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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忧郁经营着我的爱情

六十六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我感到浑身酸痛。睁开眼发现室内很昏暗,窗帘是拉上的。

姝婷不在身边,床头柜上留着小纸条:“小南,照顾好自己。我真的不能再忍受了,红砖房留给你吧,我回家去住,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希望你保重。”我顺手扔掉纸条,大脑一阵眩晕。真搞不明白姝婷想干什么。“这种忽冷忽热的日子我真是过够了!”我在心里说。我也没打算再去找姝婷。一个人在红砖房里度过了三天,白天养伤,晚上出去找东西吃。

在镜子前看了看,发现脸上肿起的部位都消了下去。

回到学校,猪提醒我小心,刘凯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来报复。小巷深处,我依然站着,青紫斑斓的爬藤从此仿佛在我身体中肆意生长。车在小巷若隐若现的光线中消失。那几天,我如临大敌,不论走在哪里都很紧张,左顾右盼,看有没有人忽然冲上来打我。姝婷发短信给我,告诉我,她有了新的男朋友。我苦笑,上次是韩玮,这次又是谁呢?

开了多久你不知道

等你打开那扇门

已是满地憔悴的等待

摇曳的季节过去了

那如梦的佳期呢

等待已成枉然

秋风不懂

那萎落也是一种情怀

那天晚上,独自在马路上散步,不争气的脑袋里,却反反复复地回旋着与姝婷交往的一切一切,偶尔抬头,觉得就连那昏黄的路灯都像在嘲笑我的幼稚天真,一阵阵心酸一袭一袭拢上心头,我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振颤。正在胡思乱想尽情咀嚼着爱情酸滋味的我,被一阵急刹车,一声惊呼拽回现实,一个正从地上慢慢爬起的白衣女孩,裙子边上满是泥土,一辆倒在一边的山地车,顿入我的眼帘。我不由惊了一跳,心想定是自己失神惹的祸,匆匆收拾起自己的心情,赶上前扶起车子,推到她面前,极小心地说了声:

“真对不起。”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女孩翻起身说。没想到,对方竟这么泼辣。

“歉都道了,你又没受伤,还要怎么样呢?”心里如是想,嘴里却只能试探着问:“要不,怎么办呢?”

“这还不好办,请我吃一顿饭好了。”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吃惊地看去,是一位清秀的女学生。于是心想,这么漂亮的女孩,竟然也敢敲诈勒索的事儿,她肯定是骑车撞上我的,然后借此来敲诈。我心想,现在的大学生都怎么了啊。这要求原也应该,可是我身上没带多少钱,怎么办,只能将头垂得更低,等待其它处理方案。许久,她也许看到了我的尴尬。为了打破我的窘境,他竟然开口道:“这顿不如由我请,正好我也是赶着去吃饭……”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这天底下果然有免费的晚餐。

“不过呢……”女孩子眼睛滴溜着。

“还有不过,肯定没好事。”我心想。

“以后,你要补偿十顿才行啊。”她纤细的眉毛微微扬起。

丰盛的晚餐,不过我们都没吃多少。吃饭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叫茹雅,她的父母都是某部队领导,她的哥哥也是上军校的等等,更让我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和我在同一所学校读书。起初,我想借上洗手间的机会离开,可没想到她说了这么多心里话。在这样一位女孩面前,我为自己有开溜的念头有点忐忑不安,有些不仗义的感觉。最后她也问起我的情况,因为我不会说谎,就连与姝婷的事也被她套了个一五一十。

饭终于吃完了,在回宿舍的路上,她突然说:“姝婷真幸福,要是我是姝婷那有多好。”

有了第一顿饭的接触,虽然知道茹雅无话不说,听了这句话,我仍有点紧张,这不会是第二个丢丢吧,偷眼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呢,是不是想给我洗衣服!”她突然大声喊叫。

我的天,这女孩!我飞快惊醒,拔腿就跑。

远远的听到身后“呵呵”娇笑声中飘来一句:“喂!别忘了欠我十顿呀!”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见到茹雅,有些悔恨没有要她的联系方式。想到这里,又想起姝婷,真恶心自己,姝婷才离开我几天啊,我就想着要另找芳草了。我在嘲笑自己幼稚可笑的同时感到一丝失望。我尽量找借口分析,心情却愈来愈糟,整天浑浑浑噩噩。姝婷的身影再次萦绕脑海里,总希望她有一天能回心转意。

周六下午,猪来找我,也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喝酒。和猪出去打了一些卤菜卤肉的回来,一边喝酒,一边说姝婷的事。猪也在为我打抱不平,然后又没完没了地劝我。

“小南,有啥了不起的,不就一女孩吗?”猪瞪着眼,以一种怀疑全世界的口气说。

“是啊,不就一女孩吗?可她是姝婷啊。”喝口白酒,我脸上的表情很难看,比喝毒还难受。猪继续给我斟上,笑嘻嘻的。

“姝婷怎么了啊?说实话,虽然姝婷是全校数一数二的校花,可我觉得还不是那回事吗?没什么了不起的,男人整天为女人把自己搞的那么累,不值啊。”猪吃着卤肠,腮帮子一动一动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是美女不美女的,一旦爱上了,那份牵挂也随之而来了。”

“拉倒吧,她动不动就耍脾气,这都几回了?这样还了得。”

“要不怎么办?你说得轻巧,那是因为你没有真爱,那你现在爱阿丹吗?”我问。

“阿丹?说实话,真漂亮一女孩,可我觉得就那回事,谈不上爱不爱的。”猪笑着说。

“你这头猪啊。”我用筷子敲着猪头说,“你是在玩弄别人的感情懂吗?”

“最多只算是互相玩弄,谁也没对谁动过心。我们只是互相派遣寂寞,说实话,女孩子可以不要爱情,但不能不要性,所以,和我谈情说爱那是扯淡,若是当性伴侣,那还可以。”

“怪不得丢丢要离开你。”我主动与猪碰杯。猪接着又满上杯子。

“我不在乎,我就是这样的人。女人爱不爱的有啥了不起,跟谁不跟谁的又有啥了不起,说白了,除了性,女人对男人没有任何用处,反而是个累赘。”猪脸都喝红了,滔滔不绝。

“你这话说得过分了啊。”我给猪斟好酒说,“太不像话。”

“不像话?那你说女人除了那个性器官什么的,还有什么用?”猪眼睛红红的盯着我。

“你这家伙,我都不知道你这人怎么变成了这样,什么歪话都能说出口。”

“以我看,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傻瓜,为女人要死要活的,值吗?不值!”猪墩着酒杯说。

“你心中无爱,或者你根本就没经历过真爱,所以你也不懂爱情。”

“拉倒吧,爱情是个什么东西?我告你小南,这年头没钱,你就别想谈爱情。”

“那也不会像你说的,男人都是傻瓜吧?”我问满脸通红的猪。

“就是傻瓜,否则怎么会有你这样为女人伤神的人呢。男人辛辛苦苦挣钱,又要辛辛苦苦的花到女人身上,还要辛辛苦苦的照顾好女人,搞不好还要辛辛苦苦的哭上一两回,你说这不是白痴吗?”猪笑笑说,“坦白说,漂亮女人又有啥好的?又有啥了不起的?不还就是那半截肠子吗?有啥了不起呢?”

“什么半截肠子?”我问猪。

猪笑眯眯地说:“要不怎么说你不如我呢,连这都不懂,你说半截肠子是啥?性器官呗!”说着夹起一截猪大肠说,“瞧,就像这个!”

我查点没吐出来。

猪举着杯子笑了起来,酒洒了一桌子。

“小南,你说,多少男人为了那半截肠子没把自己搞得愁山苦海似的?”猪笑着说。

“你闭嘴吧。你这个人可真是恶心啊。”我放下筷子,一口也吃不下了。洗洗手躺在床上和猪继续聊。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猪接了,对我神秘的一笑:“喂,找你的,听音有点像姝婷!”

“难道真的是姝婷?”我翻起身爬起,猛抓住电话,急不可耐的说:“是姝婷吗?”我的声音由于激动而在颤抖。

“姝婷?什么姝婷啊!”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娇叱声,“是不是想疯她了啊!”

“哦,原来是你啊!”我有点惊喜的回话,原来是茹雅。

“怎么,不欢迎?不会是早把我忘了吧!”

“我?哪有呀,还欠你十顿饭呢!只是找不着你,又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

不知为什么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话还没说完,茹雅便“哼”了一声说:“所以什么!我看你是根本没有认真找过,想赖帐罢了,像我这样的大美女,还用找吗,用听的也知道了。”

的确,自从有了姝婷,便一心放在她身上,对同学讨论美女呀帅哥什么的从来也不理会,现在想想,为了这段爱,自己实在错过很多原本应该拥有的东西。

“喂,今天晚上请你,说个地方吧,”我大方的说。

“什么请客不请客的,好象我打电话就是专门要你请客似的。”真不知茹雅是怎么想的,反过来说,正过来说,她都有理由。

说归说,她还是随即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并约定每周六晚一起吃饭。接下来的每周六晚我都会给她打电话,听她永远讲不完的笑话,似乎这已成了习惯,我也逐渐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不再烦恼。我对茹雅很感激,也越来越信任,有什么不开心或高兴的事总会打电话与她分享,她也是如此,渐渐地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自己对她的依恋,在她面前变得越来越局促,我知道自己可能是喜欢上她了,而她还是如初见时那么开朗大方,让我无法捉摸。转眼间,十顿饭也只剩最后一顿了,我开始担心最后一顿饭请过后,我们是否还可以像现在一样要好。好几次,我都准备向她表白我对她的感觉。人竟是这么奇怪,碰到让自己心动的女孩,总是在兴奋中透着一种莫名的自卑,才使爱情之路变的峰回路转,曲折迂回,才使爱情充满酸甜苦辣和浪漫!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的。

一个周六的上午,在上自习的路上,远远的我看见好象是茹雅和一个男生挽着手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我站在那里等他们,等他们快走近了,才看清楚的确是茹雅。顿时,我的心就如掉进了万丈深渊。Absurd!我赶紧转身,正想逃走,没想到却被茹雅看到了,她叫住我。我尽量镇定自己的情绪,转过身,假装刚看到她说:“哦……原来是茹雅啊。”

她看看我笑着,疑惑地问:“你怎么了,看到我就躲?”听到这句话,看着她娇笑的神态,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我只能会心的笑笑,撒个谎说:“没看到你啊,如果看到了我能躲吗?”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拉过身旁的男生为我们互相介绍。

茹雅指指我说:“这是我的同学小南。”又温柔地靠在那男生的肩膀上,笑着给我介绍说,“他叫杰,帅吧!”看到这种情况,我心里一下全乱了,只是喏喏地应付着。

晚上我没有打电话给茹雅,茹雅也没有来电话。我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想着今天上午的那一幕,茹雅她对我们两人的态度是那么分明。我的心竟是异常的平静,没有姝婷离去时的痛苦。心里想其实自己与茹雅也没什么。

又是一个周六的上午,红砖房的门被敲响。打开门,竟是姝婷,她红肿着双眼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吃了一惊,隐约预料到了什么,赶紧把她拉进屋里。她扑在我怀里,哭诉着她的新的爱情经历。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她的新交的男朋友不久前又结识了一位新女友,不和她好了。我心里有刺痛的感觉,但可肯定的那不是爱情,只是惋惜怜悯罢了。

在与茹雅的交往中,我明白姝婷并非我必不可少的,但毕竟有那么多年的感觉,我的心开始软化,我准备再试着接受她。

晚饭时间,我带着姝婷有意无意间走到与茹雅经常吃饭的地方。巧的是,茹雅也在那里,看到我,她高兴地站了起来,向我边挥手边说:“我还以为……”说到这里,她的嘴突然僵硬住了。我知道她一定是看到了跟在我身后的姝婷,我也很清楚,姝婷肯定明白茹雅是在向我招手。我也不好回避,带着姝婷走到茹雅的身旁,对姝婷介绍说:“这是我的同学茹雅。”

也许女孩子们都有相同的一面,姝婷还没等我介绍,就故意把头偎向我的肩膀说:“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叫姝婷。”

茹雅没有一点的高兴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很高兴见到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茹雅终于说了句“你们聊,我先走了。”打破了这沉默。我点点头目送她离开。不过,我可以看出茹雅脸上那惊讶、怀疑的表情。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茹雅如此不平静。我奇怪她为什么会这样,她在乎我吗?我不敢想,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顿饭我没吃好。

第二天上午,我从学校回来,看到姝婷坐在房间里,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她首先站起来说:“我要走了,明天还有课。”

“这么快,我送你吧!”没有伤感,只有惊异。

一路上我们无语,等公交车快开的时候,姝婷扑到我的怀里哭道:“我为什么当初要离开你!”我沉默。姝婷随车离去时朝我挥手:“祝你们幸福!”

我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你们”是指我与茹雅,我猜想,可能是她怀疑我与茹雅的事,而事实……我能说什么呢?只能对她微微一笑。这种笑是无奈,是可笑,是叹息,是惋惜,是忧,是悲,还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我明白,这一次笑意味着我们之间的一段感情的了结。

回到学校,依旧跟无聊的学习滚打,转眼期末考试结束,即将放假。

又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茹雅给我来了一个电话,是向我索取最后一顿晚餐的。晚饭一切都同以前差不多,只是我们两人都无话。饭后,她交给我一封信后便走了,我站着,静看她的背影从我的眼前消失。

回到红砖房,急急打开信。看后,我又是惊讶,又是欣喜,简直要手舞足蹈起来。原来茹雅很早就注意我了,只是当时我一颗心全放在姝婷的身上,没有察觉而已。那次撞倒她真的不是偶然,果然是她导演的这场戏,而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更可笑的竟然是,被我误认作是她男朋友的那个男孩竟是她的哥哥,那次也是她故意试探我的。

女人真是太复杂了,如果一个男人不聪明,很容易就被搞得遍体鳞伤。

六十七

暑假了,开学以后我就大四了,也许当我毕业的时候,才会明白我在大学的四年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至少我现在至少明白了大学的三年都在天天混日子,书读了不少,可也忘记了不少,爱情也谈了不少,可留住的爱情也很少,对我而言,所有的爱情都会幻化为记忆。大学啊,大学,酒喝的很多,悲伤很多,幻想很多。

每一个夜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戴上耳机,重复听一首忧伤的歌,让自己的世界被这音乐包围,渗透。整个人都沉浸在哀伤中,感叹,回忆,落泪。姝婷走了,离这个她曾经居住过的红砖房越来越远了,也许她不再归来。

昨天,阿若来红砖房找我说话。对爱情一直有着憧憬并且坚信不移的阿若竟然都断定姝婷不会回头了。阿若说她是过来人,她了解女人。阿若说,每有一个女孩愿意整日抱着幻想跟你在红砖房里过日子。我想阿若是对的,可我还是不服气。

“难道爱情和物质是分不开的吗?如果女人都为了宝马和别墅,那爱情呢?”我埋怨着。

“爱情只是个符号,如果一个女孩跟着你,还整天为几百元的房租发愁,还要为菜米油盐发愁,那么她还能爱得起来吗?这个年代,爱情是要讲条件的,爱情只有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上才会苏醒,否则爱情就是死的,是被现实生活掩埋了的。”阿若幽幽地说。

“阿若姐,欠你的房租我会给你补上的。”我望着阿若说。

“我不是问你要房租的,我只是给你说这个道理,房租不房租的我从来就没想过。”阿若强调着,“就是要让你明白,这是一个物质至上的社会,你不要心存幻想。”

“我不信,真正的爱情是与物质无关的,就算两个人活得多么艰难,只要有爱情,生活一样会幸福。反而,那些建立在物质上爱情才不牢靠。没看到娱乐圈里那些嫁入豪门的女星吗?她们哪一个是善始善终的?既然她们的爱情都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按照这个理论应该是坚不可摧吧,可为什么到头来还是惨不忍睹呢?不是被赶出来,就是走投无路,有些女星还出家了呢。爱情呢?爱情跑到哪去了啊?”我说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小南,现在谈爱情,你不觉得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吗?哪有什么爱情啊。”阿若无奈。

“你是说姝婷她也是这种人吗?如果她是这种人,那我算看错人了!”我气呼呼的说。

“不可否认啊小南,现在的女孩太现实了。”阿若说,“我在这所大学附近住了这么多年,我见过的还少吗?你有没有看到,每到下午放学,或者周末的时候,学校门口停着那么多宝马奔驰的,他们都是干什么来的?我就明给你说了,那些都是有钱人,都是大老板,他们就是来接女大学生的,有来的就有跟的,很多女大学生都愿意跟着他们。”

“是吗?你是说姝婷也上了大老板的车了?这些女大学生难道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吗?她们难道自毁前程吗?除了钱,人的一生就没别的珍贵的东西了吗?我们还年轻,可以一起奋斗啊,可以一起创造美好的生活啊。”我有些激动。

“小南,我没说姝婷上了老板的车,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你要承认现在的女孩都很现实。我见过那些女孩,她们穿得是什么,随便一身衣服就上万元,她们用的化装品就更不用说,就一瓶香水钱,也够你四年大学的学费了!你再看看姝婷穿的什么,用的什么?她跟着你这么久,除了在红砖房里谈情说爱,你又给她什么了呢?”阿若起身说。

“阿若姐,我还是不能相信,你说这是为什么!”我吸着烟,脑子里乱糟糟的。

“明说了吧,这里传着一个玩笑话,但也不是没有道理。说什么,‘大一女生盼大奶,大二女生当二奶,大三女生充三奶,不如大四女孩做少奶’,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有奶便是娘,有钱就是爷,哪个女孩子不愿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你以为这还是‘知识青年下乡去’那个时代呢!你好好读书,将来功成名就之时,你还愁没女人?”阿若说的有板有眼。

“如果是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们读书就是为了物质享受吗?”我反驳。

“现实就是这样,你不承认也得承认,将来你会明白,我们忙来忙去,终究还要回到一个‘钱’字上来。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我也有过梦想,可现在我才知道那是自欺欺人,将来你会明白我说的话,人类是最无情,最无耻,最可怕的动物,大家都是这样,你一个人能怎样?当你有一天为家庭为生活疲于奔命的时候,你就会感到当初你把爱情看得如此神圣是多么可笑。小南,该放弃的时候就要学会放弃,努力吧,成功了,什么都来了。”阿若叹息一声说。我闭上眼,不愿意再听,也不愿意再想。

阿若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只记得那一夜灯光很苍白,像寒夜里的星辰。

在爱情的国度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这便就算是一种幸福了吧。幸福不可能永远都存在,拥有过,哪怕是一天,一年,或三年,四年,这也就足够了。我想,每个人都希望幸福能永远相伴相随,那可能吗?如果每天都是幸福的,那怎么知道世界上还有痛苦呢?如果每天都是痛苦的,那又怎么知道世界上还有幸福呢?

今天是7月7号,抗日战争纪念日,八年抗战都胜利了,而我和姝婷的爱情,还不到三年就以失败告终,而理由很简单,就是阿若说的那句话,这个年代人人都太现实了,爱情没有面包来得实际,生活真实的容不得半点虚假,所谓的爱情啊,骗骗小学生还可以。新闻上说,明年开始五一黄金周都取消了,想起曾给姝婷承诺,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争取明年五一去三亚旅游一趟。想来真是可笑,姝婷刚和我分手不久,国家就把宣布明年没有五一长假了。

老爸汇来了钱,老妈特意嘱咐我,暑假宁可在图书馆里过,也不能回家过。看来,我又要在红砖房里度过一个寂寞的暑假了。姝婷暑假要去哪里?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这些都无从知晓,偌大的一个学校,一改往日的喧嚣,渐渐变得冷清起来。偶尔还能见到一些学生,而且都是成双入对的招摇。张杰带着徐娟回安斋了。我在想,张杰带着漂亮的女朋友,开车小轿车出现在安斋时,肯定是一个大新闻。安寨的老老少少们指不定抛给他们多少羡慕的目光呢。猪也不陪我了,领着阿丹去上海了,据说是阿丹逼着他去见未来的丈母娘的。猪曾对我说过:“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这次去,肯定会博得丈母娘的欢心。如果不是阿丹家里有两套二百平米的大房子,我打死也不会爱上要容没容,要貌没貌的阿丹!”

那顺乌日图回西藏了,据说带着他那胖乎乎的女朋友,踏上了发往拉萨的列车。阿详找了一家酒吧驻唱,不再想美珊的事了。而美珊,好久也没见到她了,她又在做什么呢?丢丢暑假回老家了,走的时候送给我一大包好吃的。王译回成都度假去了,他说吃不惯西安的面食,这次回成都一定要把那麻的辣的吃够了才回来。肖魂大概闭关了吧,也不知道他能修炼到什么时候才出山。总之,该走的都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

漫长的夏日啊,蝉鸣声合成了悠扬的交响乐,变成了助长寂寞的旋律。

手机铃声不偏不倚,在我刚踏进红砖房时骤然响起。

玥熹来电话了,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只是多了一分沧桑。与玥熹并肩走在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偶尔有几片凋零的落叶盘旋而落,不时有清风拂面。我情不自禁的闭起双眼,大口深吸着,像个贪婪的孩子。这时,玥熹握住我的手,我睁开双眼,看到她那张依旧灿烂的笑脸。我笑笑说:“还记得我们上大学那会玩的盲人游戏吗?你闭上眼睛,我牵着你的手,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穿梭,并把你安全送回公寓楼下?”

“是啊,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只是贪玩的孩子,娇气倔强的我也总是每到放学,就紧闭双眼,让你做着‘英雄救美’的好事,护送我回去。”玥熹喃喃着。

我再次闭起双眼,任由玥熹牵着我走向何方,久违的安全与幸福感此时毫无掩饰的统统向我袭来,令我如此的满足,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的这种幸福的满足。我们狂奔着,踩过的树叶发出阵阵赋有节奏的声响,夹杂着我们的笑声。我想我的笑容是真实的,是发自心底的,因为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都说快乐到极点的人必定会滑向痛苦的极点,那么,极度的开心与极度的伤感都是不合群的,我是不是应该躲到角落。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狂乱的思绪,眼泪早已泛滥。我停了下来,拥着玥熹。玥熹忽然说:“小南,我要离开西安了,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你要去哪里?”我的心陡然沉了下来。

“去广州吧。我朋友在那里做外贸,我想跟着她去做生意。今天我来向你道别。”

“是吗?他们都走了。”我有些伤感,几度哽咽。

“小南!”怀里的玥熹,早已泣不成声。

“你一直很了解我,从前是,如今依然也是。可即使这样又能如何呢?三年前,我们错过了,你头也不回的去上有钱人的车了,吸毒,堕落,丢下伤心难耐的我在原地遥望未来,看是不是有一天,知道真相的你又会与我重逢在这座古城的蓝天白云之下。然而,随着时间的流失,记忆的模糊,思想的溃烂,我变的现实,变的冷漠,变的让人不敢靠近。直到姝婷的出现。”我望着天空,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久久的压着我的胸口。

“小南,我们不说这些好吗?你永远是我的知己。”玥熹凄凉的目光穿透我的眼睛。

“姝婷走了,我们分手了,她走的时候就给我一张纸条,吝啬到一句话都不说。”

“是吗?怎么会?她那么爱你,决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说放弃。”玥熹安慰我。

“那时候,姝婷让我的心再次燃烧,像是一个巨大的磁场,于是,我就无可救药的陷了进去,很深,很深。不过上帝依然不会破例的怜惜我,因此,与姝婷的爱情也注定不能天长地久。如今你又要走了,我想这就是一种缘分的宿命吧。”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知道吗?与姝婷一起的日子,我好比一只过街老鼠,只能在夜幕降临时,才准许出没。华灯初上的夜晚,我的爱情似乎才有那么点天经地义。分就分吧,其实也就这么样了,什么活法都有,我也只是选择了其中一种罢了。毕竟我与姝婷曾经是有爱情的,我们曾经深爱着对方,难以自拔,如今这样的结果对于我们,其实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要这样好吗?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我把你当成我的哥哥。其实我在KTV工作,钱多钱少对我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但是我都是为了你,我希望你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那才是我最愿意看到的。如果你放弃了,堕落了,那我的希望也就彻底破灭了。”玥熹的话让我胡里胡涂的,但是,我相信一点,她真的把我当作她的亲人,而且是唯一的亲人。自从玥熹断送了学业以后,她的父母早已经伤透了心,曾经对着所有的亲戚近邻宣布,他们没有这个女儿。否则当时的玥熹也绝对不会自暴自弃。

“你为什么说你在那里工作是为了我?”我疑惑的看着玥熹。

“我挣的钱全在这里,你拿去吧,你用它做你喜欢做的事,好好读书。”玥熹拿出一张卡塞给我。我笑笑,将卡还给她。

“如果你还真把当知己,那么你就不该这么做。”我认真的说。

“小南,如果你还想让姝婷回来,你就拿着它,你会用得着的。”玥熹说的也很认真。

“不,我不会要你的钱。人都不在了,我要钱干什么?”我推开玥熹的手。

“小南,能陪我去大雁塔吗?我想去看喷泉。”玥熹收起卡,挽着我的手说。

“好吧。你要走了,就让我多陪你一会儿吧。”我低声说。

到了大雁塔喷泉广场,周末的这里人山人海。喷泉自觉地随着音乐起舞,霓虹灯打着晶莹的水浪,一切都恍若梦中。我们挤进人群,静静地看着喷泉,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一直看着,各自想着各自的事。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都来不及拭去。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我淡淡的说着,像是对着一个犯错的孩子,语气格外的轻柔。

一路上沉默无语,只能依稀感觉到玥熹手掌中的温度一点点温暖着我,让我神经不至于紧张到死去。我们站在红砖房的门前,谁也没有说话的冲动。

“明天几点的飞机?”我首先打破寂静。玥熹无语。

我笑了笑,耸耸肩,说:“你不要这样好吗?你这样只能让我难过,我希望你无论在哪里都过得比现在好,和你希望我好一样,记住,我们都要好好的!”说完,我转身就走。

“小南,你等等……”玥熹在身后说。

我回过头,看到玥熹在夜幕中孤独的影子。

“哥哥,今晚我可以在红砖房吗?”玥熹的声音有点沙哑。

“来吧,红砖房不拒绝爱它的人。”我笑笑说。

那一夜,我们说到很晚才睡觉。没有约定,没有暗示,我们又一次疯狂地纠缠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压抑了很久很久的情绪,终于彻底释放了。我在朦胧中睡着了,我听到了玥熹隐隐约约的哭泣声。

第二天,玥熹起得很早。我醒来时,玥熹坐在椅子上侧着脸梳头,长发倾斜下来,垂在腿上,两只大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穿好衣服,叠被子的时候,发先枕头底下的那张银行卡。从玥熹到机场后,我拿出卡递给她,我说:“我得靠自己,你在广州用得着。”玥熹笑笑,收起卡,上前拥抱着我,很久很久。

飞机呼啸着起飞了,载着我的牵挂,载着我一颗落寞的心,眼泪再一次决堤。

六十八

花了一整天时间收拾红砖房。

将姝婷留在这里的油画全部挂在墙上,如果可以的话,这里可以举办一次姝婷油画展了。

我喜欢安德列?德朗的《老树》,这幅油画给人一种孤独的感觉,其实人从生到死,最终归于孤独,就像那棵老树,不知它活了多少年,看到了多少人曾经来过,多少人又离开过,而它却依然在那里,孤独地了望。人的悲哀就在不知道也不了解人生真实的意义,因为人根本就看不到他的未来,未来会怎么样,人看不到也不去想,所以人所追求的无非就是活着的时候的安逸和享乐。《老树》有《老树》的意义,有它的思想,有它的感情,只是很少有看懂它罢了,仅管它只是一棵老树,可是人呢?不就是一个人吗?

搜出和姝婷的合影,放大,挂在墙上。如果在照片下放一张桌子,再摆上供品和燃香炉,就可以祭奠我们逝去的爱情了。就这么想着,苦笑着,看着姝婷俏皮的眼神。

虎子来喝酒,我奉陪。红砖房没人再可以管束我了,这里快变成了酒屋。阿若骂着虎子,说迟早有一天小南会毁在他手里。虎子说,愁一天也是过,乐一天也是过,不如和小南喝酒作乐。我不反对,因为除了虎子和阿若,没有人再来红砖房了。

过了几天,阿若忽然带来一个小女孩到红砖房。那天我和虎子正在猜拳,被阿若夺了瓶子。我瞄瞄那小女孩,不过十六七岁,长得有点像姝婷,大眼睛,细柳腰。我猜想是不是阿若故意的,从哪弄来这么个小女孩,是不是帮助我再想起姝婷。

“小南,这是我妹子,今年上初三,暑假了来我这里学习。我老家那里没条件,我就带到你这里,就算请你当家教了,今后红砖房的房租也不用交了,你看行吗?”阿若笑着说。

“行啊,可是你说的,以后我就不交房租了。”我笑笑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总你和姝婷住进这里,我就没打算和你要过房租。我看你这个娃好,有情有义的,做朋友比做生意好。钱是个啥?钱就是人身上的垢痂,洗了还会再长,这能和情谊相比?婆娘,拿酒来,认师傅不拜酒怎么行?”虎子笑呵呵地说。

“祺祺,快给你小南哥斟酒,也算是正式拜师了!”阿若将酒瓶递给祺祺。祺祺红着脸,抱着酒瓶来斟酒,手颤颤微微的,酒都洒了一桌子。

“看这娃,慢些倒些,洒了还喝啥哩!”虎子夺过酒瓶说。

“行了,那我就收下这个学生了。”我笑着举杯,与虎子一饮而尽。

开始的几天,祺祺很听话,每天认真的做题,凡是我讲的她都听的很认真。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当教师的天才。我想,如果让我上讲台,那绝对是一流的教师。每天都要辅导一节语文课,却发现现在的语文课本的内容好多都变了,有一个单元全是节选自《红楼梦》,比如《诉肺腑》、《香菱学诗》、《宝玉挨打》、《抄检大观园》。讲到这些时,祺祺总是发呆,有时候那种眼神飘来一丝丝我曾经熟悉的感觉,那是姝婷凝视我的眼神。也许是想姝婷的缘故,与祺祺的那种眼神相遇时,我看祺祺越来越像姝婷。祺祺的脸没红,我的脸却先红了。这时候,祺祺会像姝婷一样,掩口而笑。

“想什么呢?小丫头,你眼神怎么那么怪啊?”我合上书本说。

“小南哥哥,你在想什么呢?”祺祺笑着问我。我无语,被这小女孩问得哑口无言。

“你应该叫我小南老师,而不是小南哥哥。”我提醒她。

“就不!我姐要我这么叫的,我就这么叫,我最讨厌叫老师了。”祺祺撅着小嘴说。

“你是讨厌老师,还是讨厌叫老师啊?”

“两个都讨厌!”祺祺竟然说。

越来越觉得祺祺不对劲了,这哪里是来学习的,根本就是来捣乱的。我不在红砖房的时候,祺祺到处乱翻,竟然把我的日记都翻出来看了。自姝婷走后,家里那台电脑我就没上过,可祺祺就像是到了网吧,游戏啊,QQ啊,玩得热火朝天。

“你每天在这里只有四个小时,知道吗?你要玩可以回家去玩。”我强行关机。

“你干吗啊?游戏还没结束啦,你这么关掉会扣我积分的啊!”祺祺恼了,大喊着。

“积分?要积分干什么,积分能上大学吗?”我严肃地说。

“你好无聊啦,生气了,以后不和你玩了!”祺祺皱着眉头,撅着嘴说。

“如果你在这样,我就把你赶回你姐家。”我警告她。

“你敢!我就不去,看你怎么样啦!哼!”祺祺俨然就是个小孩子。这下难住我了。我想,如果现在告诉阿若,那么祺祺肯定会恨我一辈子,如果我不告诉阿若,那么祺祺这个暑假根本就补习不到什么,等于整个暑假都荒废了。

“你来我这里是补习的,你这样怎么行啊?”我只好哀求她。

“我自己有分寸的,该学的时候我会好好学啦。别学我老爸老妈,更别学我老姐老师!暑假是干什么的呀?就是给学生放假,要学生放松的,像你们这样,每天抓着人学习,我还不累死,能不能人道一点啊?能不能有点尊重一下人权啊?”祺祺瞪我一眼,不理我。我想这话说得也是,我在中学时,最恨的就是家长和老师逼着我学习。我没按照他们指定的路走,不也一样考上大学了吗?学习得靠自觉,逼是逼不出来的。

我只好依她,让她玩了整整四个小时。

第二天,祺祺果然认真的学习,布置的作业全都做了,而且没有一道错题。

“小南哥,姝婷是你女朋友吧?”祺祺放下书本问我。

“是啊,怎么了?”

“那她现在在哪里呢?”祺祺歪着头问我。

“在她家里啊,放暑假了,她也在家里好好学习呢。”我笑着说。

“少骗我,哼!我姐说,她和你分手啦。”祺祺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晕倒!你姐怎么给说这些啊。”我说着,心想阿若怎么还给她讲这些,真是不可思议。

“怎么就不能讲啦?这又不是什么机密。”祺祺笑了。

“行了,温习功课吧。”我淡淡地说,祺祺有些不高兴了。

讲完最后一节,美珊打电话来,说马上就到红砖房了,问我在不在。我告诉祺祺,叫她先回阿若家。祺祺不同意,低头不说话。

“你都快到红砖房了,还问我在不在家,你来干什么?”我朝着手机喊。

“大呼小叫什么,这不暑假了吗?知道你在西安,所以来看看你。”美珊在那一头说。

没等我挂机,美珊已经进院子了。我看看祺祺,她正虎着脸看我,嘴撅得老高。我无奈,只好出门去迎美珊。进了房间,美珊正要放肆,却瞅见了坐在桌子前的祺祺。不知道什么时候,祺祺早就收了桌子上的书本,并且把本来盘起的长发放了下来,整一个娇小妩媚的少女。我望着祺祺发呆,她多像姝婷啊。美珊收起笑容,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我。

“怎么?小南,是不是对幼女也感兴趣啊。”美珊毫不客气地说。祺祺听到美珊这么说,立刻不高兴了,大大的眼睛瞪着美珊。

“别乱讲,她是我学生,我暑假当家教呢。”我看着美珊说。

“哟,不会吧,你的学生怎么这么漂亮啊,我怎么瞅着像姝婷呢。”美珊笑着说。

“喂!你是谁啊,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祺祺说着,顺手抓起桌子上笔筒甩向美珊。美珊躲闪不及,正好砸在了胳膊上。

美珊痛得叫了一声,撅着嘴跺跺叫冲我喊:“小南!哪来的野蛮丫头,你不管啊?”

我瞪祺祺,想吓吓她,没想到祺祺撅着嘴,瞪着我,却把我吓住了。

“好了,她小嘛,不懂事,你怎么和她计较。再说,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啊,她一个小女孩,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只好劝着美珊。

“你是谁啊?你是姝婷吗?”祺祺站起身问美珊。

“这……你这个小妖精,我要是姝婷还容你在这里撒野啊?”美珊撅着嘴嗲嗲地说。

“你才是妖精呢!哼!”祺祺回应道。

“你!——小南!”美珊又冲我喊叫着。

“祺祺,你去找姐姐吧,美珊找我有事呢,等我处理完了,再找你补习吧。”

“就不!要谈你们出去谈,我还要在这里做作业呢。”祺祺成熟地捋了捋长发说。

无奈,我只好带美珊出门,来到校园的仿古亭。

六十九

我坐在北边的石椅上,美珊坐在南边的长椅上。校园里很寂静,远处有几对情侣在卿卿我我着。

“她真是你学生?”美珊问我,“我怎么看她一点都不像,学生哪有那样的打扮?”

“本来不是那样的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一来她就变了个样儿。”我说。

“她会变戏法啊,你还是有恋姝婷的情结,否则你的学生怎么会长得像姝婷呢?要不是她一脸的稚气,我还真以为她是姝婷呢,刚进去的时候,真的吓到我了。”

“真的是我学生,是阿若的妹妹,叫我帮忙补习一下,就算顶房租了。”

“原来这样啊,呵呵,现在的小女孩怎么都这样了啊。”美珊笑了。

“还不是跟你们这些大女孩学的吗?”我开玩笑说。

“要怪就怪这个社会,管我们什么事啊?”美珊歪着头说。

“社会真不要脸,好好的女孩子们就这样被糟蹋了。”我丢了一句。

美珊咬着唇,含笑凝视着我。

“小南,姝婷真和你分手了?”美珊突然转移话题。

“分手了吧。你没见到她吗?你们在一个班,你应该很清楚。”我沉下脸说。

“放假前见到过啊,很正常,没看到什么异常,如果有,大家肯定会看到。”

“怎么会,她真要有什么异常也不会在你们的眼皮底下,姝婷最不喜欢别人对她说三道四的,别看她小,骨子里还很传统呢。”我说。其实我想说:“她怎么会像你们呢?”

“分手就分手呗!”美珊眨巴着眼睛说,“风水轮流转,这回轮也轮到我啦。”

“你雷人啊。你当这是接力赛啊?”我起身,叼根烟叭叭地吸着。

“那你打算埋葬爱情了?除了姝婷终生不娶了?”美珊疑惑地看我。

“有爱情吗?阿若说90后就不存在爱情。”我吐出一口烟,烟圈划过美珊娇媚的脸。

“阿若都老了,当然感觉不到爱情的存在了!”美珊摆着手,打散烟雾说。

“不是说现在的女孩都很实际吗?宁可做二奶也不愿意嫁给穷光蛋。”我问她。

“谁说的呀?反正我不是。再说,大学里这么女孩,你见过几个当二奶的?”美珊说。

“这么说,你们还是以爱情为主了,物质不过是少数女孩追求的?”我接着又问。

“不过,一般女孩子还是很谨慎,找男朋友也不是不讲条件,基本上不会刻意去找帅哥了,只要家庭条件好,不帅也没关系,又帅又有丰厚条件的不多啦。我就不一样了,我喜欢你这样的才子,说到物质条件我更不在乎,两个人创造出来的,那才是幸福。”美珊说出了我最想听的话,这才是我的心里话,顿时我在美珊这里找到了共鸣。

“美珊,你说的很对,如果姝婷也这么想,她就不可能和我分手了。”我痴痴地说。

“又是姝婷,忘不掉她?”美珊歪着脑袋问我,长发垂在膝盖上。

“如果是你,你能忘掉吗?没听说过吗,爱上一个人或许只需一分钟,可是忘掉一个人,或许要一辈子。”我扔掉烟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就是忘不了你。如果不是阿祥生日那天你对我伸出咸猪手,我才不会对你痴情呢。”美珊说着,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趁着酒精还没有彻底发作,伸手摸了美珊的乳。想起这些,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对美珊说。

“我那天喝多了,自己都不知道做了什么。”我低头说。

“你不想承认吧?我不怪你,可是小南我真的爱你。”美珊大胆地表白着。

“可是,我无法忘记姝婷,你不要再谈这个事好吗?”我几乎乞求着她。

“好啊,都说你是才子,如果你能现场作两首词给我,我就不再纠缠你了。”美珊说。

“这有何难?”我窃喜道,“只是你要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不过,你得按照我要求的作,否则没什么意义。”美珊撒娇说。

“你说吧,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考虑。”我盯着她说。

“首先,你得吻我一次,必须是真心诚意的吻。”美珊不假思索地说。

“其次呢?我说过,你不要太过分,我就可以做到。”我再次强调。

“我很羡慕陆游和唐婉的爱情,也很喜欢他们所作的《钗头凤》,你也要以这个词牌作两首词,就以上次的事,必须抒发出你的感情,一首是男为女所作,另一首是女为男所和的词,这个两个要求不过分吧?”美珊笑着说。

“好吧。说好了,如果我办到,今后你不许再和我谈情说爱了。”我又强调一次。

“知道啦,今天就全当纪念我对你的爱情吧。”美珊含羞而笑。

“来吧,还愣着干什么?”见四周没人,我拉过美珊,将她拥进怀里。我尽量把她想象成姝婷,狂吻着美珊,她激动得喘不过气来,双手紧紧地搂着我。

“好了吧,还满意吗?是不是够深情的?”我松开美珊。美珊泛着晕,不愿意离开我的怀抱,我使劲推开她。美珊撅着嘴,委屈地望着我。

“就让我多在一会儿嘛,你不会这么吝啬啊。”美珊跺跺脚说。

“我们可是有言在先的,如果你说话不算数,那么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不就是摸了你的乳吗,又没干什么,我没必要为一次咸猪手就要欠你一辈子债。”我毫不客气地说。

“好啦,看把你急的,都出汗了啦。”美珊说着,抬手抹去我鼻翼上的汗珠。

“这还差不多,别让你的邪念破坏了我们的友情。”我笑笑说。

“你真坏!我哪有什么邪念啊。”美珊笑了,“想好了吗,那两首词,我等着呢。”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想好了,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难啊,可是水平有限,当然比不上老陆和他老婆了。”美珊笑眯眯的,和蔼的像邻居家的大妈。那眼神,很暧昧。

“听好了,第一首,男为女所作:莫伸手,也不羞,轩上楼阁有人瞅;本不说,乱心切,依依难去,岂能怪我,别,别,别。送行酒,今还愁,累累相思为谁守;少女啜,见泪落,纤姣粉腮,情丝甚多,惑,惑,惑。”我一口气作完,看美珊呆呆的目光。

“还满意吗?”我问美珊。

“小南,你真是太棒了!第二首呢!”美珊喃喃着。

“听好了,第二首,女为男所和的词:痴心我,情难却,去时残月诉长夜;遥望天,内心寒,雨过几时,不见泪干,念,念,念。吟悲歌,恨无乐,频频举杯空对月;笑声然,且莫言,把酒与共,皆为作缘,乱,乱,乱。”

“小南!”美珊睁大眼睛,以手掩口说,“知道吗?你是最优秀的男孩,我为你骄傲。”

“行了吧,这样的东西对我来说,张口就来,别没边没际地夸我了。”我笑着说。

“小南,我回家去了。我对你的承诺不会不算数的,但是,我会永远等你。”美珊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望着她纤姣的背影,我鼻子一酸,眼睛也湿了。

七十

回到红砖房时已经天黑了,夜幕就像巨大的锅盖,将万物紧紧笼罩。

打开灯,室内狼籍一片。我紧张起来,怀疑是不是有人来抄过家。或者是姝婷来过,砸了这里的东西,不想留给我一丁点儿念想?检查了一下,还好,除了被我放大挂上墙的我和姝婷的合影相框被摔得粉碎之外,其他的物什都安然无恙。我想,这一定是祺祺的杰作。看到我和姝婷的合影摔算,我犹如得了心绞痛,摸着胸口很晚才睡。

第二天。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被祺祺拿牙签捅醒了。很奇怪的是,她竟然和姝婷一样,都有捅人鼻孔的坏毛病,祺祺说:“小懒虫,要上课了哦,快起床啦!”

祺祺的双唇红彤彤的,显然她擦了唇膏。想起那张合影,我忍无可忍,顿时暴跳如雷。

“滚!你给我滚出去!”我挥手拨过祺祺的手,大声吼道。

“小南哥哥,你别凶我嘛!”祺祺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或许也不知道那张照片对我的重要性。她一脸的委屈,那凄哀哀的目光像利剑一样穿透我的身体。

“没听到吗?我叫你滚!回你姐姐家去,我不会再给你补习了!”我边穿衣服边吼叫。

祺祺缩在房间的一角,瑟瑟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祺祺似乎意识到她做错了什么,似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许,她已经感觉出这次事件的发生,极有可能会让她原离红砖房,远离我。祺祺害怕了,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了。

“小南哥哥,别生气好吗?我赔给你一副相框好了,我这就去找我姐姐,去为你挑选一副比这个更好看的相框,好吗?”她几乎是挣扎一般地哀求着。

“赔?说得轻巧!”我冷笑道,“你拿什么赔给我?你赔得起吗?你摔碎的不是一个相框,你摔碎的是一颗心!知道吗?是一颗心!”

“我就算买不起,我……”也许祺祺当时并未明白我说的话,她流着泪,吞吞吐吐地说,“什么破烂东西,就算我没钱,买不起你原来的相框,可我,我把我自己赔给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说什么?!你在乱讲什么!”我真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着祺祺。我不相信和我妹妹年龄相同的祺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或者她根本就是不懂事,胡言乱语罢了。我忍住怒火,手中举起的台灯又慢慢放回床头柜。

看着祺祺不说话,本以为她可能没事了,没想到紧接着就听到她大哭起来,接下来的举动更让我吃惊,她竟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将盘起的长发解下来,披撒在双肩,然后大声吼道:“你要怎么着啊?我把我赔给你总行了吧?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还不行吗?”

见到祺祺这副样子,我感到又可气又可笑。我尽力压住怒火,平静地说:“一个小丫头,你能做什么?”祺祺泪眼迷离,双手掩着眼睛嘤嘤地哭。

“小南哥哥,你可以把我当成是姝婷啊!难道我长得没她漂亮吗?”祺祺抽泣道,“你要我吻你我就吻你,你要抱我,那我就让你抱,姝婷会的我也会,姝婷不会的我也会,我哪一点不比你的姝婷好?小南哥哥,我真的已经不是你眼中的孩子了,我已经发育了!不信你看!”说着,祺祺便用力地扯自己胸口上的衣衫。正值酷夏,祺祺穿得本来就很单薄,胸口的两颗纽扣便飞了起来,眼看就要露出她蛋白一样的胸脯。

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My God!This world is too crazy!我觉得自己的大脑“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体都涌上头来。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按住祺祺的手。

“你住手!是不是疯了啊?你这个疯子!”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脸上的表情。祺祺咬着牙挣扎了一下,挣不脱我那双青筋突起的手,我反倒被她捏得痛的差点叫出声来。

“衣柜里有衣服,你换件衣服穿吧。”我松开手说。祺祺马上过去,翻着衣柜。

“哇,好多女孩的衣服啊,这些都是姝婷的吧?”祺祺好奇地问道。我没再理她。我瞥见祺祺在穿衣镜前默默地脱下她的衬衫,我从镜子里看到她雪白的胸脯,还有那娇小坚挺的乳房。忽然,我开始为刚才的举动感到后怕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呢?我默默地想。祺祺好象能感觉到我在瞥她,条件反射似的将衬衫挡在胸前,朝我看了看。我立即转过脸,走出门去。

祺祺穿了一套姝婷的韩版波浪型白色雪纺衬衫,小心翼翼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惊讶祺祺竟然穿着很合身,更惊讶祺祺与姝婷竟然有这么多的巧合。

“你从哪儿学来的不正经?小小年纪怎么就成了这样啊!”我背对着祺祺说。祺祺的脸有点微微发烧。 我转过身来对祺祺说,“以后绝不能这样做了,听到了吗?” 祺祺不说话,轻轻地点点头,用一种似乎带着幽怨的眼神望着我。

本来要给阿若说祺祺的事,可是我没有说,我怕阿若知道了会不会对祺祺不好。总之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祺祺。快要开学了,祺祺和我一样,正在准备着迎接新学期吧。默默地祝福着祺祺。夜色笼罩着古城,太白路上的街灯迎来送往着每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想起姝婷,又想起祺祺。蓦然回首,那个淘气的盘着长发的小女孩已永远的离我而去了。

开学了,这是大学的最后一年。校园里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像是从天而降的。

窗外的阳光很明亮,照得人暖洋洋的。

走过校园的每一条小径,希望能看到我日思夜想的姝婷。

悠静的林荫道

沐浴着树隙中闪烁着的阳光

年轻的脸上少了羞涩

多了肯定与自信

在你匆匆的脚步中

你会淡淡地想到

遥远的校门口

有我熟悉的身影

昔日相聚一起

友情满天飞的季节

和猪真是缘分不浅,抬头又碰到了他。猪明显发福了,挺着啤酒肚,穿着白色的衬衫,戴一墨镜。我看看周围,却不见阿丹。

“去了一趟上海就发福成这样了?”我蹲下来,无聊地拨弄着草坪上的青草。

“听说你暑假哪都没去,一个人度得怎么样啊?”猪嘴咧开,笑呵呵的。

“听谁说的?”我怀疑的瞅着猪。

“若地啊,他说你整个暑假都在西安。”猪笑笑说。

“奇了。我暑假都没见他半个影子,他怎么就知道我暑假在西安呢?”

“好多同学都要去找单位实习了,你不去吗?”猪也蹲了下来。

“再说吧。你去见到老岳母了?收获不小吧?”我转移话题问猪。

“好什么啊,真他娘的邪门。我冲着她家的房产去的,反过来老太婆问我有没有房子啊,家里有几顿房子啊,父母是做什么的啊,有没有兄弟姐妹啊,烦死了。”猪叨叨着。

“那你是怎么说的?”我饶有兴趣地问。

“我看没什么希望了,索性就说没家没房子,父母退休了,家里有三个哥哥两个妹妹。老太婆一听就变了脸,问我老爸老妈多大了啊,怎么这么多孩子啊。我说都快七十多岁了。老太婆一听,说怎么这么老啊,都能当我爷爷奶奶了。说我女儿还小,怎么能谈男朋友呢?你还是走吧。说完把杯子墩在桌子上就走了。我执意要走,阿丹不让,缠着老太婆。老太婆把阿丹推到屋里锁上门,我自己就出来了。后来我就回来了,这不,我也在找阿丹呢。”猪说着,气呼呼地揪起一把草抛出去。

我无奈地笑笑说:“现在谈婚论嫁的,是不是有些早?”

“早什么啊,人家中学生都乱性了,要不是法律禁止,要不是在乎世俗的眼光,说结婚那还不是常有的事啊?我们这都算是秋天的树叶,西山的落日了。”猪没头没脑地说。

“没想到你这么消极,去上海之前你不是说你是春天的骄阳吗?怎么才过两个月你就变了落日了?人要活得有点志向,要活得像个人,我怎么愈来愈看你不像个人了!”我笑道。

“不知道咋的了,总之就想网络上传的那句话——再牛逼的肖邦也弹不出老子的悲伤!”

“我有时候再想,我们这一代人是怎么了?越大越没出息了,想想自己的前辈,我们常嘲笑他们的迂腐,其实真正该嘲笑的是我们自己,前辈们是明白人,而我们整天昏昏沉沉的,自以为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比前辈们强。其实错了,如果不是前辈们铺路,有我们现在的自以为强,自以为是吗?我们踩在前辈们的肩膀上高呼我们是生力军,我们要颠覆一切我们认为愚昧的东西,其实我们的内心还是掩盖不住自己的脆弱。我们自以为创造了时尚,引领了潮流,难道我们就不觉得可悲吗?你说这是文明的进步还是文明的倒退?”我一口气大发言论。猪摸摸我的头,憨笑起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猪笑道,“这人可不就是这样吗,一代一代都这样啊,长江前浪推后浪,晓得不?难不成你要我们再倒回去,回到古代吧。”

“不知道,这段时间好迷惘啊。”我叹息道。

“别迷惘了,要说迷惘,这人能迷惘一辈子,临死还觉得很迷惘呢。”猪起身说,“换个地方,咱们去喝点?”我起身,苦笑。

“整天喝酒,这大学四年,不是喝酒就是风流,你说我们到底是干吗来的。”我笑道。

“你不风流人风流,你不喝酒人喝酒,何必这样委屈自己。我要是校长,就在这大学里多开几家酒吧,那可就发大了,这也算是学校的一项产业,既满足了学生的需求,又为学校创造了效益,这就叫作双效双赢。你说,国家没发现我这样的天才,那是国家的不幸啊。”

“去你的吧,就你歪道理多,还天才呢,你这样的混混也算是国家的败类了,如果你这样的人都绝迹了,我估计社会风气会立马好转。”我拍着猪头笑道。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真是那样的话,也许社会就不进步了。”猪笑呵呵地说。

校里校外不见姝婷的影子,心里怅然若失。我没跟猪去喝酒,转身去教室,我想看看都来了哪些同学。教室里空荡荡的,除了一个眼镜像瓶底的女生在埋头看书,没有别人。

人都去哪儿了啊?

我走上了阳台,眼泪一滴滴地落。

抬头看到一片蓝滢滢的天,低头望去,是灰蒙蒙的都市,人车川流不息,像一群乱哄哄的蚂蚁。

突然,我看到姝婷了,我几乎是疯狂地跑下楼去。

七十一

姝婷对我的突然出现一点都不敢到惊奇,她匆匆躲避我,就像躲避一个陌生人。

我拉住姝婷:“不会这样吧?即便是分手也可以做朋友,何必呢?”

姝婷站住,不屑的看着我:“你找我有什么事?”

“分手也要给我说明白,究竟是为什么?”我盯着她不肯放松。

姝婷不说话,深邃的眸子瞟向远方。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你在做什么,你在想什么,你究竟有什么打算,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统统都不知道!”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对着姝婷吼。

“说什么?我没什么好说的。”姝婷轻描淡写的说。

“为什么?分手究竟是为什么?”我盯着她不放。

“没什么,我就是感觉很累,如果我们见面就是为了吵架的话,那我还是走吧。”姝婷冷淡的说,抬腿要走。我拦住她,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

“是因为我没钱吗?”我说,“我们还在读书,今年才毕业,我们可以共同创造啊。”

“你想多了,我不是那种把物质看得比情感还重要的人。”姝婷背过身去说。

“那是为什么?如果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改正,你没必要这样折磨我,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你是知道的!难道你想象不出我的内心里有多痛苦吗?”我沮丧地说。

“小南,我们不说这些好吗?离开你后我一直都很好,我没有找新的男朋友,是因为心里一直有你。我只希望我们都能安静一段时间,考虑一下以后的路。最后一年了,大家都去实习,为今后的职业生涯考虑,你也好好想一想吧。”姝婷平静地说。

“我会考虑的,我正在学习新闻写作,我将来打算去媒体工作。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生活难一点,但我想最起码会衣食无忧吧,姝婷,让我们一起奋斗不好吗?”

“那好吧,等你实现了梦想,我会看的见的,我要走了。”姝婷说着,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姝婷,你不能再回红砖房了吗?”我不肯让开,问她。

“不了,我不能出去了,我爸爸不允许,我现在住家里。”姝婷说完径自走了。

望着姝婷的背影,一种无奈、无助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奔向校门,正是夏末,一树树海棠,一簇又一簇。

一个星期之后,我的生日,我通过手机、QQ给大家留了言,当然也包括姝婷。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我要请大家吃一顿饭,说实话,也是想趁机会见到姝婷。于是,张杰、猪、那顺乌日图、王译、若地、肖魂扎成堆,商量着要到哪里去吃才吃得好,才吃得痛快。

“小南在大学四个年头了,只过这一回生日,抠门抠到家了。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在红砖房凑合了,我提议大家都把刀子磨快点,狠狠宰他一顿。”肖魂高分贝的声音响起来。

我向来是没有意见的人,似乎习惯了听朋友的决定。大家便挑选了一家比较好的饭店。阿丹来了,阿祥却走了,临走时和我说:“有点不礼貌,但我真的无法面对,改天我请你单独吃饭。”我理解阿祥,祝他快乐,同样看到在饭店的一角,猪正对着阿丹指手画脚,唾沫横飞。我知道他一定是在阿丹面前数落着她的母亲。童彤和美珊规矩地坐在饭桌旁,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没想到瑰兰也会来参加我的生日,意外中我又多了一份惊喜。

姝婷是最后一个到的,身边多了一个帅气的男孩。我很尴尬地朝姝婷和那孩子笑笑。猪看到这场景缩起脖子。张杰离我最近,他拿脚碰碰猪,轻声说:“看来今天要发生点什么事了。”说完不自觉地握住酒瓶子。我挪开张杰圆墩墩的手,佯装着斟酒。

大家频频举杯畅饮。姝婷看一眼我的意思都没有。大家都看出来了,心知肚明的,气氛突然变得不和谐起来。猪和阿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张杰盯着那男孩,动辄看看我。美珊聪明伶俐,见到这个状况,起身和大家碰杯,带动大家祝我生日快乐。我知道这里隐藏着一触即发的火焰,但我没有想到,这火焰竟然是我亲手点燃的。我想,假如,我是《黑客帝国》中的那位先知该多好,假如我是先知,我决不会那样做。也许是姝婷故意,也许不是故意的,姝婷和那男孩在桌子上又是猜拳又是说笑的,好象这里只有他们俩人。我突然觉得,好象这并不是我的生日宴会,而是那个男孩的。我借故去洗手间,猪和张杰像火烧着了屁股飞速起身,嘴里说着我也去,就这么跟着出来了。

“我也许早该乖乖的退场,不该在这里当第三者。”洗手的时候我念叨了一句。

“谁是第三者啊,你脑子有问题吧,那个男的才是第三者好不好?”猪玩着水笼头说。

“怎么办?你说一声,我去喊人。”张杰侧脸望着我说。

“喊什么人?别给我瞎惹事,今天是我生日,别砸我的场子!”我气氛地说。

“拉出去搞一顿,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张杰搓着手说。

“你说姝婷也真是的,这个场合怎么还带个男的来,脑子有病不是!”猪愤愤地骂着。

“谁脑子有病啊?我告诉你,你可以骂我脑子有病,但你不能说她脑子有病!”我喊着。

“行行行,我脑子有病,行了吧?”猪说了一声,转身赴宴。

我脑子里乱哄哄的,头也开始疼起来,我想我一定是喝醉了,突然忍不住呕吐起来。

张杰赶忙拍打着我的背,说:“没喝多少啊,平时你喝得比今天多多了,也没见这样。”

“心情不好,当然容易醉。”我洗洗脸,接着说,“你今天记住,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给我闹事,别不给我面子,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

“行,今天我就装哑吧。”张杰笑笑说。 刚出洗手间,却撞到童彤怀里。

“你怎么在这里?”我惊奇地问。彤童见张杰也在,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么久都不来,我以为你怎么了,过来看看,你还好吧?”童彤低头说。

“没事,我们走吧。”我拉起童彤绕过饭店走廊,然后松开手,又回到桌子上。张杰在我身后悄悄说:“为什么要松手呢?拉着童彤也让姝婷看看,气死她!”

“没必要,你怎么就这点肚量啊,难道我拉着童彤就是为了气姝婷吗?我们都是朋友,知道吗,朋友。”我坐下来,轻声对张杰说。

“朋友个鬼,我和她也是朋友,怎么我就不敢拉童彤的手?”张杰瞪着牛眼。

“是啊,你怎么就不敢呢?你想过这个问题吗?因为你想得太邪恶了。”我喝一口酒说。

“不是吧?我就是敢拉,她也不让啊。”张杰咧嘴笑了起来,猪瞪着张杰看。

“还不是,那是因为她觉得你很邪恶。”我又说。张杰不吱声了,猪站起来又碰一圈。

“今天小南的生日,让我们来祝他生日快乐!”猪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紧接着,那顺乌日图、王译、若地、肖魂也都纷纷举杯。

我似乎不胜酒力了,几杯下肚,已经是摇摇欲坠了,身子不觉得偏向桌旁,正好看到那男孩贴着姝婷的耳朵说话,姝婷的长发倾斜下来,垂在一边,一双大眼睛朝上看,就是懒得看我一眼。我看到那顺乌日图、王译、肖魂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猪和张杰都喝得谨慎小心,气氛算起来还比较融洽,可我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协调,那种感觉,就如四周都春光明媚,独我这里三九寒天。于是,我借着酒劲,开始挑衅起来,尽管我知道姝婷不喜欢。

“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啊,长得好像霆锋啊。”我举杯假意地恭唯着那男孩。

“我叫张明,弓长张,日月明。你就是小南吧?常听姝婷说起你。”男孩甩甩发说。我淡淡地笑笑,心想:不就是这么简单的名字吗,还费你解释,我又不是幼儿园的孩子。听他说“常听姝婷说起”,我对这个“常”字无比的反感。我看到猪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坏坏的样子。王译和肖魂、张杰在一边喝着酒,交头接耳。若地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思想者。

“是的,我在文学院,你在哪里啊?”我问他,顺手让猪给我斟酒。姝婷给男孩斟满了酒。以前都是姝婷坐在我身边给我斟酒的,而现在姝婷却为别人在斟酒。我无法形容我内心的感受,总之强忍着微笑。

“我是西工大的,在航空学院读书,今年大四了。”男孩有点腼腆,手边放着一盒软中华。他头上洒了嗜哩水,顶上的发竖起来,像刺猥。

“不错嘛。”我说着。接下来,我都不知道,话题怎么胡里胡涂的就转到爱情的话题上了。应该是猪先放的话,猪叼着烟打着啤酒,眼睛被烟熏得眯成一条线。

“要说搁十年前,航空专业的还很吃香,现在不怎样了。我表哥去年才从清华大学航天航空学院毕业,原想着出来能蹭个什么厅局长什么的,没想到工作都没得着落,今年跟我二叔在菜市卖猪肉呢。”猪的话音刚落,桌子周围就哄笑起来。姝婷瞪着猪,有些愤愤不平。

男孩脸通红通红的,憋了半天说:“你表哥一定是自费的吧,清华生不可能这样的。”

“什么年头了,都一样啊。如今这社会,没有关系,文凭只是一张废纸。”猪大声说。

“说的也是,我老爸是副省长,所以,我一点都不愁。你们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呀?”男孩说得很自然。顿时,气氛再一次凝固起来,也许大家都被他老爸的身份给雷到了。猪听说,一反常态,马上和颜悦色起来,举起酒杯和男孩干杯。

若地立即对男孩肃然起敬,举杯说:“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了!”

“我叫朱明,朱元璋的朱,明朝的明,我们俩的名字里都有个明字,这说明我们今生有缘啊。要我说,清华大学算什么,哪如我们西工大啊,西工大出去的都是人才。张明兄毕业后,那可不就是西安升起的一颗星星啊。以后可别忘了兄弟,罩着点儿啊。”猪抢过若地的话,满脸堆笑。张杰和那顺乌日图怒眼瞪着猪,肖魂笑着转过脸去,而王译则张大嘴巴盯着猪。童彤和阿丹丹捂着嘴相视而笑。我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我太了解猪了。

“她是你女朋友吧?”男孩指着猪身边的阿丹说,“瞅着眼熟,长得很像刘亦菲啊。”

“哪有你女朋友漂亮啊,婷……”猪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不好意思地看看我,然后改口说,“我女朋友很一般啦,怎么比得上你女朋友呢。”阿丹听了很不高兴,把酒杯叩得咚咚响。男孩明显高兴起来,柔情四射地望着姝婷。

“我女朋友她……”男孩还没说完就被姝婷打断了:“小南,祝你生日快乐!”姝婷突然举杯,朝我笑笑说。我心里有点委屈,但我强忍着伤心,站起来,微笑着与她碰杯。姝婷勉强喝完,又恢复常态,再也没多看我一眼。

“呵呵,奋斗吧。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也要奋斗。”男孩忽然说。

猪频频点头说:“至理名言啊。”我真想在猪头上跺两脚。

“我想过了,结婚以后,我要给我老婆住大别墅,我开奔驰,她开宝马,化妆品就用香奈儿,不换牌子。项链就选卡迪亚,至少得配3克拉的钻,婚戒我都想好了,蒂芬尼最好,至少也得镶1克拉的钻石。我觉得只要给她幸福才是真正的爱情,现在当理想主义者就太可笑了,没有钱一切都不存在。”男孩开始油嘴滑舌了,这套理论在时下最博得少女们的欢心,我似乎猜透了男孩的用意。

“那怎么行啊,张明兄怎么着也得开劳斯莱斯,嫂子至少也得开法拉利才行。若能得张明兄关照,他日我能开辆奔驰,阿丹能开上宝马,我们就满足了。化妆品嘛,香奈儿也只有张明兄和嫂子才用得起,我家阿丹能用上雅诗兰黛、兰寇之类的就已经很错了!”猪滔滔不绝地说着。顿时,我感觉空气中迷漫着浓浓铜臭,空气开始加速凝固,压迫得我呼吸都有点困难,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掉落下来。

无意中看到姝婷瞥我一眼,那眸子犹如一滴墨汁滴在蛋清里那样,旋转着、旋转着,旋转出无尽的迷离和忧伤。

“我从来不穿没牌子的衣服,瞧见没,Hugo Boss,从没换过牌子。”男孩捏着衣领说。

“对呀,这才叫爱嘛,像张明兄这样,嫂子‘死了都要爱’啊!”猪奴颜婢膝的淋漓尽致。王译摘下眼镜擦一擦又戴上,整理了一下他那皱巴巴的衣领,眼睛一动也不动地望着那男孩和姝婷。童彤和美珊低头吃东西,时不时地还偷窥我一眼。

男孩点上中华烟说:“爱一个人是给她幸福,而不是痛苦,想想自己能不能给她一个安逸的家,祥和的生活。谁不想嫁一个家底丰厚的男子啊。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因为‘贫贱夫妻百事哀’嘛!爱她就不能让她受苦。”猪啧啧地称赞着,竖起了大拇指。

我趁着醉意说:“难道爱情是建立在金钱上的吗?”男孩了愣一下,望着我。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一种悲哀呢?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就应该共同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依靠自身优越的条件。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博得属于自己的荣誉,是男人,就应该为荣誉而战。”我喝下,喝下一杯啤酒。放下酒杯的时候,我看见姝婷微笑着吐了吐舌头,忽然低下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我什么也看不到。猪不说话,侧过脸去。童彤和美珊的大眼睛凝视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张杰拍着手叫好,那顺乌日图拉着肖魂要碰杯,王译终于合上了嘴巴,笑的莫名其妙。我借故离开,给大家留下一个自由说话的空间。我想,更重要的是为姝婷和那男孩留下一个自由说话的空间。

“他是小南吗?他是不是有毛病啊?”那男孩说。其实我早就到了,就在门口,男孩没注意到我。显然他的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没有说话,径直过去坐下来,拿纸巾擦了擦手。空气再一次紧张起来,大家面面相觑。脸色通红的张杰和肖魂已经站了起来。

“来,来,喝酒啊,气氛不怎么高嘛,怎么了都?今天小南生日啊。”猪举起杯子晃着。

“是啊,我和我的女朋友姝婷与大家干一杯!”男孩说着,拉姝婷起来。姝婷不起,侧过脸看窗户。若地见壮,离开座位径直走到姝婷跟前,拉起姝婷。

“是啊,我祝姐姐姐夫百年合好,幸福到老!”若地喝得一干而净。

我拿起酒瓶和杯子,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姝婷的眼圈儿红了,拿起自己的小酒杯,扬起脖子,一口气喝下了一杯红酒。姝婷夺过男孩手中的啤酒杯,双臂张开,手里拿着两只倒扣的酒杯,然后放手,结果是,两只杯子同时落地,再一次验证了伽利略的学说。

杯子粉碎了,玻璃渣子四溅,姝婷在众目睽睽之下夺门而出,留下了呆若木鸡的男孩。我回头看时,姝婷已不见踪影,姝婷已不见踪影。心中一阵惊慌,我和张杰他们兵分两路,出门找姝婷。终于我们都已经筋疲力尽,从起点来到终点,从终点又回到起点,我们不停地在画着圆。我只求上天让我快点找到姝婷,到时侯姝婷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是的,我愿意!可是始终没有出现。“你会不会在某一个黑暗的角落,黯自神伤?”——我心中惶恐不安。突然想起红砖房,是的!红砖房。

一个人,在这冰冷的夜晚,孤身走在空寂的路上,不远处有温暖的灯光,吸一口冷风,却吐出雾般的思念,好长!

七十二

姝婷就抱着双膝静静坐在门口等着我回来。

姝婷曾经说过,我每次回家时总爱将钥匙弄得哗啦哗啦响,一听到这个声音,她就会很兴奋。我还没坐稳,姝婷就扑进我怀里,哭得像个泪人,双手打着我的胸膛,不停地说:“你坏!你坏!你真坏!”我紧紧地搂着姝婷,再也不敢松开。

“小南,今天是我不好,让你没过好生日,你今天本该是最快乐的,可是这种结果,让我都替你委屈。小南,别难过了好吗?我陪你去看电影,现在就去。”姝婷摸着我的胡茬子,眼睛贼亮贼亮的。我问她看什么电影,她说《花样年华》。

刚走出红砖房,迎面碰到猪和张杰,还有王译、那顺乌日图和肖魂,彤童、阿丹、美珊都来了,就是不见若地。我知道这个时候,若地是不会出现的,也许他早就忘记了红砖房。

“我说什么来着,是鸳鸯就打不散,我说姝婷在红砖房,你们就是不信。”童彤人还没靠近,笑声就传来了。姝婷羞涩地躲在我身后,偷偷地笑。

“可不是嘛,嫂子和小南哥身经百炼,那感情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岂能是别人两句三句就能拆得散的。”猪挽着阿丹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你这死猪,要不是看小南的脸上,我狠不得扒下你的猪脸!”张杰骂咧咧的。

“就是就是,太过分了,我听了都想吐,你没跟你的张明兄去,跑这里干什么啊?”肖魂打趣道。猪不好意思的摸摸脸,笑呵呵的,憨得可爱。

“我的天哪,3克拉的钻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王译大叫道。

“那还不是嘴上说的,谁见他的3克拉钻了?”美珊撅着嘴说。

“猪该去找兄弟去才对,要不然这辈子就别想摸到奔驰和宝马。”那顺乌日图抢话说。

“是啦,最见不惯猪当时的样子,雷倒我们不要紧,你也不怕雷倒阿丹?好不恶心啊。”姝婷挪出来,指着猪说。

“请大王赐死啊!”猪提高分贝说,“要不是我周旋着,姝婷能回红砖房?”

“怎么啦?听你的口气你好像立功了,是不啦?”阿丹瞪着猪说。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猪摆着手笑道:“我这叫将计就计,晓得不?”又是一阵哄笑。

大家说笑着要去蹦迪,唱卡拉OK。于是,一帮人又来到了歌厅。在包厢里,那顺乌日图、肖魂、张杰都是唱歌的高手,就连一棍子打不出响屁的王译都毫不逊色。姝婷更多的是充当了听众,我也是。我不知道姝婷是不是适合这种喧嚣的场合,只看到她眸子里亮晶晶的。

“今天是小南生日,谁都不能当麦霸,轮流着唱,每圈儿每人最多只能唱一首,小南例外,唱三首。”姝婷提议。我无奈地笑笑,其实我很久不在这种场合唱歌了,我知道大家都喜欢听我唱歌,因为我的嗓音很特别,用姝婷的话说就是“充满了磁性”。

“话筒在哪儿呢!拿出来些!咱不能喧宾夺主,哪个没眼窝的就站出来,看我不挕他。”张杰用陕西话说。姝婷听了,掩口窃笑。猪老远就把话筒扔了过来。

“小南开唱谁还敢再唱啊?这不是砸大家的场子吗?”猪嚷嚷着。

美珊唱了一首张真菲的《你是真的爱我吗》,博得一阵掌声,猪说美珊不考音院可惜了。阿丹唱了一首张靓颖的《如果爱下去》,童彤唱了一首郭美美的《不怕不怕》,猪又说没想到童彤的声音比郭美美还甜,早知道就当初就该搭上童彤。童彤还给猪一个白眼,猪缩着头不敢再说。姝婷给我一连点了三首伍佰的《再度重相逢》、《挪威的森林》、《浪人情歌》,姝婷静静地听着,泪光闪闪的。王译点了一曲《小草》还没唱就被童彤切掉了。张杰一首深情的《有多少爱还可以重来》,最后还吼了一声:“掌声在哪里啊?”终于博来一阵掌声。猪搂着阿丹,扯开嗓子吼了一首火风的《老婆老婆我爱你》。

大家玩的都很开心。临走时,大家故意借口先走,留我和姝婷在街上。姝婷不说话,我也不好勉强,问她是不是想回家了,她说是。我说,我送你回家好吗?姝婷说,好吧。就这样,我陪着她一直走向街的尽头,转了两个十字路口,就到她家楼下了。姝婷迟迟不肯进去,也不说话。我说,你去吧。她突然跑过来,拥着我。

姝婷穿着花格子短裙,双腿修长皎好,我嗅到了久违的气息,那是姝婷长发的芬芳,还有衣服上的清香。初秋的夜色很美,清凉的风吹过,可惜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星辰。

“你真的喜欢张明吗?他认定你是他女朋友。”我打破了寂静的夜。

“有吗?他最近是很疯狂,我躲都躲不掉,其实我不了解他。”姝婷笑笑。

“他真的那么富有,如果他是真的爱你,真的能为你带来幸福,我愿意。”我望着天。

“看他那样儿,头小身材大的,我就看不上眼。”姝婷吐吐舌头说。

“那总比头大身材小要好看的多。”我说着,心里很安慰,因为她并不在乎张明。

“那到也是哦!我不了解他,我和你一样,也是在今天的餐桌上才知道他的事。”姝婷冷冷的说。我不好再追问,我怕姝婷会反感,也许什么都没有,我只好转移话题。

“你穿这么短的裙子,不觉得冷吗?”我忍不住问她。

“你觉得冷吗?我觉得好温暖啊。”姝婷幽幽地说,“知道吗,这个短裙是我的,本来我穿的是我妈妈最喜爱的那件,结果被爸爸撕碎了。”

“什么?你爸他为什么要这样?”我吃惊地问姝婷。

“妈妈和爸爸离婚了,后来法院把我判给了爸爸,所以我十三岁以后都是跟着爸爸过的。我很想妈妈,可爸爸不让妈妈来。今天我想穿它,就是为了给你庆生,也是为了找回妈妈在的时候的那种感觉,可是很失望。我才换成自己的这件短裙,反正你喜欢就行了。”

“以前我怎么就没听你说过。”我吃惊地望着姝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让你觉得我孤独,而我倔强的性格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法院为什么把你判给父亲呢?”我顿了顿问,“为什么不判给妈妈?”

“这不是法院的意思。”姝婷摇了摇头,“当初是我自己要求的,我想这样。”

“为什么呢?” 我不解地问,“既然你那么想妈妈,为什么不跟着妈妈呢?”

“我觉得妈妈当时很可怜,她连自己都养不活,我跟着不是拖累吗?”姝婷苦笑道,“我之所以这样选择,是想给妈妈减轻负担,也是对爸爸的一种弱弱的报复吧。”

“离婚是最自私的行为,为什么不为子女想想呢?”我自言自语。

“我支持他们离婚,这样的结果我盼了三年,最终还是盼来了。”姝婷笑笑说。

“我没听错吧?”我盯着姝婷问,“你怎么会这么说?”

“其实不怪我爸,是妈对爸不好,爸才提出离婚的。”姝婷淡淡地笑笑,“没有孩子前,男人和女人离婚,多半是男人的错,可是有了孩子后,男人和女人离婚,多半都是女人的错。”

“不懂你说的。”我疑惑地望着姝婷,“是因为妈妈做了对不起爸爸的事了吗?”

“嗯。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离婚都是因为外遇。”姝婷侧过脸说。

“姝婷。”我轻声叫道。

“嗯。”姝婷转过脸应着。

“那你父亲对你好吗?你在家里快乐吗?”我关切地问。姝婷垂下目光,默默地点了点头。姝婷告诉我,她爸爸是很老实的人,相对于美丽、热情、活泼的妈妈而言,爸爸显得有些木讷。当初妈妈答应嫁给爸爸,只是因为爸爸沉默寡言的性格,这样既可以依靠爸爸,又又不会限制到她的自由。每当妈妈打扮得娇媚外出,尤其是深夜不归时,爸爸就痛苦万分。爸爸从不吸烟,也不喝酒,可自从他们离婚后,爸爸发泄自己内心痛苦的唯一方式,就是不停地吸烟,不停地喝酒。这一切都被幼小的姝婷看到了眼里。

“那时候,我很担心爸爸有一天会突然死去。”姝婷目光滞呆地说。

“他的内心很痛苦,你和我提出分手后,我也是这样的。”我握着姝婷的手说。

“在妈妈对着镜子描眉画唇时,我曾经问过妈妈,‘你喜欢爸爸吗?’,妈妈说,‘当然喜欢呀。’我再问她,‘那为什么要让爸爸这么痛苦呢?’妈妈冷笑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你懂什么,人总是会变的,就像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我固执地再问妈妈,‘难道没有不变的爱情吗?’妈妈很惊诧,然后捧腹大笑。妈妈说,‘爱情?你小孩子家懂什么爱情啊?等你长大,等你嫁了人你就会明白,爱情这两个字是世界上最可笑的字眼!’当时觉得妈妈的笑声很冷,很吓人。我就再不敢问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对妈妈说过话。”

我沉默。我想,妈妈的笑已经轻易地粉碎了一个少女的对美好爱情的信念。

“所以,你在红砖房也常常会这么想,所以,你以为和我在一起也会是爸妈那样的结果,你怀疑我们的爱情,你不相信世界上有爱情,对吗?”我低声问姝婷。

“有点吧。知道吗?我不想让爸爸伤心,我是爸爸唯一的希望。”姝婷深沉地说。

“我理解你的,姝婷。我不会摔碎你的希望,因为你也是我唯一的希望。”我说。

姝婷突然倚偎在我的怀里哭了。我的泪也不听话地落了下来。就这样,我们望着星星,数着自己的心事,直到很晚了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躺在红砖房的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忧伤的音乐,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姝婷对我讲的关于她爸爸妈妈的事情。我想姝婷是不幸的,然而对姝婷数次反常的做法我也渐渐理解。

自从父亲和母亲离婚后,姝婷开始憎恶她的母亲,而始终默默地站在父亲这一边。但她却明显地感到父亲喜欢母亲比喜欢自己多得多,尽管父亲为母亲而渐渐憔悴、苍老。父亲也变了,开始汹酒,经常烂醉如泥的回家,经常与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后来经常夜不归宿,这也是为什么她离开成都而回西安读书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她能在红砖房自由地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原因。姝婷转校的手续都是她姨妈亲手办理的,她的姨妈是教育厅的干事,姝婷说,姨妈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全由姨妈接济的。我终于明白,大二的时候,姝婷为什么带着他四处借钱的原因了。

姝婷说,开始时她一直与母亲进行着一场明争暗斗。她开始处处与母亲作对,母亲越是背叛父亲,姝婷就越是对父亲孝顺,即使父亲动手打她了,她也一声不吭,毫无怨言。母亲从来不顾家,姝婷就早早地学会了做家务,洗衣、做饭样样都会。我终于知道了姝婷为什么在红砖房里像个主妇。姝婷说,母亲性格开朗,爱说爱笑,而她就坚持不发一言,甚至有一次母亲留了一头飘逸的长发,而姝婷为了和母亲赌气,干脆就剃了个男孩般的短头发。姝婷说,遗憾的是在这场母女战争中,她是个输家,她的逆来顺受的孝顺从没有唤醒父亲,更没有博得父亲的垂青,反而母亲的叛逆洪水般地灌满了父亲的内心。直到父亲和母亲最终离婚。而她为自己固执的争取了一次胜利,在法院几次的协调中,她固执地选择了父亲。她想这回父亲终于可以属于她了,可是万万没想到,离婚后父亲彻底被击垮了。

姝婷说,其实父亲也很关心她,原因很简单,她长得很像母亲,渐渐发育成熟的她身上依稀留着母亲的影子。由此可以看出母亲在父亲心中无法动摇的地位。她与母亲一样都是大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尖。尤其楚腰纤细的她,简直就是母亲的缩影。只要母亲不出现在她和父亲的世界里,她就是父亲唯一的关切。可是,这种关系直到今天才彻底被打破。我想,也许这是因我而引起的,如果不是我过生日,如果我没请姝婷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了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姝婷想起了那件花格子裙子。她打开衣橱,取出了当年母亲的一条短裙。姝婷对着镜子穿上裙子,在镜子前不停地转,她发觉自己比当初的母亲漂亮多了,这件裙子穿着正合适。姝婷说,当时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让父亲看看,她想父亲如此喜欢母亲,也一定会喜欢她的这身打扮,一定会很高兴。

没想到父亲看到这件裙子就变了脸色。父亲恼羞成怒,一步一步靠近她。姝婷本能地往后退,结果被地上的小板凳绊倒在地上。父亲发疯班地猛扑上来,双手死死按住姝婷,接着就甩了姝婷几耳光。

“不要脸的小骚货!我叫你望外跑!我叫你往外跑!”父亲一边打,一边恶狠狠地骂着,随后就用力撕扯姝婷的裙子。姝婷满脸泪水,没有任何反抗,那条鲜艳的裙子转眼变成支离破碎的残片,姝婷那如脱了茧的幼虫,通彻透明的胴体就暴露在父亲的面前。父亲被怔住了,因为他忽然注意到了姝婷的神情,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抗拒。姝婷说,其实父亲也试图征服母亲,可母亲从来就没有屈服过,暴露给父亲的永远是母亲厌恶和鄙视的神色。而姝婷却不一样,她睁着大眼睛,澈亮如水,雪白的胸脯显得特别突出,随着轻轻的呼吸起伏着。

“你!你为什么不反抗?”父亲的嗓音沙哑,厉声地问着姝婷。她看到父亲的眼里有了一点泪光。姝婷双手捂住脸嘤嘤地哭着。

“这是妈妈欠你的,你把它拿去吧,我不会怪你的!” 姝婷平静地说。

父亲大叫一声,颓然地站起身,夺门而出。姝婷说,她当时不反抗,是因为不想让父亲伤心,不想让父亲想起母亲,不想刺激到父亲那根本来就一触即发的神经。她知道父亲是爱他的,不会对她不好。姝婷说,在去饭店的路上,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因为她根本就无法将心如槁木的父亲从颓废堕落中拉回来,她彻底失败了。

那一夜,我哭得一踏糊涂。我想,我真的是错怪姝婷了。

爬起来

是一种难以忘却的过去去

坐下去

是一种不平衡的方程式

爱的美丽

躺在失眠的夜里

和你一起走过的路好长

两颗年轻的心在无尽的欢乐里倘佯

直到那一天你起雾的双眸

送我一片迷惘

痛苦似岩浆从我裂变的躯壳里

汹涌而出势不可挡

流浪的心不再有歌依然呻吟般低唱

那往事那长路不该回首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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