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那一刻,需得极大的狠心,才是生生的切掉了二指为代价……她有记得,他在那一刻同时,还用另一只手臂,挡住了朝她扑来的野狼。
为什么?君墨白,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凝视着面前男子,闭眸一脸的苍白,纵是这样狼狈,还是遮挡不住风华……明珠伸出手,将着他散落的发,撩过了耳际,别了过去。
手上微颤着,清理过流着的鲜血。
望着,他的手掌上,已失了二指。
蓦地,像是想到什么,明珠快速起身,顺着月光而去,寻到刚才的位置……很快的,在着枯叶的地上,捡回了那两节手指,按住心头的悸动。
当即,返到君墨白身边。
将着沾了血的布,从着上面解了下来,小心的擦拭干净……这才缓缓地,将着手指调整过,按着原本的所在,对准接了上去。
“你在做什么?”
被她的动静,弄得睁开眼。
十指连心,疼痛传了过来,君墨白微是蹙眉,凝着明珠的举动……明珠不语,只是自顾自的,撕下布条绑住,接着到了河边,沾湿了布。
清洗过,沾满血的手掌,还有君墨白的。
做完这些,挑亮了火堆,这才坐了下来:“你懂医术?”
她思绪尚在混乱,君墨白已是抬手,看了断指被包裹上,慵懒问了句……不过断了二指,他并不在乎的,只是她的这样行为,似是关心他的。
被接着的二指,里面隐是火热的疼,还夹杂着其他的感觉。
“不懂。”
无法忽视,明珠冷淡回了二字。
顿了下,还是解释上:“我并不确定,这样是否有用,你不用抱希望。”
说不清原因,看着他的手上缺了二指,心头隐不是滋味……前世时,她似是无意听过,若是手指断掉,在最佳时间里,还是可能接上的。
因而,刚才只是下意识,根据这样做下来。
究竟如何,她并不清楚。
她只是觉得,那样的修长手掌,不该缺了二指的,还是为了她所缺……不想欠他,纵是他一次次相救,他与她之间,她无法杀了他。
可是,谈不恨,还是恨着。
谈报复,凶手多半不是他,这样的两相矛盾,折磨在心头,无法两全……如今,他又一次的救了她,他欠也是欠相府,欠相府一个交待。
至于,对于自己,应是平等了的。
“有没有用,并不重要。断了就断了,反正不常用到。”
君墨白苍白着一张容颜,语气淡淡的说着,似是一点不在意。
而,事实上,明珠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在意,心头隐是恼怒……竟是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压抑在了心头,终是闷而不语。
却是,瞧着面前的火堆,里面燃着的火星。
怔了会儿,忍不住看了他,他已是闭了眼,一副累极得模样……犹豫了片刻,试探着伸出手,覆上他的额头,只是一下,明珠不由缩回了手。
滚烫滚烫,比着面前的火堆,不分上下。
她僵持着,脑海里面的两种思想,与着之前一样,打起了架……一个让她不用理,死就死,这样抵消了恨意,另一个让她救他。
毕竟,他救了她,还失了两指,不是么。
许久,明珠终是起了身,将着衣裳撕的七七八八,到了河边一一的沾湿……重新来到君墨白的身前,先是在他的头上覆了一块,接着迟疑了下。
便是抬手,解了他的衣裳,动作并不温柔。
他的胸膛上,有被狼爪留下的血痕,她的身上也有,只是比不上他的严重……那样的深入,绽开了些许皮肉,擦过他的身体,还未擦几下,布条已是温热。
足以见得,他的发烧多么严重,一连着擦了许久,将着他额头上的布条换掉……来来回回,她无法安睡的,奔波了许多趟,能不能挺过去,全看天意。
她自是,不会像他一样,以着身体退烧。
救他,只是因为,他也救了她,并不代表其他,整整一晚上,明珠并未睡着……她害怕,一睡着有着野狼侵入,除了这个,还因着一直擦拭,君墨白的身体。
自然,她将此归咎于,睡不着才顺带,照料了他。
天亮时,明珠又一次的擦过,君墨白身上的温度,换下他额上的布条……取下时,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上,感到还是滚烫,不过并不似之前一样,随时生命危险。
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转而,目光转移到了他的手上,接了那两根手指,不知有无作用……经历了一晚上,终是迎来了光明,尽管不愿承认,明珠还是想。
在着,野狼击退过,君墨白昏迷过去。
她无时不刻,担忧着野狼,或者其他的生物,袭击过来,而身边有一人……心理上,或多或少,还是生出些许慰藉,哪怕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君墨白。
当,第一缕阳光,微弱的洒了下来。
明珠凝着还未醒来的君墨白,思考了下,这一回不再离去,在这样的山林里面……要想存活下来,她一人怕是不行的,偏偏只有他们两人,还是别分开。
这么想着,明珠绑起满头的发,扎成了一个马尾。
然后,将着匕首捆在了树枝上,小心下了潭水,捕起鱼来……有了匕首,还是有利的,捕鱼快了一些,每捕到一条,明珠扔到岸上。
君墨白醒过来,睁开第一眼。
看到的,便是明珠站在潭水里,挽着袖子捕鱼的情景,他刚一动,手上已是传来疼痛……垂眸看了眼,额头上的布掉了下来,身上仍是虚弱。
不过比之昨日,已是好了不少。
君墨白微是坐了起来,凝着前方的女子,墨瞳的眸一眨不眨……近是贪婪的,将着她的全身上下,一寸一寸看入了眼里,心头漾出温柔。
仿佛察觉到,他的注视一样,女子回过了头。
长长的发,随着她的回头,扬出一道弧度,让她看起来,如同精灵一样……她的身上,洒落了一层微弱的光芒,看起来美好,且是有些不真实。
看到,君墨白已经醒来,明珠瞥了眼岸上,已是捕了几条鱼。
想来,短时间里,潭水里的鱼,还是能够养着他们的,不过用不了多久……明珠对于东方钰,还有华枫,有着一定的信心,他们能够寻来的。
纵不是他们,还有倾之。
只有撑过去这段时间,便是能够迎刃而解。
这么想着,明珠将着树枝丢在了岸上,整个人也上了岸,捡起鱼走了过来……期间,还是捡了些枯枝,用以维持着火的燃烧。
她刚一坐下,已是一只手伸了过来,将着她手上的鱼取走。
明珠抬眸,君墨白串了鱼,轻车熟路的放在了火上,他用完好的一只手……明珠望着他的另一只手,咬了咬唇,不理他,串过另一条鱼。
“烤鱼的方式,不是这样的。”
君墨白淡淡笑着,指出了一点。
明珠不理,他已是伸出了另一只手,想将她的取走,明珠心头微恼……伸手刚想拂过,一看到他包着的手指,一时无了动作。
不过,并未让他接去,将着鱼放在了一边:“你慢慢烤,我有的是时间等。”
她这么一说,君墨白也是随了她。
他慢条斯理,将着鱼身翻过一回一回,逐渐的传出了香味,明珠恍神了会儿……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只是两人的心境,早已是天差地别。
回过神,明珠小心的,将着已是被她撕得不成样的衣服,又是撕下了一缕……小心的,擦着手腕,上面是被野狼咬过得,由着刚才的捕鱼动作,溢出了点滴的血。
两人静默着,君墨白注视着她的手腕,墨瞳加深了些。
半晌,将着烤过得鱼,递在了她的手上,明珠也不推辞,接了过来……看着他,烤了另一条,小口的啃着鱼,目光不时地,闪过他的手上。
“喂,南凉君主,你的手……”
迟疑着,明珠别扭的开了口。
“嗯?”
君墨白抬眸,语调是漫不经心的,藏着细碎的笑意……明珠止不住的,感到微恼,有什么笑的:“你的手指,还能不能动?”
虽是不喜,明珠问着的时候,不自觉带了三分紧张。
她的关怀,他看在眼里,只是瞥了眼,断掉的手指……笑了笑,迎上了她,还是回上:“现在,还不能。不过,说不定过些时间,便能恢复。”
心下微沉,嘴里食不知味。
看来,他的手指已是废掉,她根本不懂接法,有着几率才能行通……可偏偏,他是清楚,还是一脸无所谓,联想到,昨晚的情形。
心头有着什么,在不断地发酵,扩大了开来。
她终是压不住,心下的心思,她能够对着任何人,心如止水……偏是无法,面着他,平静的当作任何事情不曾发生,他的笑容,讽刺且是刺眼。
突兀的,明珠站起了身来,紧盯着君墨白。
“为什么?为什么救我?”
明珠冷凝着君墨白,紧绷的问出这么一语。
君墨白脸上的笑意,微是敛了几分,回望过她,满脸的认真:“明珠,原因我已说过,我喜欢你,如此而已。”
“南凉君主,你当我白痴吗?纵是,你对我再怎么一见钟情,也远到不了生死相许的地步!”
明珠反驳了回去,清澈的眸里,写满了倔强。
而,同样的,君墨白缓缓地起了身,他的身形颇是不稳,许是高烧还在,也许是许久坐着,起来的那一瞬间,隐是带了几步踉跄。
他抬步,走到明珠身前。
“明珠,你幸福吗?”
突如其来,他问了这么一言……在着明珠,惊讶不解里面,接着问上:“东方钰,他待你真心吗?”
他这么问着,隐是叹息了下,带着几许深意。
明珠微怔一时,回过神来,肯定的点了点头:“我自是幸福,夫君待我极好,许我一生一妻,永不纳妾。”
话到这里,明珠的眸里染了讽刺:“想来,这是皇上无法理解的。皇上身边的女子,定是多不胜数,一见钟情?明珠想,皇上喜欢的,应是明珠的这张脸才是。”
原本,不过是冷言冷语,嘲讽着君墨白。
未想,君墨白沉默不言,一直与她对望。
忽而的,点了点头:“明珠,你说得确实。说来,你是不信的,你长着我心爱的女子,一模一样的容颜。或许,也是这样,我才见不得,你有危险在身。”
心爱的女子?
明珠心头一跳,生出几分试探的,凝视着君墨白。
他已是闭口不谈,望着她的眸里,生出看不懂的色彩……微是笑了,温柔的潋滟:“既然,东方钰待你真心,你已幸福。那么,我便放心了。”
一言一语,听得明珠,颇是云里雾里。
正当,君墨白返回,走到原地时。
蓦然,明珠上了前,挡在他的面前,靠近了他……抑制不住,抓紧了他的衣领:“你究竟,有没有记起来?你说啊,君墨白!”
话到最后,明珠垂眸,不明思考着什么。
仿佛,感到她的茫然,君墨白叹了口气,伸出手迟疑了下,覆上她的发……温柔的,拂过一下一下,很快的,明珠已是竖起了满身的刺,猛然的退后。
“别碰我!”
她这么说着,如同受惊的小鹿。
随着她的离去,手心有些空落落的,生出一丝失落感……君墨白收回了手,淡然的看不出情绪:“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明珠别过头,不再看他。
只是错觉,错觉的以为,君墨白记了起来,事实上并没有……思及至此,突然感到自己,多少有些可笑,事已至此,他记与不记得,有什么区别。
他纵是记得,那又如何?说不定,没有失忆的他,根本不会救她!
还不如,如今已是失忆的他,舍命相救。
罢了罢了,何苦一直沉迷,折磨自己的执着,已经整整三年,够了,真的够了……明珠咬紧了唇,神情木木的,走回了位置坐下。
“明珠,我想,我是见过你的。”
站在原地,许久许久。
君墨白转身,同着明珠一样,回到了原位坐下,道上这么一语……明珠只是听着,并不插话也不言语,君墨白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我在梦里,爱着一个女子。我的书房,挂着她的画像,只是没人见过她,她仿佛不存在一样。可是,她存在我的梦里,我梦到,她一直哭着哭着,待到梦醒,我的心,就疼了。”
他说着,似是陷入了沉思,只是若有所思的,一直望着明珠。
明珠依旧不言,不过还是听着,仿佛一个故事。
毕竟,这里只有他与她。
“我的记忆,并没有多少。三年前,我醒来时,心上被剑刺伤。听人说,刺伤我的那人,曾是我的伴读,相府的嫡子,伴随着相府的覆灭,葬身火海。芊妃,与那人是堂姐弟,我知道,他的名字——上官连城。”
明珠心下一颤,为他提了自己的名字,也为相府的覆灭。
君墨白凝着她,看她有听下去的意味,便是接着刚才道:“我还未适应,便是跪了一地的臣子,他们说,父皇突然驾崩,在那之前,我已是监国,自是登基,处理父皇的后事。陪在我身边的,除了婉妃,还有芊妃,还有上官将军,同之前的丞相,曾是一家。说来,当时情况,真是混乱得很,也有人反对我登基,皆是被芊妃求着上官将军,帮着我镇压了下去,自然也有不少的臣子,追随与我。我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坐上了皇位,处理了国事。这一处理,便是将近两年的时间……”
顿了下,君墨白微是苦笑,隐是无奈般:“说来,你或许不信。那两年里,我时常感到,脑海是空白的,总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而,在此当中,唯一让我心有触动的,便是一幅画像,画像上的女子,便是同你长相一样。婉妃说,那幅画像出于我手,她说,我画那幅画像时,正是身中蛊毒,眼睛已是快要失明……”
“你的眼,真的失明过?!”
蓦然,明珠打断了君墨白,微是紧握着手掌。
君墨白颇是不解的,回望了过去,虽是有些疑惑,还是点了点头:“不错,这一点,我曾证实过。眼睛,确实失明过,后来,为了除去蛊毒,用了以毒攻毒之法,成了,便是无有后顾之忧,不成,便是死亡。很庆幸,最终赌赢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
明珠握紧了手掌,脑海里甚是混乱。
回想着当年的情形,那么历历在目。
突然地,双眸逼上君墨白冷言问上:“那么,你的眼睛,在哪里治疗?又是什么时候复明的?!”
察觉出,此刻的明珠,有着种种异常。
君墨白隐是不解,不过还是如实回上:“当时,除去蛊毒时,不想引得宫里人查探。便是选择了宫外一处,只是以毒攻毒时,身体撑不下去,陷入了昏睡。若说复明,应是相府出事那一日,听人汇报,我一醒来,便是赶到了相府。我想,上官连城同我的关系,的确是不错的。否则,怎是一复明,便是第一时间,前去寻了他……”
说到这里,君墨白的声音微是显得低沉:“相府一事,我感到遗憾,我……”
“别说了!别说了……”
不待君墨白,眼里的歉意表露出来。
明珠已是亟不可待,伸手制止了他,紧接突然笑了,笑着笑着落下了泪……君墨白微是一惊,站起了身走过去,却是只是走过去,近在她的身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这样……”