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擅长和这样的少女打交道,也不知道这样的年轻女孩子是否都如她一般总是嬉皮笑脸,总是爱笑。他也笑,那笑里有嘲讽,轻蔑,威吓,总是冷冷冰冰如寒雪。她的笑却不同,如同三月微暖初阳,带来春风拂面,竟似有着融雪化冰的作用。
嘴也闲不住,叽叽呱呱说个没完没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救他们?那两个又是什么人?我看定然是仇门相爱,无可奈何,真是可怜可悲可叹呀……我以前听说毒公子阴险毒辣,想来应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么看来倒像是个好人?”
她一路走一路说,一点也不看他的脸色。
“我闲得无聊行不行,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无奈叹气。她却回头又是粲然一笑,伸手撩了下鬓角的乱发,正亮出手腕上一只玉钏,莹莹碧色绕成一环,竟雕成了几朵栩栩如生的小小莲花,更将手腕衬得纤细白皙。
“我叫阿碧,既不是蓝月教的,也不是剑宗的,只是一个……上山采药的大夫。”
大夫?他眉头微蹙,心下狐疑:“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是啊,我跟着你做什么……”她笑吟吟地看着他,倒像是真不记得了似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人说,毒公子长得极为俊美,却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短短一个月里害死了剑宗数十条人命……”
“那又如何?”他眼眸渐冷,杀机突现。
可那个笑眼弯弯的少女却仍然用她清亮悦耳的声音自说自话:“……我就是想看看,这位毒公子长得有多美,毒又有多厉害……我可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乃是我的本分。你杀人,我救人,你说我们谁比较厉害?”
他冷哼一声,并不搭理。她却亦步亦趋,一路跟着。
“那些人不是我杀的。”他皱起眉头,停下脚步。她却好似并未察觉他的不悦,仍自顾自地说着:“上个月剑宗宗主陈玄冥接到你的战书,约他下月决一死战。不久后剑宗便不断有人无故失踪,日渐败落。又在前日突然接到蓝月教血书,说十日后即将血洗剑宗,绝不留一个活口。若说这些都与你无关,恐怕……也没人会信。”
“那姑娘想如何?”
“不如你跟我上一趟剑宗,查明这桩悬案,如何?”她试探性地开口。她分明知道他是约了与陈玄冥决斗的死敌。他亦本可以拒绝这荒诞的提议,但只一个转眸之间,他唇边多了一丝冷笑。
“好。”
她喜笑颜开,立刻在前带路:“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略微犹豫了半分,却还是告诉了她:“蓝青锋。”
这个名叫阿碧的丫头当真是神通广大,她说自己只是个山野之间的普通大夫,那绝对不可信。到了剑宗,她不知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有宗门子弟招呼他们入内歇息,说第二日带他们面见代宗主师叔李玄玉。
那夜他自然是睡不着的。
窗外一弯孤月冷寂凄清。
他悄声掩了行迹,简单在剑宗之内转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宗主陈玄冥的居所。江湖早有传闻,自剑宗大弟子张蔚风培育吸食人血的魔花噬阳羞愧自尽之后,最出色的女弟子玉夕照也因此事而半死不活,伤心离开剑宗。一时之间,剑宗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宗主陈玄冥更是伤心急怒,练功之时走火入魔大病一场,连床榻也下不了。
可蓝青锋却并不信。
他挑破了窗纸,凝神去看。
却见一灯如豆,晦暗不明,屋内空荡荡倒并无繁杂的摆设,只一把长剑悬在墙上,那便是与他同名的“青锋剑”了。而那剑宗宗主陈玄冥昏昏沉沉睡在塌上,面色如纸,呼吸微弱,当真是命悬一线。
蓝青锋眼眸幽深,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等回过神,他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一转身便没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