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残尸断体,张扬地铺在潮湿的地面上,浑浊的空气里纠结着令人恶心的臭味。金泽的手抚上墙壁,抚过一滩滩溅出的血汁,脑海沉没在深沉的欲望里,咧起的嘴角荡漾着令人寒毛倒竖的邪笑。
远远的凄凉的惨哼声被空气带进金泽的耳里,只是一个刹那间,他重新恢复,恢复成一个普通人类的形象。紧锁的双眉上纠缠着从未有过的深结,他根本不需要预感什么,手指划过的墙面像一个放映机,木枘地替他播放着此间发生的一切:
一个黑发少年挥舞着手中的尖刀,毫不迟疑地砍在一只只动物身上,一双乌黑的眼睛放射着逼人的寒芒。一只只可怜的动物在他的尖刀下一一躺倒下去,动物的血液向四周无情地飞溅而去。
猛然间,一双无比惊恐又包含着无尽怜惜的眼睛闪烁在少年身前,黑发飘扬着早就挡去了她的模样,黑暗的深重的喘息中唯有那双楚楚动人闪着晶莹的眸子溢着挠人的泪水。少年伸出空着的手,残酷地袭向眼睛的主人,将她整个掀飞出去,瘦弱的身躯撞击在坚硬的石墙上滑向地面,一丝难以自控的血流自她的嘴角渗出,滑下光洁的下巴……
金泽收回自己冰冷的手指,在这个于人类难明的地穴里,他清晰地看着每一块地方,淡薄的面部亲切地掩盖了他狂乱的内心。这个地穴给他太多的熟悉,就像他曾经呆的那个城堡,那个城堡底的地下室,同样狭小而黑暗,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一扇扇关着血奴的小房间,就像圈养牲畜的那种,只能容一个人弯着腰进去再弯着腰躺下。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又是欧瑞特?鲍诺那个家伙搞出的东西,但是随后他就将这个认定否去了。欧瑞特不可能来到东方,对于一个古老得早被人类历史冲刷得尘埃都不剩
的吸血鬼来说,他们更恐惧陌生的环境,他们宁愿固守在自己的方寸之上也绝不大胆地迈出去。金泽相信欧瑞特的方寸地只是西浅大陆,就像他曾使用的手段,不都只陷在那一个方向吗?除了那个逃逸的吸血鬼,被自己销毁的家伙!
地穴的尽头,一个女孩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长发湿洵洵地掩去了她的面,一堆堆凝固的血贴在她的肌肤上散发着腥臭味,早没了血液的清香,只会令人反感到胃口全无。金泽走过去,蹲轻挠起掩盖了半个面部的头发,一张清秀沾满污垢的小脸带着说不尽的疲惫,那双本来飞扬着青春身影的秀眉却紧紧地纠结在一起,长而卷的睫毛深深盖住了她明媚如星辰的眼,这个女孩金泽认识,他的记忆还是那么庞大,稍一细思就搜到了眼前女孩的场景,那个半夜给一个少年送诊疗费的,叫沾小香的女孩子!
金泽简略地扫了下她的身体,深浅不一的几道刀伤已然结了痂,血液在伤口处泛着乌黑的颜色驻守着。金泽无法推想出她在此间呆了多久,那些伤口结痂的时间是可以看出来,但是,却绝对不是她真正在这里的时间,还有那一堆堆不是伤口造成的血凝也可以说明。
就在金泽陷入索的时候,身后的墙面传来微小的声音,像是有人从墙里在敲击一般。他猛地站起身,双眼戒备地盯着发出声音的那块墙,指尖尖慢慢地伸展着,随时准备出击。
墙像扇门轻轻开启出一道缝隙,一个黑衣少年扛着一条狗移出门墙,随后,狗被他甩手扔掉,另一只手的尖刀已然抽出带起阵阵风影笔直地朝着金泽的面门袭来。那双黑漆的眼里闪着夺人心魄的寒光,杀意从他翻飞的每根发丝间溢出,在窄小的空间里整个的想要包裹住金泽。
这双眼,这张面也,这个少年,仍然是金泽的旧识。他对飞来的尖刀毫不在意,淡漠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浅显的微笑:“安琪,是你么?”
尖刀稳稳地停在离金泽面门不到一毫米的地方,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抖动的力量使得溥弱的尖刀也跟着微微摆动,发着嗡嗡的声响。少年眼里多了很多东西,最多的便是占据他整个瞳孔的那个带着笑容的男人的脸:“你是谁?”
“我是医生。”金泽答得很随意,那张原来淡薄的脸上竟然溢着令人难以言说的温暖,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伸出,巧妙地弹了弹尖刀的刀身,叮一声脆响在黑暗中响起,令它的主人猛地退后了数步:“我不认识你!”
“是么?比利?金泽私家诊所你也不认识?”金泽迈前一步:“那边地上躺着的人是曾到诊所给你送诊费的女孩沾小香,我说的没错吧?”
“我……”少年刚想说什么,表面猛地起了变化,整张白净的脸上开始幻化成一种奇怪的形状。尖刀被他扔了地上,双手疯狂地抱住自己的头,整个身子跌倒在地上,不住地翻滚,细腻而带着尖锐的哼叫声从他的唇里喷出。
金泽急忙冲过去,压住那双已开始抓挠他自己的手,那本光洁的面部瞬间就被抓出几道骇人的伤痕,血液从皮肤组织里溢出来,飘进金泽的鼻尖,冲血的感受令他愤怒。挨近少年的耳际,呼出一口吸血鬼的气息,让他终于安静下来。
右手轻轻抚上这个叫安琪的少年的头顶,金泽闭上了眼:一个弯腰的老人递给安琪一个装着绿颜色球状小丸的瓶子,然后安琪倒了一粒在手中,接着吞进了腹里,随着药粒的入口,安琪的脸部出现变化,一张狰狞的如野兽的面孔展现而出,然后他疯狂地到处奔跑,到处跌撞……画面在跳转着,老人将安琪关进了这个地穴,而这里原本就被扔放着无数的动物……
那是什么药粒?
金泽收回手,看着地上安静地陷入沉睡的安琪,手探入了他的衣襟里,却什么也没有摸索到。
远远的,地穴上方传来嘈杂的人声,还有微弱的灯光,只可惜这个通道太深,那灯光根本无法照射到底部,也就只有金泽这个异类才能清晰地看到了。他一手捞起安琪,将他放置在自己的肩上,又来到女孩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冷风吹过,地底早已没有金泽等人的身影,唯有一滩滩血迹,一具具有动物的残尸在那里张扬地摆放着,肆意地渲泄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