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红尘急忙说道:“原来是前辈,快坐。”然后他突然发现那人本就是坐着的,便道:“我个您泡杯咖啡吧。”然后他看见那人面前放着一杯茶,卞红尘不知所措起来。
那人笑道:“你是卞红尘吧,应景上去开会了。”
卞红尘问:“前辈现在不在咱们咨询所了吗?”
那人说:“不,我现在依然在这里工作,二楼不是还有个谈话厅吗?我就在那里。”
卞红尘奇道:“那里不是一直锁着门吗?”
那人说:“我一周只上两天班,而且都在晚上十一点之后,第二天四点我就下班了,而你是在早上九点上班,下午八点下班,所以我们从没有见过面。”
卞红尘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那人说:“刚才我一直坐在你们后边的沙发上,但是你似乎没有看见我。”卞红尘一愣,似乎他根本没有在意这儿居然有个人,于是略有歉意的说:“我没有看见您,真是惭愧。”
那人摇摇头,“你似乎有些怕我?”
卞红尘说:“听应景说,您是个严肃刚正的人。”
那人说:“应景是个混蛋,他的话有几成能信的。你来了两个月了?”
卞红尘说:“一个月零五天。”
那人笑起来:“怪不得,一个多月还不能彻底了解应景到底有多混蛋,不过应景说得确实不全错,我确实不太喜欢开玩笑,但是开我玩笑最多的就是他,别看他是名校的心理学博士,他可比虎牙还讨人厌。”
卞红尘眼睛瞪得像灯泡,“真的?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那人眉毛灵活的摆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道:“别让应景知道你是应为我才知道他本性的。。”
卞红尘说:“如果开玩笑是他的本性,有玩笑的人生才是多姿多彩的。”
那人用惊异的眼光看着卞红尘,“你居然说出本性这个词,你觉得本性是什么呢?”
卞红尘说:“本性就是人自出生以来便已固定好的性格吧,有人生来安静,有人生来顽皮。”
那人说:“你觉得坚持本性难不难。”
卞红尘摇摇头,“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本性这东西,很难说清,有人可以坚持本性,因为他的本性能够适应这个世界,若是本性无法适应这个世界的话,就难说了。”
那人没有做什么反应,并没有对卞红尘的言辞做任何评价,只是说道:“好了,我们别再说别的了,说说今天的事。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吗?”
卞红尘老老实实道:“不知道,您是来检查工作的吗?”
那人点点头,“没错,这是其一,但是在说我的真正目的之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捧月心理咨询所首任谈话师,寒宵风。你可以叫我宵风,如果你的年龄小于二十四岁,你还可以叫我风哥。”
卞红尘喊道:“风哥。”
那人深深看了卞红尘一眼,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知道我的名字,并且知道我是捧月的夜间谈话师,只有捧月心理咨询所的自己人。”
卞红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寒宵风把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窝在沙发上伸着懒腰,卞红尘听到他懒懒的说了一句:“你也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梦吗?”
卞红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心里咨询所的咨询厅变得愈发安静了。
只是街道依然繁华,依然人来人往,丝毫不为这两个不相关的人半分休止。
晚上,卞红尘睡着了,做了一个梦,他本不是一个梦延续好多天的人,但他的梦都与常人不同,他只会梦到自己在精神病院遇到的人和事,好像回忆一般。今天晚上不同,他梦到了自己在很小的时候便做过的梦。
那时,他刚刚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时他还没有进精神病院。
卞红尘躺在他曾经睡过的床上,床并不在他曾经的家里,也不在现在他租的房中,而是在一片虚空中,床的下面,是一条条发着诡异光芒的线,纵横交错,恍若棋盘。
天空是黑红色,或许就在这片天空,会出现一只长着人脸的苍鹰,或者一直长着翅膀的怪物,亦或是天使,亦或是佛陀。
这是卞红尘一生中最为恐怖的噩梦。
他的父母就在床的旁边,穿着铠甲,像是国王的守卫,他们的手紧紧地拉着,紧张的看着天空。
“这是你的梦吗?”卞红尘听到一个声音,他转过头,看到了杨艺的脸,他说:“这是我曾经做过的最恐怖的梦。”
杨艺说:“这景象可真诡异。”
卞红尘没有回答,“这是我小时候的梦,当一个小孩陷入绝对恐惧的时候一定会想到自己的父母。”
杨艺指着床前站着的两个人说:“这是你的父母吗?”
卞红尘说:“是的。”
杨艺说:“如果父母在你的身边,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卞红尘指了指一个方向的天空,说:“你接着看。”
卞红尘值得方向,废除了一个东西,说不清那是什么,像是用结实的绳子连在一起的橡皮泥。杨艺只觉得那东西很危险,很恐怖,那东西用扭曲的姿势在空中张牙舞爪,而且越来越近,杨艺有一种感觉,那东西飞到自己眼前时,自己就永远见不到太阳了。
卞红尘只是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怪物。
“天上有怪物!”杨艺大声向卞红尘的父母尖叫。
但是卞红尘的父母似乎没有看到天上那恐怖的怪物,只是转过头,向着卞红尘笑了笑,互相抓紧对方的手,严肃地看着天空。
杨艺大声喊着,“在那边!”
这次卞红尘的父母连头都没有转过来。
杨艺慌张的拉扯这卞红尘的衣角,急切地说:“他们看不见那个怪物。”
卞红尘向杨艺笑了笑,指了指他的父母。
卞红尘的父母与卞红尘的距离正在变远。而那怪物却原来越近。
杨艺慌张的瑟缩成一团,与卞红尘靠在一起,这时,卞红尘的父母已经看不见了,只有他与卞红尘孤独的在床上,看着天空中那张牙舞爪的恐怖怪物。
突然,杨艺听到一个声音,在这一直安静的梦境之中,突兀而又让人肝胆欲裂。
那声音像是战时的号角,庄严而震撼,那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杨艺与卞红尘扑来。
杨艺吓的发不出声,也动弹不得。
卞红尘这时拍了拍杨艺的肩膀,轻声说:“这只是一个梦。”
杨艺再抬起头时,天空变成了蓝色,卞红尘的父母正在一旁朝他们笑着,那恐怖的怪物正在天空中翻滚着追逐飘舞的白云,它并不显得恐怖了,而是有些调皮。
这一切仿佛变成了童话,不再恐怖,不再压抑心灵。
杨艺抓着卞红尘,看着卞红尘淡淡的眼神认真的说:“你说过吧,这是你曾经做过的梦,那你以前的梦,是不是转化成了这样和平的景象呢?”
卞红尘说:“那怪物扑下来后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或许就这样结束了吧。”
杨艺说:“我不信。”
卞红尘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怪物扑下来后,对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来说,完全可以是最后的残酷画面。
卞红尘睁开眼时,发觉了一件事,他还没有离开心理咨询所,他就在一楼谈话厅的桌子上趴着睡着了。
这时天已经很黑了,他看了看手中的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烦躁的挠挠头打开了谈话厅的灯,想要倒杯水喝。
但是他又看见了寒宵风!
那个人又在诡异的时候出现在了他的旁边。
寒宵风说:”我来上班的时候,看到你在办公室做梦。”
卞红尘说:“你是看到我在睡觉了吧。我记得我已经把门关上了。”
寒宵风认真的说:“不,我只是看见你在做梦,而且是个糟糕的梦。”
“你看见我的梦是什么了吗?”卞红尘说。
“那是你心中的恐惧,对不对。”寒宵风意境深远地说。
谈话厅晚上一般是不开门的,里面只有两盏灯,其中一盏是吊灯,灯光是黄色的,有些昏暗,另一盏和警局里面审犯人用的台灯类似,卞红尘从来没有用过,他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其实他更好奇,寒宵风,这位捧月心理咨询所的首任谈话师在一片黑暗中,走进了谈话厅,并且毫不拖泥带水的坐在了熟睡中的自己对面的沙发上,然后在自己醒来后,说他看见了自己的梦。
卞红尘没有说话,他对面前的这个人感到莫名的惧怕,就像每个人面对未知的东西时的那种恐惧,就像是他第一次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时的感觉。
他依稀觉得面前这个人,比之其他所有人都有不同,与他曾经看到的鬼和灵魂也不同,对卞红尘来说,鬼和人已经是一样的了,他不会对夜路边偶尔出现一个长发蒙脸的女人而感到丝毫恐惧,也不会对一个满脸是血的人而感到恐怖,但是这个生物却好像与人和鬼都不是同类生物。
无论是应景,还是那位老瞎子,甚至捧月心理咨询社的社长,尽管与常人气质都不相同,可没有一个像这个寒宵风一样,这种气质还有行为方式都在卞红尘的认知之外。
寒宵风似乎并不想在这里多待,在卞红尘沉默期间,悄悄地出去了。
卞红尘一直看着寒宵风出去,才松了口气,但是卞红尘在寒宵风出现在他的面前直到消失,都没有感到他的任何情绪。
寒宵风没有任何情绪,像是一株会动的植物一般路过他的房门,感受到这扇门里面的人在做梦,然后就没有一丝情绪的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没有一丝情绪的在他的沉默中静静离开。
没有情绪就没有目的,没有目的的人的一切行动都会让人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