。”
“那还了得。”
……
杨矩青听出有陌生人去自己家里了,赶紧回家里去,看看外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矩青,你回来了。家里来客人了。”
杨矩青轻轻地推开门,只见客厅里坐着两个男人,一个身穿白色道衣,形态偏瘦;另一个身穿黑色道衣,相对偏胖。两人穿着打扮与村里人十分不同。
“二位仙师,这是我的孙子,杨矩青。”
“还不见过二位仙师。”爷爷招呼道。
“二……位……仙师!”杨矩青太过兴奋,也太过紧张。
“头发倒是好看,就是太长,看不到脸了!”穿着白色道衣的仙师说道。
“脸看不到了,头发怎么会好看!”穿黑色道衣的仙师说道。
“我不是想说头发好看,我是想说头发太长了!”
“我也没说头发不好看,脸好看啊!”
两位仙师的这种淘气精神,倒让杨矩青轻松了许多,心里面想,这外面的人也没有小美他爹说的那么坏嘛。
屋中的油灯在黑暗里支起了一个安全的光晕,爷爷和两位仙师倒是能聊到一处。少年独自坐在屋口,呆呆地望着夜空。今夜天空很暗,只有少数的几颗星星,探出头来,那月亮也是蒙蒙笼的,只是不想说话。
“就你们爷孙俩,孩子他爸妈呢。”
“早年得疾病,都死了。”
就像很多年来一样,少年仿佛是在听爷爷讲着另外一个人的故事,仍然只是痴痴地望着夜空,即便那夜空也要睡了。
天微微亮起,白色的鸡鸣声照进了少年的瞳孔,不知不觉,原来一个人在那趴着睡了一夜。少年一个激灵,立刻想到那两位仙师。
“他们已经走了!”爷爷告诉少年。
少年也不去理会全身的酸痛,一个健步向村外奔去。黑色的像丝绸一样的长发在晨曦中飘动,细细地嘴角紧紧收缩着,少年越跑越快,他不知道要追寻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应该追寻!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看到了那两位仙师,他们的道衣,一个是白色的,另一个是黑色的。少年又精又喜,也许他心中的目标就是那一黑一白吧。他只是远远地跟着,无怨无悔地跟着。
夜已深去,两位仙师在一处荒地上扎下营来。一缕篝火燃起,几粒幽微的火星向上升腾。两位仙师从行囊中拿出两块干饼,一人一块。
苍茫的夜空中,传来阵阵哀嚎的狼声。离两位仙师不远处,一双黝黑发亮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那火光,仿佛是一只为成年的小狼,在茫茫旷野迷失了同伴。
这时,只见两位仙师在那比划着什么,白衣仙师从行囊中多拿出了一块干饼,黑衣仙师拿着那块干饼,径直向“小狼”这里走来。
“孩子,你怎么跟到这里来了。”黑衣仙师将干饼递给那小狼。
小狼接过干饼,望了一眼黑衣仙师,便狼吞虎咽起来。
“今天晚上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跑,这里到处都是野兽,等天亮了赶紧回家去,爷爷还在等你呢。”黑衣仙师待小狼吃饱了,说道。
小狼只是用他那双干净的眼睛望着仙师,那黝黑的瞳孔直传达简单的意思,让你未必懂,也让你未必不懂。黑衣仙师只是摇了摇头。
那个夜晚是小狼第一次在旷野里觅食的夜晚,离开了爷爷,离开了小伙伴,离开了传说中的英雄,也离开了传说中的灵兽。
天微微亮,却听不到熟悉的鸡鸣声。待少年醒来时,远处的篝火只剩下青烟寥寥。少年几乎快哭起来,整整一晚上不敢入睡,结果还是熟熟地睡去了。
少年的脚步开始奔跑起来,就像那断了线的风筝,还想再连接起来一样,尽管那断去的一头袅袅地向远方飘去,尽管那断去的另一头袅袅地落向地面。
少年的脚步开始沉重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镣铐,拴住了双脚,
直到他再也跑不动了。他垂下头,那漂亮的黑色头发搁到了灰石上,一滴一滴晶莹的水晶珠滑过瘦削的脸庞,轻轻地跌落到石头上,滚上肮脏的尘土,却不知道那些水晶珠有多少粒是眼泪,又有多少粒是汗水。
迷失的少年,就像失去双脚的鸟儿,只能在天空中一直飞下去,飞到你精疲力竭,飞到你虚脱绝望,飞到你安静的梦乡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